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属楼下,裤脚上已满是湿咸的泥斑,胡炎发现多了几辆闪着灯的警车,单青他们远远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看见胡炎回来,单青远远喝斥:“跑什么地方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我……”
“别说了,下次不准到处闲逛了,快过来,这位是特别观察员李英作少校,专为这件案子而来。”
胡炎把目光投向单青身边的那个高大男子,这人估计有四十岁上下,一脸的刚毅,剑眉星目,身型挺拔。他一上来就握住胡炎的手道:“你是胡炎吧?我和你师父可是老交情了,在这里还习惯吧?”
李英作又问单青:“胡炎表现怎么样?他师父知道我要来,叫我好好管教的。”
单青的回答比较中肯:“马…马虎虎吧。”
李英作说:“单组长,你可不要小看了他,他师父可是把他夸得像个宝似的,这案子进行怎么样了?”
单青回答:“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对案情有用处的线索,正调查的这名受害人失踪两天了还没被人找到,估计也是天理教做的…”
胡炎接过话头:“不是天理教。”
“理由?”众人望向他,胡炎指着那条路,艰难地开了口:“顺着这条路走七八分钟可以看到一条铁路,顺着路轨往南走1公里半左右有个屋棚…”
单青带了几个人朝那边飞奔,李英作也跟随而去,胡炎叹了口气钻进一辆警车的后座,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般,一下躺倒在座位上:“好冷的夜。”
一个穿制服的警察钻进车递给胡炎一杯热茶,胡炎把它捧在手里,冰凉的手指渐渐有了感觉,胡炎想把手指放进茶水里,却又打消了主意,轻轻尝了一口,心窝里有了点暖意。
胡炎问那人:“夜半三更的,上哪去搞的热水?”
那警察坐在有暖气的车里,一只手放在反向盘上,用另一只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那辆监控车:“那辆车上有开水,你们国安局的车真犀利啊。”
车内没开灯,那人对着前方而坐,胡炎看不见他的脸,只看清他警帽下的鬓角有些花白。胡炎笑笑:“我压根就没注意过热水。”
那老警察裹紧身上的厚棉衣:“这鬼天气,真冷,佛山从来没么冷过。”
“你对佛山很熟悉?”
他吸了口烟:“除了老丈人病重那年去上海陪过几个月,我就当真没出过广东,我在佛山出生,念书,结婚,工作,再干十年就退休,哎,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胡炎有些诧异:“那不是很无趣?世界这么大……”
他回头对胡炎一笑:“我哪能跟你比啊,你年纪轻轻就进了国安局……我看你不到二十岁吧?”
胡炎暗叹这人什么眼神啊:“17。”
“历害,才17岁就是特别行动员了,我17岁哪时还没出过佛山呢,哈哈。”他好像很会找安慰,显得很乐观,从他脸上的线条能看得出来。
胡炎跟着笑笑:“做警察有意思吗?”
他放下车窗把烟头扔出去,红亮的烟头掉在泥水里发出滋的一声,重新关好窗子:“做个小警察,没意思。”
他又接着说:“我年轻那会儿和你一样结实,不怕冷,不怕病,那时都有理想啊,我的理想是参军上战场,最好能捞个上将,哈哈。”他又哈哈地笑:“可视力检查没通过,我就报靠警校,都是被电影给影响的。”
“电影?”
“是啊,那个时候时兴院坝电影,你们年轻人不懂,戏里面的警察制服特精神,腰里别着小手枪,整天和特务斗智斗勇,抓坏蛋,打土匪,那时候人们崇拜三种人,一个是解放军战士,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劳模。现在人们崇拜两种人,一个是有钱有人,一个是有名的人,哈哈,是不是听起来没劲啊?”
“我觉得很有趣,你开过枪吗?在任务中。”胡炎问。
他飞快地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从来没有,当了警察后才知道原来特务和坏蛋也不是那么多,并且警察还分刑警,特警,普通警员,片警……”
“那你是……”
他呵呵笑着,显得憨厚:“户籍,一干就是好多年,最近才当上个副所长。刚开始干的那会儿我还闹情绪,几次到局里闹,要求调动,我也想提着枪威风威风凛凛地喊一次:中国人民警察,全部放下枪不许动。哪怕一次也好。”
“后来呢?”
“那时候一个派出所里只有两个人配枪,一个是所长,一个是指导员,片警们都没枪,并且每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丢了只狗啊,谁家没办暂住证啊,最多就是个打架斗殴之类的破事,这和我想象中的警察完全不同啊,我觉得窝囊,好几年后才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所有的事物都有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有些不起眼的工作往往能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不明显,却是不可缺少的。刑警们的工作对象往往是一个罪犯,而我们的工作对象是一片区的人,说起来我们的工作难度也不小啊。”
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打在车顶上发出声响,胡炎想:“我的价值在哪里?”
他从胸口衣袋里掏出个皮夹子,取出两张相片递给胡炎:“看,这是我老婆和孩子,有了孩子后,惭惭地就没了那股冲动,现在我只想平安点退休算了,喏,这是我女儿,漂亮吧?”他带着炫耀的语气。
胡炎拿着那两张照片就是灯光看了看,老警察又对胡炎说:“我原来以为特工都是严谨低调的,你真的很出众,不光年轻而且够帅。”
递还那张合照全家福,胡炎翻看着那张警察女儿的照片:“请别被我外表骗了,我是个合格的情报人员,我是国安局精英中的精英,任何时候我都会以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我是很沉稳的。”胡炎说完才发现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于是流着哈喇子在那照片上面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