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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在芳子家门外犹豫半晌,任保平终于还是按响了门铃——今天是医院限定的最后一天,如果到晚上六点还交不上所欠医疗费,芳子将会被赶出医院,而且院方还声称要通过法律途径追讨医疗费,现在任保平已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芳子,现在他愿意放下一切自尊让自己匍匐在任何人面前了。

门铃响过,任保平等了片刻,门没有开。再按,里面仍然没有反应。任保平又打电话,电话打过去,任保平听到了里面的电话铃声,却没人接听。

任保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岳母家里会没人,而他又没记下岳母家里任何一个人的手机号。任保平有些傻眼,没别的办法,现在他只有守在岳母家门外死等了,岳母家是他最后的指望。

但是任保平在岳母家门外苦苦等待了几个小时,眼看天已黑下来了,还不见有人回来,任保平不敢再等下去了——他怕芳子真的被医院赶出去。

当任保平急匆匆赶回医院时,那位严肃古板的医生正在等着他。医生还是来催任保平交费的,任保平请求再宽限一两天,他正在千方百计想办法筹钱。医生说医院对他们已经是破例了,今晚必须交上费用。任保平没办法,只能恳求医生再次破例。这是任保平第一次求人,而且是这样苦苦请求甚至是哀求,但他的哀求并没有效果,医生说这是医院的规定,他无权更改。如果现在下跪能够求得医生的同情,任保平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跪下去,可是看看那医生一副冷漠表情,根本不为所动,任保平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转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医生大概以为任保平要跑,赶忙追了上来喝问。

“我找你们院长去!”任保平说着推开医生就走。

医生一看任保平不是吓唬他,急忙又上前拦住他说:“院领导都很忙,再说我们的费用都是按规定收取的,你找院领导不是无理取闹给领导找麻烦么?早知这样当初不交押金就不该收治你们!”

听他这样一说,任保平不再坚持去找院长,只是再次恳求医生再给自己三天时间,自己一定想办法把费用筹上。那医生看任保平确实没办法,又看他不像耍赖的人,考虑了片刻终于于点了头,不过他也下了最后通谍——如果三天后任保平还缴不上所欠费用和治疗押金,那时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医院只能采取断然措施。

长夜漫漫,任保平根本无法入睡,他守在芳子身边,握着芳子的手,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一遍遍告诉她,不管多难,他也一定会为她治疗,并且一定要把她治好,一是要找回原来的芳子。

任保平明知芳子听不到,他只是想和她诉说一下心中的郁闷,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心。任保平又希望芳子能够听到自己的话,他真希望芳子能够动一动,给他信心和力量。说着说着,任保平突然停住了——芳子的手真的好像又动了一下!

任保平不敢再动一动,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惊喜地喊出来,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多希望刚才并不只是自己的感觉啊!

半晌,芳子再没有动一动。任保平不甘心,他再次低切呼唤起来。

芳子的手又动了一下,这回任保平千真万确地肯定那不是错觉更不是幻觉,他激动万分,他欣喜若狂,他握着芳子的手,生怕吓着她一般更加低切地呼唤起来:“芳子,芳子,芳子……”

一声呻吟——又是一声呻吟——是芳子的呻吟!

这是几天来任保平第一次听到芳子的声音,他的心狂跳着,手也颤抖起来,声音像暴雨中的树叶一般颤抖着:“芳子、芳子、芳子……”

“我、我、我这是在哪儿……”

芳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这接连而至的狂喜让任保平一时间不敢相信甚至无法承受,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以为这一切不是幻觉就是在梦里。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验证,芳子已经又说出了一句话:

“保平,保平、保平你在哪儿啊……”

“我、我在这、我在这我在这啊……”任保平声音颤抖着双手颤抖着全身都在颤抖着,他的心更在颤抖着。

握着芳子的手,任保平忽然说不出一句话。

“保平,天怎么这么黑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啊,这是哪里啊?打开灯好好吗?”

任保平这才想起喊医生,可是刚跑开几步又马上转身往回跑,他又生怕芳子丢了似的忙不迭跑回来重新握住芳子的手,然后顾不得正是深夜,冲门外大声喊叫起来:“医生快来芳子醒了医生快来芳子醒了医生快来芳子醒了……”

在任保平激动的呼喊声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了,而任保平依然无法抑制地呼喊着:“芳子醒了芳子醒了芳子醒了!”

“好了好了不要太激动,别忘了还有其他患者呢。”古板医生告诫任保平着走上前,他十分平静,大概以为任保平是在做梦呢。不过没等来到床前他就听到了芳子的叫声。

“保平,保平,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是不是己经死了啊,我好怕我好怕啊你快来啊……”芳子挣扎着要起来要去抓开脸上的绷带,但是她的手却被任保平紧紧抓住不敢放松。

“好好不要动不要动太好了太好了!”古板医生也异常兴奋地上前给芳子检查起来,边检查边情不自禁地连连说,“奇迹,奇迹呀——这实在是个奇迹!”

被医生宣判为植物人的芳子真的活了过来,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更为难得的是她的心智没有损伤,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连脸上都没留下半点疤痕,连那个古板医生都说这是他从医以来遇到的最大奇迹,他说这个奇迹应该是任保平创造的。那位漂亮女护士则说这是个爱情奇迹。

否极泰来,随着芳子的醒来,所欠医疗费问题也迎刃而解——芳子自己婚前存蓄的零用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毕竟她是老板的女儿嘛。

任保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偷偷躲开别人失声痛哭的,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芳子的手一直抓着他的手,他的手也一直抓着芳子的手,然后他看见自己和芳子在灿烂的阳光下手拉手在奔跑。

当任保平醒过来时已经是在他的新房了。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现在看起来美丽又娴静的女孩,她正在关切专注地望着他。

任保平也望着她,一眼不眨地望着她,好久好久他都不敢问一句——他生怕这是一个梦,他更怕问出一个字,这个梦就破了。

但是身边的女孩却先开了口,声音亲切轻柔:“你可醒了,你睡了一整天,都吓着我了……”

任保平看着这女孩,女孩应该还是被他否定那个的芳子,不过今天的芳子让他感觉跟往日大不相同。但是仔细再看,芳子确实还是往日那个一直不被他承认的芳子。

“傻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芳子娇嗔一句,声音充满柔情。

任保平嘴动了动,没有说话,依然只是呆望着她。

芳子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纤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怯问句:“是不是……又认不出我了……”

“不不不,我不是,我只是……”任保平慌忙否认,他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否认这一点。

芳子轻轻一笑,还是没能掩饰住脸上那抹幽怨:“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何况你还没有学会撒谎呢……”

任保平立时红了脸,他真的是不会也不习惯撒谎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又不想承认芳子的判断:“我,我,我……”

不会撒谎,却又不愿向芳子说实话,任保平就不知说什么好了。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咱们换个话题吧!”

芳子这么一说,任保平突然想起个很重要的题:“你怎么出院了?是不是又没钱了?”

芳子告诉任保平,出院跟钱毫无关系,医院要求她继续住院观察一周,可她从小就非常讨厌医院那种环境,闻到那种气味就头疼恶心,而且自己不过是被车碰撞了一下,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她不顾医生劝阻坚持出了院。

“可、可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任保平满脸困惑。

芳子笑道:“你睡得那么着,叫都叫不醒,我是叫救护车把你拉回来的,又叫他们用担架把你抬上楼的!”

“啊?真的啊?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任保平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芳子动情地说:“医生护士都告诉我了,是你把我唤醒的,是你战胜了命运之神……不管多么无望你都没有放弃希望,不管多么艰难你都没有放弃努力……”说到这里,芳子有些哽咽——谁都能看得出,她的激动和感激不是作出来的。

任保平却是满面愧色:“我没本事,害得你差一点给赶出医院,我……”

芳子摇摇头:“不,很多有钱人也许都做不到你这样,你……我想现在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的人肯定太少了!”

给芳子这样一表扬,任保平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红着脸一时又不知说啥好了。

芳子站起来说:“好了好了,咱自己人也不用客气了,你肯定饿坏了,等着,我给你做饭去!”

听芳子这么一说,任保平的肚子真的咕噜噜叫了起来——好像好些天任保平都没正经吃过饭了。

“等等,你不能去!”可是没等芳子走出屋,任保平忽然又叫住了她。

芳子疑惑地回头,却见任保平已下床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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