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北化工厂的厂长洪有康在他的豪华办公室内接见了前来报到的童豪。洪厂长的打扮完全是一副企业家的气派,胖乎乎的脸,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西装革履,皮鞋煞亮;只是他焗了油的头发稀稀疏疏没有几根了。虽然是肥头大耳,但脸色黄黄的,两个金鱼泡眼眶分外凸出。给童豪的感觉是此人有钱,也有病。
再打量他的办公室,四周贴着高级墙纸,脚下是柚木地板。跨入门内,迎面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青瓷花瓶,老板桌是仿红木的,桌面左侧有一枚放大了的“招财进宝”的铜钱;桌面右侧一只东阳木雕老鹰和厂长身后的书法横轴“鹏程万里”正好相呼应。童豪看了一下书橱,发现其中全是各种精致的工艺品。“可惜没有见到一册化工书,这个厂长大概是管行政不管业务的。”他心中暗自忖度着。
洪厂长起身与他握手,满脸堆笑地说:“欢迎欢迎!乡镇企业局的丁局长来电了,说你懂化工,有能力,可惜我这儿是个破厂,金弹子打麻雀——大材小用了!这样吧,既然是丁局介绍过来的,先当厂长助理吧!”
“不行不行,我从没搞过化工,先学做工人,拜师当徒弟!”童豪十分惶恐地连连摆手。
洪厂长坚定地挥了一下手:“客气,太客气了!我已经发文件了,我们先下车间去熟悉一下!”
走进车间,童豪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儿简直是一个大型垃圾房,东边是三四口大缸排成一长排,缸上贴着标签:“废电镀液”;西边砌着两口水泥池,池内满满的液体,上面漂浮着一层铁锈色的油花。厂长介绍说:“这些液体是制药厂排出来的催化剂,只花了一点人工费用收集来的,但烧煮一下,放上一点硫酸,可以收集到氧化镍,是化工厂的主要产品。”童豪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地面上狼藉不堪,工具、容器到处乱放;北边墙上堆放着一些玻璃器皿,存放着各类化学药品,有的盖子也没盖上,几个碎玻璃瓶被扫在墙角与烟壳、快餐盒及其他垃圾堆放在一起,也没有及时清理掉。童豪见此景象,心中有点儿不舒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些工人正在闲聊,见厂长陪着一个年轻人进了车间,都纷纷起立,她们是一些四十岁开外的女工,毕恭毕敬地与厂长打招呼,几个老工人则并不买厂长的账,直呼其名:“洪有康,干部下放劳动啊!什么风把你吹到车间来了呀?”
“东风,东风!”洪厂长一边应着,一边向童豪介绍,“这几位是和我一起办厂的,嗬,是开国功臣呀!”
“什么开国功臣!你发了,我们还只是泥中的穷根,有碗饭吃已蛮不错了!”一名被大家称为“熊师傅”的中年工人,说话大大咧咧,根本不把厂长放在眼中。
洪厂长很大度,不把熊师傅的讽刺话当一回事,他满脸堆笑地说:“这是新来的厂长助理童豪同志,今后车间里的事由他负责。”
几名女工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另几名老工人朝童豪打量了一下,根本不当一回事。
“欢迎童助理进驻本车间,这不知是半年还是一年?”又是那个熊师傅口无遮拦地问。
“我是来拜大家为师的,化工方面我是外行,特别需要老师傅们指点。眼下我是一名卫生工,车间的卫生我包了!”童豪十分真诚地说。等洪厂长走了,他说干就干,先把角落里的垃圾清理掉,又把地上散落的东西一一捡起来,工具归工具,器皿归器皿,就是一颗螺帽也被捡起来放入杂物箱中。
几名女工看着觉得很不好意思,立即走过来与童豪一起干。其他的工人也停止了闲聊,大家各干各的活。下班了,车间里留下童豪一个人,他又把车间地面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直到天完全黑了才锁门离开。虽已过了冬至节气,室外的冷风已足够让人打战,但童豪发觉他的衬衣已被汗水湿透了,裹在背上十分难受,回家去擦了个热水背,换了内衣方觉得神清气爽了。
这时候,梧凤携着运儿串门来了。
郑梧凤问起他第一天到化工厂报到的情景,童豪拉过运儿的小手,一边与女儿逗着玩,一边说了个大概。
“你觉得这个厂子有前途吗?”郑梧凤有点儿不放心地问。
“现在还说不上来,不过它的产品氧化镍和硫酸铜销路不错,能养活十几名工人,当然先养肥了厂长。”
“运儿7岁了,该上小学了!”郑梧凤看着童豪亲吻着女儿,换个话题提醒他一下。
“是啊,等年后招生时去报个名。让运儿回家来吧,我妈已学会了骑三轮车,可以去接送一下。”
“我不要坐三轮车,我要坐阿姨的摩托车!”运儿一听叫她回家,就扑向梧凤,搂住梧凤的脖子撒着娇。
“你刚进新单位,一定会有新的打算,还是让我来接送吧。我上下班也顺路,万一出差了,让我爸去接,我爸妈做着现成的外公外婆,乐着哩!”梧凤打心眼里喜欢着运儿,拉着扑过来的运儿回了家。
第二天,天刚放亮,童豪就匆匆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番薯,骑了那辆从旧货行中购得的自行车,早早进了厂门。他下决心尽快把生产氧化镍的几道工序熟悉起来。
上午九时,洪厂长进到车间张望了一下,他大吃一惊,只见车间面目与昨日完全不同,各种物品堆放整齐,地面干净清洁。童豪跟着熊师傅正在高度显微镜下,一门心思地注视着玻璃片上的化学反应,直到洪厂长拍拍他的肩膀才回过头来,赶忙打招呼。
“有水平,有水平!”洪厂长干笑了几声,不自然地伸起大拇指,并指着变化了的车间夸了他几句。不过,他的内心十分烦躁不安,感到来了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童豪点过头了,算是回应了厂长。厂长见大家正忙着,也自顾自进了他的厂长室。
童豪在显微镜下注视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问道:“熊师傅,我见到镜片下化学反应后白的是镍晶,黄的是铜晶,还有些黑粉末,是什么呀?”
熊师傅见这位新来的厂长助理没有架子,特别是昨天还带头清理了车间,让车间变了样子,觉得他有点不简单,又见他谦虚发问,便回答道:“这种东西大概是渣滓吧,我们在过滤成品后,都把它倒掉的。”
接连几天,在成品检验中都见到了这种被当作渣滓的黑色粉末。童豪有点儿好奇,就去翻阅了《化学大全》。他从书中的分子式介绍中了解到,氧化镍与硫酸铜在酸性反应中会产生氧化钴。“嗬,这是氧化钴啊!”童豪自言自语地说。再一查氧化钴的作用,书上说:“钴是一种小金属,目前全球年产量仅六万吨。在传统行业中,钴一直被作为色釉料用于陶瓷、搪瓷等制造行业。”看来把它当渣滓倒掉是一种浪费了。
星期天休假时,他去了一趟县图书馆,阅览了一下最近出版的《科学博览》,突然几行字跳入眼帘,让他大吃一惊:“钴是一种战略物资,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钴被用在电池材料、航天工业、兵器工业等领域。”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力量推着他向图书管理员借了全年的《科学博览》,他恨不得把吃饭、睡觉的时间全用上去,让那些新的科技信息一股脑儿地塞进脑海之中。
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童豪签领了50元工资单,他双眼扫一下,发现几个老师傅大多只有40元,熊三伟最高了,也才45元。几个女工只拿了30元上下的月工资。虽然童豪觉得这50元月工资过日子要算计着用也是较紧张的,但自己才进厂已拿了这个数字,已经觉得有些惭愧了。不知道洪厂长拿多少,肯定是“得大头”的,当然也不好去问他,童豪知道,行有行规,去问领导拿多少钱是十分忌讳的。
“童助理,厂长让你过去一下!”洪厂长的女秘书小许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童豪背后嗲声尖气地招呼着。
尽管许秘书常常冲着他献殷勤、送媚眼,童豪内心仍有点儿反感:一个才十来号人的小厂,配一个厂长秘书干吗呢?上班就是给人泡泡茶、递递烟,从来也不需要写什么文章,月工资与童豪拿的一样,早已有工人师傅在背后嘀咕这个小许是洪厂长养的情妇,白天拎包接电话,晚上送怀陪睡觉。
“洪厂长,找我有事?”童豪推开厂长室门进去。
“唔,小童啊,工资领了?太低了是不是?我这里每月另外还有一点补贴。”说着,洪有康把一个信封袋插入了童豪工作服的口袋中。
童豪觉得信封挺厚的,便掏出来一看,一叠十元币,一数,十张,整整一百元。啊,是工资的两倍!“厂长,这是什么意思?这笔钱从哪儿开支?另外,工人们有吗?”
“唷,童助理真是个傻瓜,厂长让你拿,你就别多问了,拿了就是!只要我们听厂长的话,为洪厂长出力,这个补贴还会涨的!”小许秘书肯定也有“补贴”的,所以她见怪不怪地开导着童豪。
“噢,小童,你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时下的行规。我实行的是明工资、暗补贴,只要为我出力,我是不会亏待他的。实话对你说,这笔钱只有你有的,对外就别说了!”洪厂长眯上了金鱼泡眼皮挥挥手说。
“童助理的嘴巴是挺严密的,洪厂长尽管放心好了!”小许秘书在一边帮着说好话。
“工人们没有,只有我有,他们知道了,肯定要造反的!而且又不用签字,这说明这一百元钱是你厂长自己口袋里摸出来的,我不要!”童豪觉得拿了这笔补贴心中很不踏实,于是坚决地把信封塞还给洪厂长。
“傻瓜,怕什么!工人们是不会知道的,天知地知,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拿去就是!”小许秘书抢着拿过信封袋又要往童豪口袋中塞。
“我不要!”童豪拉开厂长室门就往外走。
大概是小许秘书要拿了钱袋追出来,童豪背后只听到洪厂长在厉声呵斥:“回来!不要就不发,你这个小妖精是不是对这个白痴太热情了?!”
“你吃醋啦!”只听得小许在回答洪厂长。童豪皱起了眉头返回车间,闷声不响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从这天开始,洪厂长进出工厂遇到童豪始终阴沉着脸,搭讪的话儿也没有一句。
童豪觉得在这种环境里干活,太别扭了,于是他心生了离开这个工厂的念头,但内心觉得一旦离开了也对不起介绍他工作的丁局长夫妻俩。
一个休息日,他去郑梧凤家看女儿的时候,梧凤叫住了他,说她的一个小姐妹是一家伞厂的支部书记,向她讲起了郊北化工厂的一件怪事。他们的伞厂派人把伞骨子去电镀车间镀锌,厂长那儿发了话,如果不开发票只收八折的加工费。伞厂的供销员很正派,回来把这事儿向厂领导汇报了。这位女书记知道梧凤的男友也在郊北化工厂干事,就向梧凤通报了这件事。梧凤分析说:“这个厂长肯定私设了小金库。”于是童豪按捺不住了,把厂长暗里给他发补贴被他退回了的事儿说了,并说自己这一回肯定得罪了洪厂长,他觉得真没劲,很想离开这个厂子。
郑梧凤听了,十分严肃地皱起了眉头,她用一种很少有的口气责怪童豪:“碰到问题绕道走可不是你的风格,眼看厂长徇私枉法,搞不正之风,你却逃避,不是更加苦了那些工人吗?我建议你注意搜集证据与厂长斗,决不后退半步。你后退了,躲避了,坏人就得势了!这个洪有康呀,我估计他也巴不得你走哩!”
童豪听了梧凤的一番分析,觉得很有道理。梧凤说得对,坏人得势,好人就会受气,童豪心中最不愿意看到这种现象,于是他挺了挺腰杆子,表示会按梧凤的话去办。
郑五毛老夫妻俩打心眼里一直把童豪看成自己的女婿了,巴不得他们马上登记,一定要留童豪吃了中饭再走。于是童豪又与郑梧凤说了许多悄悄话。
到了下个月6号发工资的日子,工人们却没有领到工资,于是大家去厂办责问。打扮得十分妖娆的许秘书说,最近原材料价格飞涨,成本太大,工厂已入不敷出,洪厂长去银行贷款发工资了。
直到8号,财会才通知去领工资。一看工资单,大家都嚷了起来,每个人比上一个月少了5元钱,童豪少得更多,只拿了40元,比上个月少了10元。
大家议论开了。
熊三伟师傅的嗓门最大:“我们天天上班,还加了七八个夜班。单伞厂的镀锌业务,我粗算算也有五千多元加工费,怎么会是入不敷出?!这里肯定有鬼!”
许秘书可不买账了,指着熊三伟的鼻子气势汹汹地说:“你这只老熊,说话要有证据!‘有鬼’,鬼在哪儿?你诬话乱说,当心告你诽谤罪!”
洪有康毕竟是一厂之长,见过世面,他慢条斯理地对大家说:“郊北化工厂是集体所有制,自负盈亏,大家都知晓的,如今入不敷出,也是有账的,大家可以推出两个代表来查账。工厂能撑得到今天,也是靠我跑了不少路子的。大家嫌苦嫌工资低,退厂自由,可以另择高就,我洪某人决不阻拦!”
“那么请问洪厂长,你有一条土政策,付款不开发票打八折优惠。这一笔笔八折优惠收款你入账了没有!”童豪在旁边见着洪有康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实在忍无可忍了!
“什么不开发票?什么八折优惠?根本没有的事!”洪有康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大惊失色地抵赖。
“就说上个月九号的那天,伞厂有笔两千元的付款,你不开发票的,入了账没有?”童豪掏出个小本子,翻开两页,指点着说。
洪有康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他手指着童豪语无伦次地回答:“你……你记录了些什么?一个才来两个月的黄毛小子,胆敢记我的黑材料!这笔两千元还在我口袋中,我忙,来不及交账!怎么着,难道迟几天交是贪污了不成?我今天没有空,要去镇里开会,回来跟你算账!”
小许秘书敲敲桌子,气咻咻地骂起人来了:“你这个童豪,亏你还是领导班子的人哩,一个吃里爬外的家伙!”
“什么‘吃里爬外’,你们给我额外补贴,不讲原因,不入账,我一分也没拿。倒是你,许秘书,你拿了多少不入账的补贴,心中有数,当心查到你头上来!”童豪丝毫不让步地反驳她。
工人们一听还有什么“额外补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吼了起来:“把暗地里的交易坦白出来!”“把不入账的钱交出来!”
许秘书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哇——”的一声扑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童豪一看这阵势,就劝住了大家:“请各位师傅各就各位上班,我先打个电话向镇政府汇报一下,请镇里派人前来查账!”
不料,第二天,童豪一进厂门就发现气氛十分异样。
工人们三五个聚在一起,大家好像很激动的样子,交头接耳地正在议论着什么。熊师傅的嗓门最大,他吼着:“找厂长算账去,他说倒闭就倒闭,没有这么容易!他有路子,一转身到砖瓦厂去当厂长了,而我们只好失业。”
几个女工撩起衣襟在揩眼泪:“工厂倒闭了,我们这把年纪了,到哪儿去找工作呢?”
童豪赶紧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熊师傅露出愤怒的眼神,继续吼着:“洪有康想脚底揩油,溜了!”他指着门口贴着的一张布告,上面写着:“化工厂是一家镇办企业,目前资不抵债,经镇政府批准宣布破产,并成立领导小组,处理倒闭后的若干工作。”领导小组组长是洪厂长,童豪的名字也在名单中。“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也没商量就贴布告了,这不是让我当一个傀儡助理吗?”“轰——”童豪的头皮一下子发胀了,刚刚进厂就要失业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厂长室,一进去,发现厂长和分管工业的姜副镇长都在。
“你来得正好,我们议一下破产的善后工作!”洪厂长不慌不忙地指着一把椅子,让他就座。
“不行,厂长,关厂大事不能你一人说了算,这么多工人还要靠厂子养家糊口哩!”童豪与洪厂长顶撞起来。
“你有能耐有水平,你当厂长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十万元负债也得算在你头上。”洪厂长敲了一下桌子,气势汹汹地说。
“谁当厂长,让工人选举,让镇政府决定!不过,你也不能一走了事,收入不入账,内中必有鬼,我们要求镇政府派人来审计!”童豪心中有底气,把昨天揭发的事情说了一遍,丝毫不让步。
“哗——”厂长室大门被推开了,一群工人早已聚在门外,听着童豪与洪厂长的争吵。熊师傅带头说:“坚决反对关厂!童豪有正气、不贪小,我们拥护他当厂长!”
“童豪有水平、懂化工,我们拥护!”工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姜副镇长挥挥双手,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化工厂早已入不敷出,已够宣布破产的条件。如今有人揭发洪有康有经济问题,我们会立即组织力量调查的。今天大家既然推选童豪当厂长,我回去向党委政府汇报商量一下。不过话得说回来,这十万银行贷款得两年内还清,童豪作为法人代表得立下‘军令状’!”
童豪站起来,说的话铿锵有力:“大家信任我,我可以试试看。前几年,我的一个错案得以平反得到国家赔偿5千元,加上我筹措了5千元,共1万元,先投入厂里作流动资金。不过眼前我得与大家约法三章,一是厂内不准干私活,二是不准吸烟,三是分配你的活儿必须完成好。这三条都与劳动纪律有关,有句歌词大家都会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工人的力量必须由纪律来保障,否则一盘散沙,厂子非垮不可。”
“拥护!”“约法三章早就应该做到了!”“谁违反就开除谁!”工人们鼓着掌七嘴八舌地说。
第二天,姜副镇长就进厂来宣布,批准童豪为郊北化工厂厂长,并根据童厂长的建议,聘任熊三伟同志为副厂长。他还说根据工人们的检举揭发,洪有康目前暂不进砖瓦厂,让他接受审计后再处理。所有贪污、受贿的举报都要一笔笔查清楚。
洪有康这个时候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低下头抽闷烟;许秘书也早已花容失色,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
昨天晚上,童豪到熊师傅家夜访时,诚恳地聘请他为副厂长。两人紧握双手,下决心把工厂整出个样子来。
童豪心中有底气,这个底气就是他发现的硫酸铜与氧化镍的化学反应中,产生了一种重要的副产品——钴。过去一直把钴当作渣滓倒掉,如今把它当作一个攻关项目,由童豪亲自挂帅进行生产。
一个月后,童豪肩扛着10公斤钴粉跨进了省化学品供销公司二楼。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产品质量检验报告。一小时后,一位被大家称为项科长的干部报着他们的厂名,把童豪请进了办公室,热情地给他沏茶,握着他的手诚恳地说:“贵厂生产的钴粉纯度达99%,质量完全合格,我们付的是甲等品位款子!”说着一手递上一张银行支票,童豪一看,“壹万圆”!他怕自己看错了,再细看一遍,没错,是“壹万圆”。“天哪,我们的生产成本还不到两百元哩!”
童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运儿一样的年纪,跳跳蹦蹦地下了楼。耳边还响着项科长临别时的话语:“目前全球锂离子电池行业迅猛发展,市场上的手机目前是每部近二十万元,锂离子电池是手机中的能源,而钴是制造锂离子电池的主要原料。贵厂生产多少,我们就收购多少,只要保证质量,价格问题可以面议!”
回到厂中,童豪连夜召开骨干和生产组组长会议,传达了项科长的话,并决定全厂成立三个组:一个组专门外出收购化工原料;一个组由熊副厂长负责,专门攻关,生产钴粉;一个组由他负责检验质量,联系供销。大家关心的财务收支,一月一公布,既让大家了解,又让大家监督。
童豪最后紧咬牙根地宣布了一条纪律:“为了工厂的生存,所有生产环节必须严格保密,违反者厂里有权对他进行法律诉讼。”并让与会者在《保密承诺书》上签上各自的姓名。
会议开得很短,与会人员拥抱在一起,熊副厂长眼睛红了,他热泪盈眶地说:“同志们,咱们的工厂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