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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婚礼上的葬曲3

夏亦末是第二个知道的人,第一个人是溪洛城自己。而诺琪却并没有被告知。因为溪洛城对她隐瞒了。

“好的,我马上过来。”挂断电话夏亦末就匆匆赶到了和溪洛城约好的咖啡店。他在电话里说的含糊不清,但她敏锐的觉察到他的情绪波动很大。

看到夏亦末,溪洛城的神情才放松了一些。果然如她所猜测的,诺琪正经受着偌大的痛楚,但是她本身却不明原因以为只是因为疲劳引起的不适。“她怎么了?”夏亦末看着准新郎的眼眸,那里面除了挣扎还有自责。

“胃癌。”

“为什么?”诺琪是那种生活很规律,看得出什么时候都小心翼翼循规蹈矩的女孩子。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瞬间明白了。是在南非的时候。也许由于饮食不适应,也许太过勉强,她的身体始终处于滑坡边缘。而婚礼的筹备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想安慰他,但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研究所的恢复液能不能治疗诺琪,她也不确定。所以她只能勉强的转移重点道,“你不打算告诉诺琪么?她的父母会怎么反应呢?”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再次埋下了头,将脸埋在手心里,“我不能跟她说,现在她一心一意都在婚礼上面。我打算等结婚以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医生那边呢?”

溪洛城的表情很不情愿回答,“越早住院越好,最好马上接受化疗。”

“能撑到婚礼结束么?”

“我打算提前。直接把订婚略过吧。”

两个人讨论了很久才忧心忡忡的分头离开。夏亦末安抚的按着溪洛城的肩膀,一手捋了捋他的头发,“如果不方便和家里人商量尽管来找我,我随时都在。”一个人的寂寞,她比谁都清楚,她不希望也看到他陷入那种无尽的黑暗中。

“谢谢。”

远处,走过的一个人影伫立下来看着他们告别的身影。夏亦末感受到强烈的目光,不由得搜索着回望过去,那个人影却已经走远了。

只要接到电话夏亦末就会第一时间冲出去。有时候她只是赶去和溪洛城讨论应对诺琪和她家人的口径,有时候却是陪着溪洛城会见医生专家。然而夏正国却误会了,他以为女儿有了男朋友,所以出门的更勤快了些。

夏亦末难得呆在家里的晚上,餐桌上,夏正国试探的开口了,“最近好像挺忙吧,小末?有什么朋友也可以往家里带带,我和阿姨都是好相处的人。”夏亦末一对上父亲的眼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就咿呀着应付过去。不料,太平了不多久的苏丽娜却卯了上来,“恐怕姐姐的男朋友不好往家里带吧。”

说完她拿胜利的眼神直盯着夏亦末,让夏亦末想回避也难。

苏丽娜的情绪永远是复杂的,而此刻更是得意,妒忌,还有一丝刻薄。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夏亦末在心里盘算起来,看苏丽娜的表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但如果她知道了诺琪的事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

“你这是什么话?”林凝却没看懂女儿,她以为苏丽娜只是为了和夏亦末斗气,她怕女儿的话得罪了老公,毕竟从眼前看老公的心思还是放在他亲生女儿身上的多。

“这就要问姐姐啦。姐姐她不愿意往家里带嘛。”夏亦末埋头吃饭不做回答,她依然在思索着苏丽娜对诺琪的事得知了多少。苏丽娜被夏正国瞥了一眼有点心虚,讷讷的也不敢开口了。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夏亦末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好晚一点出去一趟。诺琪已经回到自己家里休息了,而溪洛城除了忙着婚礼的筹备准时探望未婚妻,还要偷偷的咨询专家门诊一边预订好最好的医院,他打算婚礼一结束立刻送诺琪进医院接受治疗。

这几天一直不离身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夏亦末刚一接,就愕然的发现全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好的,我知道了。你到门口了么,我就出来。”挂断电话,她已经看到夏正国跃跃欲试的表情了。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溪洛城打来的。于是,这个借口堂而皇之。

“爸,我晚上……”

“是你朋友啊?都到门口了,那就进来坐坐吧。”夏亦末犹豫了片刻,打电话来的人,是安七炎。她拜托他找一些医院的资料,他亲自送过来了。

“那好吧。”

安七炎是那种看上去散漫且随性的人,却能给人相当靠得住的感觉。他听到夏亦末的邀请,先是愣了愣,有些迟疑,但看到夏亦末一脸的纠结,他立刻就领会了。父母之命,儿女推脱不得。

看到安七炎的时候夏正国一脸的欣赏,林凝则淡然的毫无表情,而苏丽娜就相当戏剧性了。她始终在紧张兮兮的观察着,可惜她观察的人是一个操控者,她的观察毫无结果。安七炎纳闷的望了一眼夏亦末,询问她那个小妹妹究竟在干什么。夏亦末却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她不用担心安七炎,他不是弥荒,他不会直接弄死苏丽娜的。

“那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拜拜,小妹妹。”接受检查完毕,安七炎欣然的站了起来,一手自然的搭在夏亦末的腰间,两人款款的走出了大门。

“不愧为操控者,你的演技还真棒。”上了安七炎的车,夏亦末才揶揄的笑话他。

安七炎也不以为杵,“你应该感谢的是我的应变能力,否则你早被揭穿了。说来听听,我以后还需要继续假扮下去么?”

“有必要的话可能还需要。”她倒是说得很认真,安七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车子停在溪洛城私人住所的楼下,夏亦末打开车门,才踏出一只脚又飞快的缩了回来。“开车。”安七炎倒没有多问,径直发动了车子。

驶离了小区,夏亦末才松开了眉头,“是老头子。”

“谁?”

“溪谦臻。我认识他的车,还有他的司机。”

“如果知道了儿媳妇是个可能快死的人,作为一个资深政客,恐怕他的立场要变了。”看到夏亦末也摇了摇头,他继续道,“诺琪家族的背景,应该还不够他报废一个儿子。”

但是溪洛城不会在乎这些。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也许在别人眼里溪洛城是个惟父命是从的好儿子,也许在溪谦臻眼里这个儿子也不过唯唯诺诺有一点小成绩,虽然他花了很多力气去得到父亲及家族的认可,但骨子里的溪洛城却是个倔强孤傲的性子,他绝做不到轻易的妥协。她必须帮他,她不想让他留下悔恨和遗憾,她不想他委曲求全放弃自己的坚持和自负。

“他们的婚礼会一样的完美而且幸福。”

夏亦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确实带着满怀的信心和真挚的期望。然而现实,毕竟出人意料的残酷。残酷得人透不过气来,残酷得叫人想逃避。

诺琪的死讯如晴天霹雳般到来。

就在婚期发布的当天,所有人还在诧异中订婚典礼变成了结婚庆典,还在奔走转告会场的更改,下一则由未婚新娘父亲亲自电话转达的消息令所有人丝毫做不出反应。

“对不起,婚礼取消了。但如果方便,还请来一下,我女儿……我女儿……我们家诺琪……前天凌晨3点去世了。”

夏正国举着电话半天不语,林凝忍无可忍的从他手中夺过电话喂了两遍才发现对方早就挂了,“你到底在发什么呆?”

“小末!”夏正国猛的惊醒,直冲女儿的房间。

“我在。怎么了?”夏亦末穿着运动服,她正在房间里做瑜伽。

“诺琪……诺琪那孩子……”夏亦末心一沉,看来消息还是走漏了,但夏正国的后半句话令她瞠目结舌,“她怎么突然就死了。她死了,怎么婚礼还会如期举行呢?洛城这是和谁去结婚呀!”

夏亦末衣服也没换,抓起手包就冲出门去。夏正国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钥匙,一把扔给了已经走到楼下的女儿手中。“开车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丧礼呢还是婚礼呀!”

夏亦末的车和一堆车差点相撞。看来突然得到消息,接受不了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想问个究竟。溪洛城的公寓停车库已经不够用了,夏亦末胡乱的把车停在路边,就朝楼上冲了上去,她遇到了好几个面熟的人,不是溪家的亲戚就是诺家的亲戚了。

“婚礼为什么还要举行!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中气十足的怒斥声。溪洛城的公寓单元房大门敞开,里面已经站立了不少人了,而且似乎都是溪家这边的亲戚。里面那个开口怒斥的人正是溪谦臻本人了。

“我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让婚礼如期举行的。”回复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但只有依然站在门外的夏亦末意识到,这已经是溪洛城的边缘了。

“如期举行?你是脑子坏掉了吧!她人都已经死了!这不是普通的事,你到底要跟谁去结婚?一个去世的人?”

“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如期举行。”依旧平静而冷淡。

夏亦末拨开众人走了进去。

“叔叔。”她看了一眼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的溪洛城,然后转向正怒气冲冲的溪谦臻。

“小末你来的正好。你跟他说说,他脑子不清楚了。诺家现在正在忙着葬礼的事,他还在这边不懂事,人家一手接到丧礼通知一手是结婚喜帖,你说这像什么话!”

夏亦末顺从的点了点头,溪谦臻的话固然没有错,但是他不了解他的儿子,他一点都不了解。

溪谦臻余怒未消,他还要赶到诺家去主持大局,诺家夫妇已经悲痛欲绝,作为一步之遥的亲家他自觉有义务去帮忙料理未入门的儿媳妇的身后事。夏亦末向他示意自己会跟溪洛城好好谈,所以他就咬着牙一个人先走了。溪谦臻一走,围观的亲友团也都散了。

夏亦末瞅着窝在沙发里的溪洛城,一脸的胡渣,衬衫褶皱的不像样子。他的手边堆着司仪的演讲稿,婚礼筹备步骤,各个环节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缺少物品的清单,他是真的有在准备,一直到溪谦臻出现之前都没有停止过。

“去洗一把脸,冲个淋浴,换一身衣服。我们去婚礼大厅看看,现场不知道他们布置的怎么样了。”

听到夏亦末的话,溪洛城显然吃了一惊。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确认了她是认真的以后才慢慢站了起来,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夏亦末开着车,溪洛城坐在副座上,手里卷着现场布置框架图,一个手指反射性的敲打着膝盖。

“她会喜欢么,白色的香百合?”从上车到下车他就只开了一次口。

“当然会了。你选的她都很喜欢啊。”她顺着他的话回答起来,心底却满是忧虑。他的思维已经被抽空了,彻底的。她后悔自己不该因为家里人的注视而忽略了和他的联络,他没有告诉她诺琪的去世,一开始她以为是他不愿开口,但见到他以后她才意识到,是他自己根本没有接受,在他的潜意识里,诺琪根本没有离开,她还在等着他的婚礼,所以他强迫着自己加快脚步,造成诺琪还会出现在婚礼上的假象。

看完现场回到公寓,溪洛城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安七炎给她的安眠药起作用了,他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夏亦末走到床边替他掖好被子,锁上门悄悄的离开了。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婚礼照常举行。

但每个人都穿着凝重的深黑色衣服。只有一对着白色礼服的璧人。新郎深情的举着白色百合花束,默默的跪在一口深棕色棺木前。新娘画着色彩浓烈的装,却依旧清秀可人,一身华丽的白色抹胸礼服,静静的躺在棺木中。

音乐声想起,却是沉重的葬曲。参加者纷纷低下了头,女士们开始抹眼泪。

“逝者已去,愿已逝者得到永远的安息。”悼词人的声音洪亮却蕴含着悲伤,空气中香水百合的香味四溢开来,残酷而幽静。

人群之外,一身黑色衬衫西服的安七炎默默的在泥土上放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夏亦末走到他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慢慢的道了一句谢谢。因为他操控者的影响力,诺家的人和溪谦臻才同意了这场掩盖着葬礼的婚礼,婚礼是为了溪洛城才举行的,而葬礼,是为了给诺家一个交代。

安七炎朝不远处努了努嘴,夏亦末顺势望去,正瞧见骑着机车离开的弥荒的背影。

“也替我谢谢他。如果你有事的话先走吧。”

“没关系,我可以陪着你。弥荒说,或许你会需要我的帮助。”这一瞬间夏亦末感受到真实的温暖,她看着安七炎的笑容,平静而包容。他和弥荒两个人每次都会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手,却在闲暇时逼迫着她变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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