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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2009-(5)

2010年3月28日,我把书托付出去的那一段日子,负罪感略显一些松动,可久久不见书稿进展,其间我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极多的心血而不见收获,我的心又一次次地绷紧了,时间啊!一天一天过去了……2013年的春天,保定市高天民副市长帮我另易其托,当我以哀求的方式把任务交给保定市作协副主席尚未时,我肩上的千斤重担,亦或似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好像又有几分减重,但由于第一次之托之不成的教训,我心里仍存几分疑虑和余悸!

尚未很快于8月下旬送来了已写完的上卷10万字的书稿,我取回后不敢碰它,我知道书里面是我那活生生的爱妻李宗蕊啊!我怕!我怕只是在书中见到她,我想真的见到她,怕见不到她我伤心……又当10月中旬把下卷那10万多字的书稿送来时,我不得不字斟句酌了,可是!我仍不敢面对它,我知道,看到它我会多么痛苦……又放了二十天,自从我从三峡全国会长会回来后的11月5日,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翻开书稿来阅读,来修改!我不能让出书的进展在我的手里耽搁啊!

11月15日,我即将阅读、改动完上卷时,我不仅没感到一丝的轻松,却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妻子离世的那一天--2009年7月20日,我顿时无法掩饰自己失声痛哭,哭到天旋地转,哭到胸闷、胸疼、头疼、恶心、想呕吐!好像人要不行了。不知什么时候,我锁好的门被王志珍同志推开,她走了进来,一直耐心地劝我,不要过分悲痛,以免伤了身体,让老人、小女儿无人爱,自己还受罪……此时,我停住哭声,止住泪水,歇了半个小时,于下午4:50叫上司机小张,开车拉我到了红旗大街南头,鹿泉与元氏交界地停车。我缓步走进向西的麦田,任凭初冬的冷风吹啊吹,快19:00了,怕耽误小张太多的回家时间,我们开车返回。这时,我浑身的难受劲好像轻松了很多。

说实话,尚未的文笔不错,写得也很流畅,我本可以一气呵成改出很多。可是不行啊,每每读到动情处,我都无法控制自己喷涌而出的两行浊泪!总会伴随胸闷胸憋,恶心呕吐!这都是老年人的危险信号啊!书还没写完!像志珍所劝,我还有88岁高龄的老娘,尚未成家的小女儿啊!她俩都在天天惦记着我啊!特别是老娘,脑萎缩得简直到了全傻不认人了,但总还想着我……每每此时,我只好停下手中的书稿和改笔。

今天,阅改下卷又进展40多页,读到了书中宗蕊患病后的一篇日记:“实事求是地评价王吉科,他是个挺不错的好人,但由于早年思想不成熟……”我读不下去了,嗓子突然发干发涩发哽,胸闷胸憋胸疼,两行浊泪顿时泉涌直下,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放声痛哭:宗蕊啊宗蕊,我的爱妻!您回来吧,快回来吧,我王吉科不能没有您啊!没有您,我活的毫无意义;没有您,我成了一架没有灵魂的空壳躯体。宗蕊啊!您能把恨我的那扇大门关上,永远地关上原谅我!可我能吗?我不能啊,我关不上啊,我关不上那扇悔恨自己的大门!我痛不欲生,肝肠寸断啊,您是原谅我了,可我不能!也无法原谅自己啊!您知道吧宗蕊……宗蕊您回来吧,只有您回来了,我才能聊以原谅自己,原谅我这一生的不成熟和无赎的罪过。回来吧宗蕊,前面一片光明,咱俩和咱们的两个女儿一起憧憬……宗蕊,我的好妻子……2013年11月20日星期三阴

由于这半个月来阅改书稿,我的心、我的大脑,我的思绪又完全飞回到四年多前那段妻子离开我们的前后的时光里,大脑中的中枢神经总控开关好像也出了问题,频频失灵。爱妻生前的一幕幕,爱妻的音容笑貌,爱妻的喜怒哀乐,爱妻的生活嗜好,爱妻的老家,或爱妻的每件工作、生活用品,不时地冲出来,闪现在我的眼前,白天我便止不住的泪水,晚上的睡眠中我会惊醒,长时间的心率过快后才能睡去……三、我的妈妈--回忆30年的母爱

妈妈离开我们那天,距离她57岁生日还有40天。也许是曾经那三个不同的算命先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算得的同一个结果在妈妈心里打下了暗示--寿终56岁。妈妈是把头靠在我臂弯停止的呼吸,我眼睁睁目睹她的瞳孔慢慢扩大,最后睁着眼睛走了。妈妈是睁大眼睛走的,她有太多的不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在她身边生活了不到15年的妹妹。家人当中和妈妈生活里相处时间最长的应该就是我了,作为长女,从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她一天,直到我26岁结婚离开家。

三岁前基本对妈妈没有印象,记忆是从我上幼儿园开始的。那时爸爸在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学习了整整三年,由于那年月交通不便,有时过五一、十一等节日也回不来。尽管妈妈会带我坐火车过去看他,我的童年还是跟爸爸感觉很陌生。记得有次爸爸回家后,掏出给我买的电视机模样的储蓄罐玩具,如果不是妈妈拿给我,我是不敢主动过去拿的。那时候妈妈也通过成人高考考进了石家庄教育学院中文专业,通过夜大方式学习。那几年可能是妈妈最充实的日子,白天工作,下了班从幼儿园接我回家,做饭、安顿好我之后,自己再骑自行车去上夜大。每晚都是我一个人在家,妈妈把盛玩具的大洗衣盆放在床上,所谓玩具也就是瓶瓶盖盖之类的,然后快速洗完澡把我塞进被窝里,就急匆匆走了。记得有几次都是在妈妈要关门走时,我就突然大喊一声“妈妈!”,她急忙跑进屋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是有点害怕,妈妈早点回来。等她再次关门要走时,我就又喊“妈妈!!”,她只得再次进来看我。后来妈妈说,每当听到我喊她时,她心里都特别的难受,常是流着泪下楼的。妈妈常回忆,说那个时候真是不容易,家里孩子小,单位里工作又忙……可妈妈就是这样一个要强的人,样样都不能让别人说出一个“不”字。我在后来一直形容这几年时光是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

妈妈的确是个要强的人,尽管她没说过,但估计“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是妈妈心底最有力的支撑。妈妈在单位样样工作做得出色,走上领导岗位后,更是事事拿得起放得下,深得同事们和领导的赞许;在生活中,妈妈再累再难从不求人。我慢慢发现妈妈在单位里真是有极好的人缘。我上了小学后,因为学校距离妈妈单位只有一个十字路口,所以每天放学都去找她,然后等着下班一起回家。从门卫苏爷爷到各屋叔叔阿姨们再到副厅长伯伯,每天只要见到我,准会把我领到他们屋里去,给我又找吃的又找玩的,就连妈妈出差都会有好几个同事抢着把我带回他们家住,让我妈妈放心,说一定会照顾好我。记得有一次我住在和妈妈最要好的耿姨家,另一个阿姨知情后立马和妈妈约好,下次出差一定让我去她家住。无论跟妈妈工作过几天的、还是几年的同事,都能留下她很完美的形象,何时何地谈起妈妈都是不住地赞叹。以至于最后在妈妈的遗体告别仪式上,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说,来吊唁的人空前之多,浩浩荡荡几队人,并排着从远远的大门外甬路上往馆里走。

妈妈的遗像是我选的。我觉得这张基本能展现妈妈原本端庄的气质和乐观的精神。而且在遗体告别时,我特意让工作人员用原本的彩色照片打在屏幕上,改掉惯用的黑白照片。因为妈妈这一生经历了黑白却走出了五彩。我愿意让世人永远记住妈妈明媚光鲜的形象。

妈妈不仅为人大方得体,更是难得的心灵手巧。也就是那双手,辛劳节俭地操持着我们这个小家庭。我小的时候,爸妈工资都很少,加上那个年月生活必须的吃喝穿用,都是凭票限量供给。平时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鸡蛋和偶尔的一块肉,都是先尽着我吃,妈妈从舍不得多吃一口。就这种条件下,妈妈还会从每月中生生挤出一些钱和香油等物品来,带给老家他们双方的父母。为了省钱,我穿的上衣、裤子、裙子,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毛衣、毛裤、帽子、围巾基本全是出自妈妈之手。买来一块花布,先画后裁,蹬上缝纫机一晚上就出来一条连衣裙。在学校看到哪个孩子的毛衣或帽子款式花样好看,会走上前问人家,摸一摸,翻过反面看一看,回家里不到三五天就织成了。我七岁时学习小提琴,妈妈不过是每周陪我去上一次课,她就能用我那把小琴拉出连我都拉不出的好听曲子。如果听说谁家做的什么菜好吃,她会讨问做法,回来一样样试着做,妈妈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总能给我们做出很香很香的饭菜,哪怕是整整一冬天的白菜、萝卜和大葱,也能做的天天不重样。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家务活一定要会干,不仅干,而且一定得干好,做什么就要像做什么的样子。我在妹妹没有出生之前,也就在十岁左右时便学会了做饭、洗衣、收拾家里卫生,帮父母做一些他们因为忙顾不上做的活。现在回想,被妈妈逼成的这些童子功,的确让我成为同龄人面前骄傲的资本。

妈妈是个有品味的人,是对自己包括孩子都要求很高的人,因为她追求生活的美好、追求精神的品质。我的童年是在80年代初度过的,那时的孩子几乎没有听说过学习各种课外班的,也没人学什么,除了放学写完作业就剩下玩了。可妈妈觉得她的女儿应该具备更高的综合素质,应该帮我打一个好的基础,在1982年(我三岁)时,通过托人买来一套国外ABC儿童英语教材,和我一起学习。看我从小喜欢音乐,又在1986年通过卫生厅的同事认识了一位省歌舞剧院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以每月40元的高额学费供我学习小提琴(当时妈妈一个月工资是一百元左右),一学就是三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妈妈每天陪我练琴、每周带我上课、我不好好练琴或曲子没通过时她落泪的情形。妈妈用她一生的心血,把所有的爱和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同时她对自己的爱好也从不放弃,有了中文专业的一些基础,妈妈除写单位的材料外,也时常写些小品文之类,还常年坚持记日记、写心得。在离岗后报了河北老年大学的舞蹈、声乐、国画和写作培训机构的散文写作等培训班。这也圆了妈妈早年的很多梦想。她爱唱,妈妈从小有好嗓子,调门高得我都追不上,既能唱戏也能唱歌。她爱写,像每个文艺女青年,国际舞都能像模像样地跳上几段,还会打好几套太极。她爱画,从小时候连环画里的小说人物到各种钗环裙裾的仕女画,再到后来的水墨国画,样样都画得很像样。她爱美,从20世纪80年代初灰蓝色布褂子配上理发店刚刚有的大卷波浪烫发,到后来棕色染发配上时装、皮手袋和短靴,妈妈一样都不会落下,从小我记得妈妈从上到下穿的衣服永远都是干净清爽,一个小摺子都不会有。也许是因为妈妈自己会裁剪缝纫的缘故,她的衣服从面料、款式到做工都会要求很高,有一点点不合适都要修改,一直到十分合体为止。

就算是后来因放化疗脱发而剃光了头发,也一定买两款最漂亮的假发戴上,永远都要展示出最大方得体的形象。她爱干净,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在医院工作过有关系,但妈妈的确是有点太爱干净了。只要妈妈在家,显着剩下我们仨就好像永远都是垃遢的。家里的大小家具和地板上随便何时用手指头抹过去,反过来看都不会有一点点尘土,这是北方啊。有布的地方,像沙发和床永远都不会看到一丁点的小皱,总平平展展的。每天进家门后不仅要换鞋,还要把身上最外面一层衣服扒掉,不然她是不允许坐沙发或床的。她爱时尚,也能追赶得上各种时尚,老来俏的妈妈,常能从她嘴里听到时下热门的网络词、时髦说法,新观念、新做法,妈妈只要认为是好的、积极向上的,都会拿来用。从90年代初dos系统下蓝屏的电脑操作系统,到学开车、聊QQ、发电邮,甚至到后来做专业网站、当网管,没有什么是妈妈想学却学不会的。

记得我都快参加工作了,妈妈有一次花490元买了一瓶眼霜,说这个据说效果不错,能淡化眼角的皱纹,并嘱咐我一定别告诉爸爸是多少钱买的。其实她不知道,慢慢进入老年的爸爸在妈妈身上哪还有舍不得花的钱,现在和从前的苦日子不一样了,只是她还没有摆脱过去的惯性罢了。尽管小时候物质条件不好,但妈妈还是尽力多给我拍照片,并把我从1岁到18岁每年的照片中选出一张,按顺序放在一个像册里,与其说这是在记录我的成长,不如说是在记录她孜孜不倦的追求历程和对生活果实的品味。

生活中的妈妈,一直都以知心朋友的身份伴随我和妹妹成长。记得无数次我俩躺在床上半宿半宿地聊天,谈想法、心得,也谈感情,学校里的人,工作中的事,没有什么不想让妈妈知道的,因为她总能给我最满意的答案,让我觉得有这样的妈妈真幸福。记得妹妹上初中时,正值青春期,50岁出头的老妈,就像同桌一样,和妹妹天天用一种“两人日记”的独特方式交流,这个日记本每天夹在桌上一排书里的一个固定地方,妹妹写完放进去,妈妈写完也放进去,每篇日记都是由女儿写的半篇和妈妈写的半篇所构成。聪明的妈妈就是这样用各种不同的方式了解我们,关心我们,帮助我们成长。

外人看到表面的妈妈总是刚强的、独立的、有主见的,孰不知妈妈也同样具备女人的一切特质,她内心是那么的细致、敏感、柔软、善良。只要听到或见到那些处境窘迫、身世可怜、没钱上学的人,妈妈就无私无偿地出钱、出物、出力去帮助。她得病后的一个春天,正在外地做治疗,当汶川发生强烈地震、死伤人员众多的消息传出来的第二天早上,妈妈就打电话给在石家庄的我,让我马上替她到卫生厅她以前所工作的处室去捐不少于500元,可当时社会各界都还没开始捐款,省卫生厅亦如此,我就直接捐到了河北省红十字会,当工作人员得知是个人捐款后写了份光荣证书,可妈妈看到后笑笑说:“还拿回来这个干什么,用不着。”

妈妈在看书、看报、看杂志、看电视剧时,边抹着眼泪边看的样子,现在还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面前,那时我并不十分理解她的感情怎么会那么丰富,后来我也成了家,有了更多生活的经历才慢慢懂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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