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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惊涛恶浪胜顽敌 1996—1999(1)

从唯物主义的角度看,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婚姻。因为人世间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事物,婚姻作为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又如何完美的了呢?这不是悲观主义,这是以实际诉说实际。所谓的完美婚姻,只是在别人夫妇身上发生着,永远不包括你自己。倘若你真正走近这看似完美的婚姻,会惊讶的发现,他们和你们一样,背后同样也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在人们漫长的婚姻生活中,其实爱情所占的比重并不大,只是在促成婚姻这件事上,她才有其用武之地。真到了实质性的婚姻生活中,更多的是需要当事人彼此之间的亲情、责任、关爱来支撑。

爱情需要神秘,距离才能产生美。这不是空穴来风,是有其现实原因的。就好比葱郁朦胧的群山,远远望去,云烟缭绕、气势磅礴,那山的雄伟、峰的险峻、石的嶙峋,会让你心潮澎湃、气血涌动,似乎大美得能把你吞噬掉。但倘若你走近它,甚至扑进它的怀抱,你却体验不到它的美来了,只剩下无尽的劳累、失望,甚至沮丧;满目的山石,单调而乏味,使你骤然失去了探索它的兴趣。这是人之常情。并非你或者山的错。

自打李宗蕊与王吉科结合以来,彼此之间的感情一直是坚固的、牢不可破的。虽然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不快之事,但并没有影响李宗蕊夫妻之间的感情基础。或者换句话讲,虽然与王吉科的婚姻生活给李宗蕊既带来幸福又带来痛苦,但这期间的她,毕竟是快乐大于痛苦的,而且那些所谓的痛苦,也没有伤其根本,所以,这个阶段的李宗蕊,是痛并快乐着、是对家庭满怀热情、对生活充满信心的。

但李宗蕊的整个人生似乎必须在磨砺中拼搏与进取的,当二姑娘远馨一天天长大、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好转之际,她和丈夫王吉科之间竟然出了问题。

一、涟漪

在与李宗蕊婚后的二十多年时间里,王吉科虽然谈不上是位模范丈夫,却也算是合格的。那时的他,尽管工作很忙,经常天南海北的出差,但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在家里帮妻子忙这忙那的干家务。夫妻俩偶尔也会因为琐事出现吵吵闹闹的现象,但更多的时候,这个小小的家庭里还是被欢声笑语萦绕着,一家人其乐融融,过着平凡而快乐的日子。

丈夫积极上进,两个女儿快乐成长,自己在经历了诸多风雨之后,也有彩虹开始出现在前方--李宗蕊以为生活会如此这般一成不变而又丰富多彩地延续下去,随着家庭条件的渐渐好转,她甚至已经开始憧憬更多幸福的到来。然而,当时光流逝到二十个世纪九十年代末,这个家庭内部却发生了一件事,差点使这个四口之家分崩离析。

事情竟然是因王吉科而起。人到中年的王吉科,在经历了童年的艰苦岁月、青年的努力拼搏、以及成年奋斗过程中的各种挑战与磨砺之后,已经褪去了年轻气盛的青涩,变得成熟而稳健了。由于王吉科为人热情、胸怀大度,再加之在事业上开始进入收获期,所以像他这样的中年男人,在异性的眼里是非常有魅力的。而这时的李宗蕊,由于平日里忙于工作和照顾两个女儿,正处于一种严重超负荷的工作状态下,身心极度疲惫,这时的她,太需要停下来调整一下自己了,也更需要自己的亲人们特别是丈夫来关心。这时的她,根本就是自顾不暇,似乎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丈夫了。

而王吉科呢,却并不是这样。人到中年的王吉科,正处在事业的上升阶段,他所在的单位性质,决定了他必须要走很多的地方、接触很多的人,而在这个过程中,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是他自己不想招惹是非,是非也会主动找上他来。

那个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在中国大地上的迅猛深入,社会的物质生活水平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大街小巷到处呈现出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似乎幸福生活已经把人们团团萦绕了。在这个物质快速发展的年代,人们的思想虽然得到了解放,但整个社会风气却并没有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而是直奔物欲膨胀而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善的倒退。但那时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仅那时没有,如今也同样。在这种大的环境下,每个人都想得到的更多,却在某种程度上忽略了自身所要肩负的责任和义务……当初的王吉科,就正处在这样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状态。那时的他,在省计委的工作日益如鱼得水,加之他工作勤勉、头脑灵活、敢说敢干,因此很是受领导和同事们的肯定,这样的男人,想不受到女人们的关注都不可能。在各种成绩与一片赞扬声中,王吉科开始飘飘然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往往是一个人想学好相当不易,不仅要排除前进道路上的艰难险阻,还要修身励志负重前行,倘不如此,定不会修成正果;但学坏却快得很,别说三天学坏了,有时候仅仅是一念之差,就可能做出与之前的自己背道而驰的事情来。

从王吉科的内心深处来说,他是很在乎妻子李宗蕊和特别珍惜自己的四口之家的,但那时的他,正处于事业有成导致的蠢蠢欲动的过程,这一切的因素迷惑了他的心智,渐渐踏出了本不该踏出的一步。

一个人只要发生了内在的变化,即便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家人也可以敏锐地察觉出来,这是无法掩饰的。李宗蕊虽然每天忙忙碌碌,但她不是个粗枝大叶的女人,尽管她一直相信丈夫会对这个四口之家很负责,但女人的直觉,还是在这个阶段提醒了她,使她最终发现了王吉科的些许变化。

李宗蕊选了个事少的一天,来到丈夫的办公室。一开始,她也就是随便翻翻,满心希望不会发现什么东西,这样自己也就安了心。然而,就当她打开王吉科办公桌最后一个抽屉时,让她眼前一黑的东西还是出现了--一个女人写给王吉科的情书,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那里。情书虽然不等于事实,但从情书的内容看,王吉科背叛感情的可能性已经很大!这种判断,犹如一个炸雷在头顶轰然炸响,李宗蕊感觉脑海里突然涌现出无数只有毒的大黄蜂,在里面横冲直撞着、嗡嗡乱叫着,使她浑身的血液都向头顶窜去,人差点昏厥过去。李宗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里的。回到曾经温馨熟悉的房间后,她把那个女人写给丈夫的情书锁了起来,而后一头扎在了床上。一连三天不吃不喝,就这么躺着,仿佛魂魄已经被什么抽走一般。在这三天里,都是王远方在照顾年少的妹妹,送她上学、接她放学,给她准备饭菜。远方很懂事,她从母亲的状态中已经猜出些许端倪,晓得是什么事才会让妈妈如此失魂落魄。但事已至此,她作为女儿,除了把饭菜端到李宗蕊的床头外,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王远方以为妈妈会一直这么躺下去,然而没有,到了第四天的早晨,李宗蕊突然起来了,利索地洗漱完毕,喝了几口远方早起做的粥,而后就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李宗蕊没有去王吉科的单位,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的领导,耿惠娟大姐。自从她到了卫生厅以来,耿大姐一直是李宗蕊最亲密的朋友、最贴心的老大姐,而且耿大姐为人做事很是缜密周到,李宗蕊在这个六神无主需要倾诉的时刻,第一个就想到了她。事后证明,在这种恍惚的状态下,李宗蕊去找耿大姐倒苦水,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

其实,打心眼儿里来说,李宗蕊是不愿自己的家庭被拆散的,只是她实在无法接受丈夫的做法、无法原谅他可能的过失。之所以找耿惠娟诉说,完全是无奈之下的举措。这种事压在一个女人的心头,而且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女人,让李宗蕊如何能够平静得下来呢?从耿大姐那里回来后,李宗蕊闷在家里思考了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回忆了很多,也计划了很多。

转眼,自己跟王吉科结婚已经二十一个年头了,在这二十一年里,自己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悄然变成如今这个一脸憔悴的女人了,曾经的姣好容颜一去不复返,曾经的满腔真情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这、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一直以来,自己从没有在意过岁月的无情,认为还有家庭、还有亲情陪伴自己,哪怕是天荒地老、物是人非,自己也不会觉得伤感,可如今,与自己携手了这么多年的丈夫,竟然做出了背叛自己、背叛这个家的事情,又让自己这颗早已刻满各种伤痕的心,何处安放啊?

夜漫漫万籁俱寂,雾茫茫泪眼婆娑,李宗蕊感到万般无助、满目凄凉。虽然已经跟耿大姐倾诉了一番,虽然自己也劝自己要冷静,可此时此刻,她的心还是纷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就这样,李宗蕊足足呆坐到了后半夜,直到窗外的漆黑夜空有些蒙蒙亮了,她才浑身疲倦地倒在了床上……李宗蕊不是个懦弱的女人,她的人生经历已经为她塑造出了抗压能力很强的性格,拥有这种坚韧品质的女人,哪怕是遇到人生路上的终极障碍,也不会低头后退。当又一个日出到来,当新的一天又将开始之刻,李宗蕊强打精神拟好了一份协议书--她要给王吉科当头一棒,哪怕不是真的离婚,也要让他永远地记住这一切!

关于离婚后子女抚养、财产分割协议书

王吉科、李宗蕊夫妻双方自愿离婚,有关子女抚养、财产分割问题,经协商,一致达成协议如下:

一、子女抚养

1.子女居住:小女儿年龄尚小需要生活照顾,暂随母亲居住。大女儿随谁全凭自愿。

2.抚养:如果父母各自抚养一个,则互相不再承担抚养费。如若父母一方抚养两个孩子,另一方则承担抚养子女费每月600元。

3.如若孩子患病或发生意外事故,双方共同承担所发生费用。二、关于财产分割1.计委住房三室二厅,归四人所属。将来转卖或有其他变故,必须经四人协商同意。如果转卖须平均分配房产收入。

2.现有家庭财产就质论价按四人平均分割。

3.所有存款全部归两个孩子所有。

双方当事人签字:男方:女方:

1999年11月3日

李宗蕊把这份文件复印成两份,而后放进了自己的包中。整个单位,除了耿惠娟大姐外,她对谁也没有讲过,包括自己的几个好姐妹,直到这时,她依然秉持“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想把事情解决在最小的范围内。

二、抉择

平心而论,尽管王吉科有了婚外情,但他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妻子、离开这个家。男人对于家庭,事实上有时比女人还要在乎,哪里会轻易就放弃呢。之所以王吉科把那封情书藏在办公室里,而且回到家里后对家务事也很关心,就是想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权衡处理好这种关系。然而,他忽略了李宗蕊的睿智,忽略了一个女人的直觉,这才导致了事情的败露--说一千道一万,他就不应该在外面招惹是非才对!

与妻子面对面坐到一起后,在铁的证据面前,王吉科只有选择沉默的份儿了。事到如今,他的大脑在短时间内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当然,后悔的成分占了全部。

李宗蕊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眉头拧成疙瘩的丈夫,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让自己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苦,但自己依然无怨无悔地爱着他,在这个过程中,尽管也有过争吵,但毕竟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一辈子会忘记吗?自己还会再爱这个男人吗?王吉科呀王吉科,你怎么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般做事啊?

“你看看这个……”最终,李宗蕊打破了沉默,而后把那张协议书朝王吉科面前推了推。

王吉科先是一愣,旋即就遭了电击般蹦了起来,“宗蕊,你这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离婚……”李宗蕊话没说完,本来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王吉科顿时慌了手脚,他想请求得到妻子的原谅,使生活重回过去的轨道。然而,他也很清楚自己所犯错误的不可容忍性,更清楚李宗蕊的性格脾气,他明白此时自己说什么都白搭,做什么都不足以让李宗蕊原谅自己。望着神情憔悴却又面如止水的妻子,王吉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与卑微--他对李宗蕊已经有话也说不出口了,他怕自己一张嘴,便越发显得可笑与荒唐。

无奈之下,王吉科只得向亲人们求援。似乎只有如此,才可以挽回他即将失去的一切。

好在,王吉科平日里对家乡父老和亲戚朋友都是照顾有加,因此他的人缘相当不错,如今,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亲朋挚友们想当然会伸出援手。也正是他们的到来,才使得王吉科最终没有失去妻子、失去这个四口之家。

但李宗蕊所受之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可能轻易就原谅丈夫,如果真那样的话,她不仅对不住自己,更对不住两个女儿以及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她必须让王吉科牢牢记住这次教训,因此,尽管她内心有所不舍,她还是要坚定地选择离开他。

面对着王吉科的妹妹、侄子等亲人们的苦苦哀求,看着垂头丧气坐在对面的王吉科,李宗蕊心中没有半点痛快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更加可悲、更加可怜。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劝我不要离婚呢?难道,他王吉科可以在外面胡来,而我连选择离开的权力都没有吗?不,这不公平……“你们都忙去吧,这是我和王吉科的事,与大家没关系。”李宗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缓缓说道。

但众人依旧一动未动。“你们究竟想怎样?我知道大家的意思,但,日子已经没法过下去了,我只能选择离婚……”李宗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眼泪,再次不争气地从她的眼角涌出。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王吉科一脸的惶恐与无奈,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同样在承受着煎熬。

“嫂子,你不为这个家着想,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啊,远馨还是个小孩子,难道你真的忍心让她没有妈妈或爸爸吗?”王吉科的妹妹劝道。小姑子的一席话,如一把锋利的钢刀,直接就戳在了李宗蕊本已脆弱的心上,使她忍不住地颤抖。望着两眼红肿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望着一脸焦急地围在自己周围的亲人们,李宗蕊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一头趴在沙发上大哭了起来。是啊,她如何舍得呢?她如何舍得这一切呢?可是,又该让她如何面对这一切呢?翌日傍晚,就当李宗蕊何去何从不得而知、整个人处于一种茫然绝望的时刻,耿惠娟大姐来了。她的到来,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四口之家带来了转机。

耿大姐是个资格老、经验多的老大姐,深知家庭的完整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因此,她是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宗旨而来,这无形中给了王吉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也为李宗蕊带来了一丝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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