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初,我在中宁县东华公社工作。领导分配我和丁明玉到黄河边上的一个大队蹲点,协助大队干部“抓革命、促生产”。
一天上午,生产队会议结束后,我走出低矮的饲养室。突然看见天蓝云白,阳光灿烂,毕竟是“七九鸭子八九雁”的时节了,已有了温暖如春的感觉。趁着好天气,我一个人向黄河岸边的沙滩走去。
我性喜独处。为了减轻精神压力,我常常独自到山路旁观察野枸杞树旺盛的生命力,探索家枸杞紫花红果的文化含量,到黄河边欣赏红柳顽强的生命力,有时拣几粒色彩斑斓的黄河石。这是一种“久在樊笼里,复返得自然”的独特享受,我竟下意识地唱起了俄罗斯作曲家鲁宾斯坦的《春之歌》:
啊,春来了,春来了,春来了。她带着暖气,更含着微笑,正一步步一步步追逐残冬,向大地赶来了。她宣誓说,要把世界重新改造,在我怀抱里,不许留下枯寂记号。要做到又美丽,又繁华,又精巧……
这首时代久远的歌曲以其韵律的舒缓、优美,感染和熏陶了我十多年。今日被我重唱,实在是“情动于中,放形于声”,它犹如冰消雪化的春水,自然地从我的心中流出,如山泉般地清亮。
突然间,我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向后看去。在那个时代的高压政策下,全国人民噤若寒蝉,我怎能哼出“帝修”曲调呢?我怕被人听到后,又要生非了。回头看,背后无人。只见被河水淘洗和被北风吹过的沙滩,洁净得如同刚铺上的金色绒毯,上面留着一排浅浅的脚印。
我走上一个小沙滩,见远处一只鸟凫在水中。待走近时,却发现它趴在汊河中,已经死亡。我绕过杂草涉过寒彻骨髓的冰水,捞起了鹚佬(学名灰鹤)。近似不劳而获,捡得一只大鸟,竟使我高兴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我想做一个灰鹤标本,让它栩栩如生,以展示生命的可贵、高贵和珍贵。或者做成一件“灰鹤穿云”的壁挂,让它展开劲翅,自由地高飞于蓝天白云之中……
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大自然的宠儿,都是独特、生动而美丽的,尤其是对人民更应善待和保护,不该歧视甚至随便****。唯有大自然的和谐,才是真正“神”的世界。
我请公社老炊事员精心剥了鹤皮,把它撑开挂在居室里,想让它风干。谁知蹲点回来推门一看,鹤毛撒落一地。原来蛆虫把鹤皮吃了个精光,真可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虽觉可惜,但也无奈,只好把鹤毛清洗消毒后,收藏起来。
天气渐渐闷热,我想,何不把鹤毛利用起来?便用鹤的腿骨做扇柄,羽毛排三层,并用薄竹片和细铜丝精心制作了一把独特的“鹤扇”。几位同事夸说,废物利用,巧夺天工,建议春节时可借给公社宣传队使用。
不久传来一位“革命”老干部的话:“八亿人民正在批判摇羽毛扇子的人呢,我们这里竟有了羽毛扇子,可见封资修的影响无处不在……”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有书上说:“在中国,凡处于文化弱势的统治阶层,无不对知识分子,存有先天的拒绝和排斥心理。”
扇子只不过是一种搧凉工具而已。中国人制作各种小扇子,并在扇面写诗、作画、题词等,体现的是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内涵。如果虚无主义的什么都横扫,那我们爱祖国爱什么?******的教训是:“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我以为更不要说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国家了。
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