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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尚武，民风果劲。百姓平民之间习武练箭的并不在少数，投军也一向比较踊跃。柳州地处岭南，民风更为彪悍一些。说得不好听一点，这里就是现今大唐的‘荒蛮’之地，土民争强好勇比较野蛮。因此哪怕是贫穷落后了一点，投军的人却是不少。
大唐军律规定，男子二十为兵，六十而免。由于岭南这一带男丁相对寡少，政策适当放宽，十六岁就可以了。
现在已是秋收过后，正是军府招兵的时间，前后为期十日，现在正进行到第五天。柳州州城马平县里，比平常热闹拥挤了不少。四处可见扛着米包的青壮往刺史府涌去，带了马匹的却是极少。楚飞本来就牛高马大，再加上牵了一匹惹眼的赤焰宝马，走在街上煞是引人注目。
柳州刺史府楚飞六年前找薛仁贵时曾来过的，至今仍是记得，没什么变化。今天府门大开，一条长长的队伍径直排到了街上。全是些精壮汉子，七嘴八舌人声鼎沸。一队衙役在维护治安，另有一些手执长矛腰挂长刀的军士从旁监督镇劾。
这些军士，就是柳州军府为数不多的募兵。他们长年呆在军队里，由刺史府出钱养着，便是现今大唐的职业军人。
楚飞打量了这些军士们几眼，牵着马走了过去也排起了队。四周的人纷纷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看得他浑身有些不自在。一个年纪稍大的汉子对他道：“小伙子，头次来投军吧？”
“是。”楚飞也不否认。
那汉子便道：“你带了马匹，可以直接进去到折冲府长史那里报名，不用在这里排队的。在这边是兵曹在招人，我们可都没马，你自己看。”
楚飞还真是不了解：“有什么区别吗？”
那汉子笑道：“能带马匹来投军的，都是富贵人家、官宦人家的子弟，当然享有特权和优待了，至少不用在这里傻等多时。”
楚飞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人家那是有背景，我呢，只有背影。”
“你说啥？”那汉子显然有点蒙了。
“哦，我该说得通俗一点。”这几年来楚飞和薛仁贵在一起习惯了这样说话，这时便道：“我爹是农民。”
那汉子扬了扬眉毛不再说话，旁边这些人的眼神里也有点看火星人的意味。楚飞却是安之若素没放在心上。心忖没事冒充什么富贵人家官宦子弟，老子不稀罕。
队伍慢慢的前行，那兵曹大人的办事效率看来并不太高。队伍仍然排得挺长，前面至少还有七八十人。身后还不断有人涌来，队伍都排不下了。那些军士和衙役们就将后面来的人驱散，让他们明天再赶早来。
楚飞倒也不怎么着急，闲来无事放眼四下瞎看。蓦然看到身后被驱散的一群人当中，有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家伙，正拼着挤着要冲过来，三五个衙役都拦他不住，只好任由他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多瞅了那汉子几眼，因为他实在是太高太壮了。楚飞自忖现在这副身裁在岭南这地方也算是高大壮了，跟他比起来却是足足小了一号。看那汉子的脸面，却是一股稚气未脱满副憨厚，看样子也不过十六七岁还是个少年。
那少年远远就盯着楚飞的马，扛着好大一袋大米两眼放光的就走了过来。楚飞算是把这人看清了，粗略目测一下，该有一米九高，体重至少一百二十公斤。圆圆的一张脸满是麻子，就像一张芝麻烤饼。细眉小眼塌鼻梁，乍一眼只看到那张像条香肠似的厚嘴。整张脸看上去，就像是一拳被人给打扁了。
天生一副憨样，丑得也还可以，而且有几分胡人血统的味道。
那少年也不排队，盯着血麒麟上下左右的绕着看，嘿嘿的憨笑：“好马，好马。”
楚飞不禁有点好笑：“我的马。”
“我没说是我的。”那少年愣愣的看了看楚飞，眨巴着眼睛，“我只说，这是好马。”
“咦，你这人说话还挺有哲理。”楚飞被逗乐了，笑道，“你怎么不排队？杵在这中间想让那些衙役来踢你的屁股吗？”
“哦！”那少年恍然大悟，扭着硕大的身躯就挤到了楚飞的身后。排在后面的人不满的嚷了起来，那莽少年恼火的回头一声咆哮怒吼：“嚷个卵哪！”
声如巨雷，满堂居然都安静下来。
那少年回过头来，缩着头冲着楚飞嘿嘿的笑：“俺就是这嗓门大了点。”说罢朝前看了一眼，眉毛一撇忧急的道：“哟，啥时候轮到咱们哪，这么长的人龙？”
“大家都是龙的子孙嘛，应该的。”楚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煞感兴趣的看着这个蛮汉，“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少年咧开大嘴来笑：“俺祖上是鲜卑人，姓呼延。俺爹是龙城山里打猎的，大字不识一个。俺生出来就长得丑，俺爹就给俺取名叫‘呼延丑’，还有个小名叫‘豹子’。兄弟，你咋称呼的？”
“其实也不是太丑呀，就是长得有创意了一点。”楚飞笑道，“原来是豹子兄弟，你要是赌钱那肯定厉害。我，龙城楚飞。”
“楚飞兄弟！咱们还真是有缘哪，都是一个地方的。”呼延丑十分野兽的大笑起来，“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有学问的人，因为有一半是我听不懂的。”
楚飞再度发笑：“有哲理。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嘛！”
呼延丑轮着眼睛愣了一愣全不懂楚飞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楚飞在笑，于是也冷不丁的张嘴就是一阵爆笑，险些吓得楚飞往后一弹。
呼延丑的嗓门真的很大，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一名衙役过来斥道：“不得喧哗！”
呼延丑冲那衙役傻笑：“俺没想喧哗。俺就是天生嗓门儿大，要怪怪俺爹娘去。”
众人哄堂大笑，呼延丑尴尬的直挠头。
楚飞也笑了一阵：“你还会相马？”
“不会！俺就是喜欢马，但一直没怎么见过。看着漂亮呗，肯定就是好马了。”
“……你真有才。”
“啥？俺可是穷得很。这一袋大米都是花了好几张兽皮才找乡亲们换来的！”
楚飞索性不说话了，安静的排队。
过了好一阵，楚飞总算是排进了刺史府没站大街上了。刺史府大院里摆了两副案桌和军营专用的马札，一边排成长长的人龙，另一边则是人烟稀少。纵然是一边忙得不亦乐乎另一边闲得百无聊奈，那些官员们好像也没有分匀两边的人提高效率的意思。
等级观念一目了然。
这时院子里走来一个身披甲胄孔武有力的汉子，大步流云的还挺威风。正在忙碌的官员和旁边戍卫的士兵一起抱拳来拜：“张都尉！”
那张都尉‘嗯’了一声，一双眼睛如同猎鹰般扫了一眼人群，浓黑的眉毛一皱：“太慢了，今天府里急着用人，得加快。”这时他一眼瞅到了牵着马的楚飞，朝这边扬手一指：“你，到这边来报道。后面的，接上。”
楚飞打量了一眼那个张都尉，便牵着马走了过去。心里想道：也不知道他是折冲都尉，还是果毅都尉。有点权力的人就是不一样，所谓的‘规则’一句话就能将它打破。
府兵制中，折冲府就相当于是一个‘军分区’。而这个军分区的最高长官，就是折冲都尉，手下有两名果毅都尉充当副手。而军府也有上中下之分，主要是根据人数多寡来定。上府一千二百人以上，中府一千人左右，下府八百人左右。柳州这等地方，自然便是下府。如此算起来一个折冲都尉，也就相当于是‘团级干部’了。
后面的人跟着一起移了过来。长长的人龙这才一截为二。不少人暗暗的骂那长史和兵曹蠢笨冥顽，但都不敢出声了真骂。在军府里长史就相当于是‘参谋长’，兵曹相当于连队指导员，谁敢轻易得罪？
原本闲得发慌的长史见了上官到来，临襟危坐一本正经，手中提笔官腔十足的照本宣科：“户籍文档交来，粮食卸下过称，马匹可以兑值两万五千钱收入军府，或是自行骑乘料理，但你必须支付草料钱三十文。”
楚飞也没吭声将户籍文档和一叠铜板扔到了案桌上，转身去卸马背上的粮食。
“等等！”身后传来一声喊，楚飞回头一看，是那张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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