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的拳头在近些日子的修炼中，已不知强了多少倍。他这一拳打过去，自是带了十成十的力道。然而楚韩的身手如何沈夜非常清楚，他这一拳虽是尽了全力，却也没有任何真要打伤楚韩的意思。
但出乎沈夜意料的是，楚韩不仅干净利落的闪掉了沈夜的攻击，更是借着躲闪的旋转力径直的一道手刀劈了过去。
楚韩出招既快又狠，身为一只上级妖，他的各方面能力自然比沈夜高出了几个级别。虽然他们以前在闲暇玩闹间也曾对打过，但楚韩却从未认真向沈夜发动过攻击。然而今天他这一劈手，却是疾如闪电，利如刀锋，直刷刷的便向沈夜砍了过来。丝毫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这小子疯了！
在那快的根本看不清的手刀劈来之际，沈夜脑海中只是呈现了这五个字。他下意识的往后一躲，那夹着利风的攻击竟是直直的擦过了他的脸颊，削了他几缕刘海下来。
沈夜只觉脸上一片温热，一股粘稠的液体渐渐滴了下来，他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是被楚韩攻击的余波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沈夜吼道，那股血型味冲得他头脑发胀，眼前的情形更是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闹剧？
沈夜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对了，他现在应该是在白护所说的自己的意识之中，那又怎么可能会遇到楚韩？
他眨了眨眼，又仔细的瞧了两眼楚韩，心里也渐渐起了几丝防备。
“你是谁。”他不禁问道。
“我是谁？”楚韩冷冷一笑，“呵，你倒是忘的快。不过无所谓，反正认识你这种血统不良的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就当你从未见到过我。”他手一挥，冲着沈夜身后走去，正打算绕过沈夜离开。
“你给我站住！”沈夜一把拉住了他，“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清楚？你跟我有什么好说的？”楚韩甩掉了沈夜的手，语气冰冷的道：“以前的事是我考虑欠妥。不过你想想也应该明白，我是只身份尊贵的上级妖，是魔域最伟大的上级上位妖的儿子，像我这么血统优良的妖怪，又怎么会跟你这种混了恶劣血液的人打交道？以前的一切只是白护所托，为了让我不再被灵界追究袭击人类的罪行，现在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就没理由再陪你虚耗下去。”
他略带淡紫色的瞳孔幽邃寒冷，丝毫看不出半点表情。沈夜被楚韩的眼神骇住了，他显得有些无措的抓了抓头，泻气的扯了一把。
“你不是楚韩，楚韩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别拿楚韩的语气跟我说话。”这点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无论如何，他根本就不能接受楚韩对他蔑视的神情。
然而这个楚韩却丝毫没有对沈夜的话否认的意思。
“没错，你可以说我不是楚韩，但是你却必须接受，我其实就是楚韩。”
“你什么意思？”
“白护没跟你讲清楚吗？这里是人最真是的内心世界，是实实在在的心灵状态。你心中所想都会变为现实。我就是你心中的那个楚韩，你心中的楚韩就是我。”
“你胡扯什么！”
“胡扯？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吗？这里的一切。”楚韩摊开双手，四周的景物像溶掉的巧克力般瘫软了下来，尔后便换上了另一幅情景。
是一栋老旧的建筑，被阴绿的爬山虎包了个严实。
这是……沈夜认得了，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的父亲二十年前买下的，一直到他十岁为止，他们一家都是住在这里。直到那件事发生为止……
沈夜的眼睛转为了一种迷离，眼前的景物忽地像他冲了过来。眨眼瞬间，他已经站在了别墅里面。
别墅内景物依旧，与他尘封在记忆中的别无异样。甚至连地板的花纹都是他小时候所熟悉的样子。
“这是你自己的记忆，应该知道吧。与这个一样，我也是你心中楚韩的记忆所化，在你心中的楚韩，就是这个样子。”
楚韩抱着肘，脸上挂了一分邪气的笑容，“其实你一直很在意，以我的家世与身份，虽是混妖却仍是尊贵无比，而你只不过是个到处被人歧视的基因不纯者，你根本不配成为我的朋友。我在你身边不过是因为受了白护所托，其实我心里早就开始厌恶你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以我的这种性格，若不是想摆脱灵界的纠缠，又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楚韩的话像一根尖锐的针刺，深深的扎进了楚韩的心里。他半低着头，望着有些发黄的墙壁，心中一些他不愿触及的东西全被搅了起来。
本是一池碧水，几竿子打下去，污泥翻腾，沈夜已被这不断涌起的回忆绕乱了心神。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刺到了皮肉之中。
“你别说了！”他眼神漂移不定，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怎么，说中了你的心事了吗？啊，其实我一直在想，像你这么麻烦的人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甩开，说实在的，你真的很让人为难啊，本来没多大本事却总喜欢四处惹事，我早就受够了这种保护你的日子了，不过现在倒是有个什么法律很适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从魔域回来吗？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帮你。你若是能被这个法律解决掉，那我也刚好省了一份心，也不用跟灵界交待什么。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别做梦了，以你这种身份，只会连累你身边的人而已。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个女孩，不就是一个好例子吗？”
“你别说了！”沈夜大吼，“不是这样的！我从没想过要连累你们！”
楚韩却仍是冷冷一哼：“你以为你是谁，你这样肮脏的人，根本就不配留在这个世上。你还不明白吗，要我给你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略一抬手，别墅的景象稍有震动，在一楼的楼梯处，出现了一个匆忙逃窜的女人。
“杀人了！救命啊！”她神色慌张，声音嘶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而身上那席真丝的长衫却是沾满了殷红的血迹，显得分外刺眼。
“救命啊！”她大吼着冲出了房门，仓惶的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那是……”沈夜望着那个女人，心里抽痛了一下。
“那是你的母亲，年轻时是有名的妓女。你应该记得这一天，你十岁生日时发生的事情。”楚韩仍是冷笑的望着这一切。
沈夜觉得两腿有些发软，他往前走了两步，顺着楼梯走了上去。在楼梯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
孩子浑身是伤，衣服上也是沾满了血迹。然而他身上所沾的，却并不止有血迹。
在乌黑的殷红里，夹杂了一些粘稠的杂碎般的东西，其中还有一些难闻的黄色物体，仔细一看，竟是还挂着大便的肠子。
血腥气让人作呕，却仍不及孩子眼前的景象可怖。
楼梯上方，扶手阶梯之上，挂满了破碎的血黑色的内脏，宛如巨大的蚯蚓般的肠子随处可见，几只被压扁了的眼球贴在墙壁之上，黑白红三色刺目的让人浑身寒毛打乍。
那是几具小孩子的尸体。倒在楼梯上方的走廊旁，肚子被整个剖了开来，白森森的肋骨少了几根，里面的内脏残缺不全，有几条肠子挂在了肚皮之外，流出了一滩土黄色的液体。他们的眼睛只剩了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眼珠子被人挖出来按在了墙上。
那孩子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书包滑落到了楼下。而这些被人划烂的尸体，正是刚刚还跟他一起放学回来玩耍的朋友。
沈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起来，他伸手去拉那孩子，打算捂住他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是从那孩子身上直穿而过——这些只是回忆的影像，是他最不想回忆起来的可怖影像。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咯吱声，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沈夜抬头望去，声音是从楼上的走廊里传来的。
而他眼前的孩子也开始动了起来。
孩子没穿袜子，光着两只脚，迈上了楼梯。楼梯上四处都是破碎的内脏，他视而不见，一脚踩下去，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楼梯很长，很破旧，发出了木头所有的声音。沈夜发疯了般的想去拉那个孩子，他双眼竟是变得通红了起来。
“你给我回来，不要上去！”他大喊着，手臂从孩子身上穿过，那孩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沈夜的存在，仍是呆愣着双眼，直直的往楼上走去。
沈夜明白，楼上的景象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若是可以，他真的期望自己从未见到过。
然而那个孩子仍是走了过去。
走廊里一片昏黑，乌黑的血液涂了满墙均是，地板上散躺着几句却了几块的尸体，在那尸体正中，坐着一个30多岁的男子。
男子乌黑的头发猩红粘湿，脸上全是血液，他的手里举着一只断臂，断臂上的肉像是被野兽撕扯过，已露出了白骨。而男子却只剩了一只右手，他的双腿，左臂都不在了原来的位置，只剩了四周沾着血肉的骨头——那个男人竟是在吃自己的身体！
孩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他半张着最，过了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爸爸……”
男子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停止了啃食，抬头望向了孩子。
“夜，你回来了。”他俊逸的脸上挂满了微笑，抓着断臂的手招呼着孩子，“过来。”他道，沾着献血的嘴唇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儿子啊，爸爸今天发现了一件事。”男子道，他抚着自己完整的左臂，忽然一口咬了下去。
献血涌了出来，伴着一种血肉分离的撕扯声，一块血淋淋的肉竟是被男子咬了下来，他咀嚼了片刻，才笑着对那孩子说道：
“这世上，还是自己的血肉最美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