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乌鸦变凤凰
因为受的是皮外伤,需要早晚定时擦药,穿衣服也不方便,而且我的小腿骨也被砸折了,所以一直就赖在床上了。刘妈抽空就过来看看我,时不常的偷偷塞给我几块从上房带回来的点心,油纸包着,散发着酥香的甜味。每回我都舔的连个渣儿都不剩,就跟一饿狼吃人不吐骨头似的,可能是我肚里油水太少了吧。
画屏因为是张老夫人的贴身丫头,不便长往外走动,因而直至我能下床走动的二十多天里,也不过只见了两个照面。
白天是我最无聊透顶的时候,碧桃和紫珊都忙着干活,没空陪我,也就中午的时候抽空给我弄口吃的过来,匆匆地就又走了。没事儿干,我只好吃饱了睡,睡够了吃,再做梦想想我现代世界里的亲爹亲妈,发现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他们着不着急,想没想我;我那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估计正开着我的宝贝车车狂压长安街呢。臭丫头,虽然咱们姐们儿没什么特深的感情,但毕竟咱还有血缘关系在那儿摆着呢,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法篡改修正。我的东西还不就是你的,用吧用吧,反正对我来说,一切都已是画中之物,我再喜欢再心疼,也是鞭长莫及。都归你了,美去吧你!
夜幕降临,紫珊和碧桃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的时候,也便是我最兴奋最活跃的时候了。我缠着她俩不停的问东问西,终于弄清了我在这样一个帝国里所处的境地。唉~~当真是凄惨哦~~碧桃声泪俱下的讲述,连我都被自己苦难的遭遇感动的热泪盈眶了。人算不如天算,命苦不能赖社会,这就是天意哦。
据说我原是上元街一小戏园子里的一个小戏子,艺名小玉凤,孤苦伶仃,无父无母,六岁的时候不知师傅从哪儿的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之后随了师傅学艺八年,因为悟性颇高,倍得师傅赏识,文戏武戏一起上,现如今也算是一颇有名气的角了。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雷雨引发了一场大火,可怜戏班子一十八口人连老带幼活活葬身火海,唯有我一人幸免于难。据当时救我的人讲,我能侥幸不死,着实跟我嘴上蒙着的一卷厚布有关,我被救出火海的时候,脸上蒙着的布还略带潮气呢。不过就是味道不太好闻,烤焦了的尿臊味混合着熏人的烟气,能把人熏俩跟头带拐弯。我听了哇哇的差点吐了一地,不过后来想想,这要不是哪个师哥师弟、师傅师叔集中生智,赏了我世上最珍贵的一泡水水,我的小命不也跟着雷劈火起直奔西天而去了麽。虽然被救出了火坑,但我的气息已微弱至极,幸而那天赶上十五,张老夫人去上香,凑巧救了我,及时地请了郎中,我才没能够勇付黄泉。也幸而有刘妈给我涂的一身黑去模糊的祖传秘制膏药,我也才不至于烙下一身的伤疤。
虽说我的身世极其的悲苦,不过峰回路转走至极致的时候,总有贵人相助,想想老天对我也算相当的恩泽啦。感谢上帝!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这里没什么亲人,虽然前途渺茫,但总算有一样遂了我的心,这里是我挚爱的王朝——清朝!在这里我可以感觉到我姥的影子,可以体味我姥的味道。潜意识里我总觉着,清朝,就是我姥的故乡。
在床上养了二十多天,把我闷得跟一浪鸭子似的,这叫一挠心,从小到大我也没在一屋里呆过这么长时间。要不我姥能说我投错胎了,跟男孩子上房爬树掏鸟窝逮蛐蛐儿,哪个能少得了我?虽说现时的壳儿不是原来的我了,可魂儿还是我的,所以本性难改啊。
尽管刘妈一个劲的叮嘱,“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要仔细养好了。”可我还是在第二十五天的时候偷偷溜下了床,我实在受---不---了---啦----再躺下去,估计我的伤养好了,可人也闷死了。于是,在所有人都去干活的时候,我蹦到了院子里----单腿儿。
啊哈~~天空蓝的简直让人心碎,耀目的阳光刺的我闭上了双眼。过了好久,我才勉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我眯缝着双眼,仔细打量着这一进院落。这是一进不大的偏院,灰墙灰瓦,正房三间,东厢房四间,南房二间,西边是一溜院墙,靠西南角有一处圆形的门洞,可能是通往正院的。贴西墙长着两棵葱郁茂密的枣树,红灯笼似的枣儿挂了满枝,晨风拂过忽悠悠乱颤。我咽了咽口水,这么多的枣儿怎么不摘哦?八成这家人不爱吃,我扶着北屋墙根一点一点的蹭到树下,因为刚才蹦的太急,这会儿没劲儿了。树太高,够不到啊,我左右逡巡,没有杆子,只有一把扫院子的竹笤帚。我抓起笤帚奋力向上挥舞。
“住手!”一声断喝,吓得我忽悠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只见枣雨叶风刷拉拉砸了我一身一地。妈呀吓死我了,什么人这么大的嗓门,我狼狈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虎头虎脸的少年拎着一个精巧的小木箱踏进了月亮小门。
“娘,不好了,这院里进来一偷枣儿的黑猩猩!”少年一边警觉惊恐的盯着穿着一身黑衣玄裤的我,一边向身后进来的人喊道。
刘妈急步迈进了院门,“刘妈~~~”我委屈地叫。
“哎呦~~这可怎么说的?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快起来。”刘妈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扶起我,“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伤了筋骨得慢慢养,这将来落了毛病腿瘸了,看你怎么嫁人?!”
“娘~~她、她、她是人啊?”少年狐疑地结结巴巴的问刘妈。
“臭小子,别瞎说!快扶大夫进来。”
正说着,一位着藏青粗布长衫的老者,踏着四方步迈进了小门。少年赶紧上前扶住老者的手臂。“吴大夫,您老慢着,小心门槛儿。”
“不妨事,老朽虽是年纪一把,但身子骨儿还算灵便,有劳小哥了。”吴大夫说着摆脱了少年的搀扶,缓步走向我和刘妈。
“吴大夫,您看我这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都快急死了。”没等吴大夫开口,我早已连珠炮似的开始狂轰了。
“刘妈,你松开她,让她自己走走。”
“您开玩笑呢吧,我要能自己走,还单腿蹦什么呀?!”说着我就要蹦给他看。
“吴大夫让你走,自有他的道理,你就试试。”刘妈边说边给我使个眼色,并做好了随时保护我的架势。
我只好抬起受伤的左腿,仿若怕踩死蚂蚁似的轻轻落下,然后右腿,一步两步,天啊,我真的可以走了!我兴奋的有点忘乎所以,顺着西墙来回走着,这腿还真就一点都没疼。
“哎呦~~~”随着我凄厉的一声惨叫,我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嘴里正好还衔住了一粒刚刚打落的红枣儿。光顾着美了,没留神那一地的大枣,结果搭了辆“枣轱辘”车,“哎呦妈呀~~疼死我了!”我愤愤地吐出了嘴里的红枣儿。
“哈哈哈哈~~~”刘妈的儿子朗声大笑。
“你这孩子,才去了哼哼又添喘,也不小心着点儿。”刘妈急忙的搀我起来。
我本来脸上抹的就跟黑鬼似的,又着了一层灰土,估计这会儿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吴大夫那么大岁数的人,也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是恼也恼不得,怒也不敢怒,只好自打圆场下台阶道:“吴大夫,您赶紧把这夹板给我拆了吧,太碍事。”
“好、好,进屋,来,我给你拆了。”吴大夫隐忍着笑意,进屋给我去除了夹板。
我也没想到我腿上的伤能好的这么快,不过听吴大夫说因为我骨折治愈的及时,没超过二十四小时,所以他用的祖传跌打损伤散并以鸡血为引,我才会好的如此之快。据说曾经有一位年过八旬的老翁也因治疗的及时,仅仅一个月,粉碎性的骨折就完全自愈了。想想我的命还真是没那么差,灾难来临的时候总有贵人相助,不过这回首要感谢的还是张老夫人,如果没有遇到张老夫人,也就不会有吴大夫,刘妈这样的高人来为我医治,我从心底对张老夫人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等我出屋送吴大夫的时候,刚才满地的枣儿已不见了踪迹,我正自纳闷儿,心想谁这么手快,到挺会捡便宜。刘妈瞅瞅四下无人,附到我耳边悄声道:“默芃,可千万别再打树上的枣儿了,若叫老爷知道了,可就麻烦大了。”
自家树上产的枣儿也看的这么紧,这张大老爷可真够抠门的。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又不是没吃过。
晚上,紫珊,碧桃不辞辛劳地为我烧了大大的一木桶热水,刘妈生怕我的外伤还未痊愈,亲自督着帮我沐浴。哦~~真是太爽了,整整二十五天啊,我终于洗上澡了,我看不见我的样子,但我清楚,我肯定跟疯子乞丐没两样了。
感谢刘妈的药膏,我身上蹭的刮的火燎的皮外伤,没有一处落下伤痕,不但没有伤疤,我的皮肤细嫩光洁的就如婴儿一般,仿若弹指可破。呵呵,要是带点儿这药膏回现代,那还不得卖疯了,我的眼前飞舞着漫天的毛老头,o(∩_∩)o…,太美了……
出水,更衣,虽然紫珊的衣服略显肥大,但好歹有了点鲜活的色彩,总比之前的黑衣玄裤漂亮许多。刘妈,紫珊,碧桃全都睁大了眼睛惊诧的望住我。
“怎么啦?我哪里还没洗干净吗?”看着她们诧异的眼神,我不由自主的上下逡巡,看看自己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呵呵,”我摸摸自己长及寸许的湿发,“看着别扭是吧,可是特凉快,还省事,每天都不用梳头。”我自我调侃。
“不、不,是你、是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都不像你了。”碧桃话说的有点结巴。
“嗯,是,真是乌鸦变凤凰,黑的白的就是不一样。”紫珊也说。
“真的吗?快给我镜子瞧瞧。”我急不可耐的催碧桃。
碧桃翻持了半天,终于把藏起来的铜镜找了出来,并一并挑亮了灯芯端了过来。
拿着铜镜,我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哦!这就是我吗?精巧而秀气的脸蛋,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白皙的肤色,衬着仿若汪着一泓泉眼的双眸,就像我的芭比娃娃。我伸手向镜中摸去,冰凉的触感警醒了我,“哦,这个、就是、我?”
“当然,傻丫头,惊着了吧,我就说过,保证一点伤疤也不会给你落下的。”刘妈满眼堆着笑意,“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把你抬回来的时候,我就瞅着你这丫头长的挺俊俏,可我也着实没料到如今洗白净了,会变得这么水灵,比那画上的人都好看。”
“就是就是,打着灯笼都难寻这么可人疼的小美人。”紫珊说着顺势在我脸上摸了一把。
“唉~只可惜了这一头乌黑的头发了,什么时候才能长长啊?”碧桃怜惜的拂了拂我刺猬一样的短发。
“快,这刚不到一个月不就这么长了吗?!再说我也习惯留短发。”我无心道。
“什么?你是说以前也剪短过?”紫珊诧异。
“哦?啊、啊、那什么,我是说……我是说……我不在意留短发,包个头巾就哦了。”天,差点说露馅,以后可得管住这张嘴。
“这孩子,倒也心宽。好了,不早了,都睡吧,明儿早点起,去给老夫人请个安,一定要给老夫人行大礼,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记住了吗?”刘妈一边起身一边嘱咐我。
“行大礼?怎么行?”我可真不懂这满清的礼节。
“这丫头,到底是没娘疼没娘教,哪见过大场合,唉~~明儿起来让紫珊好好教教你。”说着刘妈已迈出了我们的小屋。
明天,我真的要好好谢谢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