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乖，笑一个。来，别哭了，爸爸在，爸爸在这里。”长满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趴在小巧的婴儿车旁边，努力挤着自己那看上去有些凶恶的眉眼，笨拙的做出滑稽的样子，以逗笑摇篮中那毛毛虫般软绵绵的小婴儿。奈何篮中一直抽泣的婴儿丝毫不给他面子，不管他怎么哀求，连一秒钟的停歇都没有，只是哭泣的越来越大声了。
“哇~哇~”
“哇~哇~哇~”
那刚出生不过数月的婴儿，在摇篮里不安分的挣扎着，弱弱的小手无力的像抓住什么似的，但却最终只能放弃。它不依不饶哭嚎的惨烈程度，让人担心起弱小的它会不会因为下一声喘不过气而憋晕。
“宝宝，宝宝。”男人轻拍着她的背，一声声的叫着，却束手无策。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第一次做父亲的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抚宝宝不安的情绪。看着孩子不停的哭叫，按照有经验的大婶指导的那样，他检查过孩子的衣服穿戴是否准确，是否有勒的它喘不过气的东西；他检查过摇篮里面是否铺设的舒适，有没有忘记拿出来的玩具咯着孩子；他检查过它是否因为尿湿了尿布不舒服而哭泣……
他检查了一切自己记得要检查的东西，但最终还是找不到让它哭泣的缘由。
终于，眼光落在桌子上的奶瓶，男人忽然恍然大悟，宝宝是饿了。急匆匆的将小锅里的羊奶煮热，倒进奶瓶里，顾不得烫手就把奶瓶塞进了宝宝嘴里，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宝宝哭泣的停止。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宝宝的哭泣声停止了半秒钟之后再度响起，比第一次哭的更加大声了。
糟糕，看到小孩通红的嘴，他才意识烫到孩子了。慌张的从孩子的嘴里拿出奶瓶，记得那个大婶说过，刚煮好的奶要放到适合的温度才能给孩子喝，所以只能再出去找凉水来冰奶。
就这样反反复复，在大人忙的人仰马翻，小孩儿哭道声嘶力竭的时候，终于，温度适合的奶被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男人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感觉着片刻的功夫，竟然比他平时犁十亩地还要辛苦。然而当看着孩子满足的一口一口吃着奶的时候，汗水未干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宝宝，”轻声的低叫着，男人低下头温柔的用脸蹭了蹭孩子柔嫩的脸蛋，“爸爸会让你健健康康长大的。”
“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
“布莱斯先生，没用的，你还是放弃吧。这样大小的婴儿，没有母亲在身边的话，很容易夭折的。”胖墩墩的大婶看着婴儿床上烧的小脸已经变成番茄色的小孩儿，忍不住劝着坐在床边已经紧张的连摇篮旁边的扶杆都握碎了的男人。
“罗斯大婶，我想我可能还需要一点冰，麻烦你帮我去地窖里再拿一些来。”已经几天都没睡的男人，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温和的制止了肥胖大婶的唠叨。
“唉，布莱斯先生，这是在做无用功，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离了母亲的斑鸠是活不过冬天的，我看这小东西……”肥胖大婶一边唠叨着，但还是不能违背自己雇主的意愿，只得乖乖的去地窖里取冰。
男人紧皱的眉头，在肥胖大婶的离去后渐渐松开，担忧的揉了揉摇篮中孩子通红的小脸，他苦涩的一笑，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的，反复念叨着“宝宝，爸爸的小宝贝，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
“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男人抱着婴儿，安静的坐在医生的对面。他粗犷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虑，络腮胡子纠结成一团，显然好多天都没有清洗过了，可怀中抱着的小女婴却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红色的小斗篷上一点污点都没有。
“她怎么了？”医生打量着这个长相颇为可爱的小孩，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翡翠色眼眸，长大了真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小伙子。不过可惜的是现在这块翡翠好像被蒙尘了一样，看上去雾蒙蒙的。
“我的女儿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像是对周围的东西失去反应能力了一样，不管我怎么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男人仔细的描述着女儿的症状，“她以前每天都很喜欢哭，哭的特别大声，特别厉害，可是忽然有一天，忽然不哭了，然后就变成现在这副呆呆的样子。”
“她不再莫名其妙的哭，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医师一边问着症状，一边挥动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于是一团绿色的光芒闪耀着从他掌心冒出，那些光芒活泼的跳跃着，从医师的手间落到了婴儿的身上。
“当然不是好事，她不会莫名其妙的哭，可是她是也不会对外界的声响做出反应了。不管周围的人怎么逗她，她的脸上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不会哭，也不会笑，拿玩具什么的在她面前晃，她也不会伸手去抓，经常安静的一个人躺在摇篮里，醒来和睡着的唯一区别就是眼睛有没有睁开。
果然，随着男人的讲述，医师也渐渐的发觉了不对劲。这个婴儿，自开始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连眼珠子都没用动过。
这是不正常的，这个年龄段的婴儿通常都很活泼，对外界的事物充满好奇心，见到东西都会伸出手摸摸，或者眨着眼睛呵呵笑出声。可这些动作在这个婴儿这里完全没有。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些跳跃的绿色光芒显示她的机能一切正常，他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这个，”细心的帮婴儿做了全身检查之后，医师锁紧了眉头，无能为力的摊了手，“我想你可能需要换一个医师。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检查出这小家伙的身体机能完好，是个挺健康的小东西。但是其它的，你知道，有些病症不是我这种乡村医师可以检查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男人紧张的抱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话还没说出来就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不可能，她出生的时候跟别的婴儿没有什么两样，会哭会笑，见到其它东西也会专注的看，她绝对，绝对不可能，”
“布莱斯先生，请你冷静下来。”也许看过太多的病人家属在自己面前失态，医师显得很冷静，“我们都知道，她这么长时间不哭不笑，已经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了。我想她先前的反常应该是得了某种疾病的缘故，这种疾病导致了她现在的症状。不合常理的呆滞，也许是因为丧失听力，听不到外界的声响而造成的，也许是因为丧失视力，看不到外界的世界造成的。当然最糟糕的是，也许是她又聋又哑，智力有问题，天生对外界反应不灵敏造成的，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白痴。”
医师看这随着自己话语逐渐石化的男人，最终，只能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布莱斯先生，请你不要太过于悲伤。我们都知道，小婴儿身上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是神给我们的考验，是任何人的都没有办法避免的。”
“可是，可是我的女儿还不到一岁。”男人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粗糙的手摸过孩子柔嫩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洞。他喃喃自语说“我的女儿还这么小，她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惩罚降临在她身上……”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是木然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呆立在那里。
“布莱斯先生，你，”饶是见惯了重患病症家属的医师见到他这样子，也不由得可怜起了他，好心的劝道，“你也没必要太过于难过，毕竟你还很年轻，你以后会有其它活泼健康的孩子的……”
医生不知道劝了多久，终于，男人从石化中醒来了，抖抖肩膀，低下了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请问，我的女儿还有医好的可能吗？”
“这个，很难说。”医生想想，努力以自己最委婉的口气说出事实，“要知道，这种精神方面的疾病，或许要精神系的大魔导师才能治愈，可是我们国家至今还没有出过一个精神系的大魔法师。”
“哦，我知道了。”这就是委婉的告诉他想要治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男人听了这句话之后，刚才还激动过度的他这下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只是这种平静，是那些绝望到极点，想到事情反正已经不可能再坏了所哟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人才会有的一种木然。
他在那里坐着发了好久的呆，然后颤抖个不停的手细心的替女儿带好天鹅绒的小软帽，裹好颜色鲜艳的红色小斗篷，像医生道谢之后抱着女儿起身离开。
“汉克布莱斯，你没事吧。”看着男人反常的表现，医师有些不放心，喊住了将要出门的男人，想安慰他几句。
“谢谢你，我没事，医师。”男人转过身子，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自己怀里不哭不闹的孩子，淡淡的说“不管她将来怎么样，即使她不会说话，不会笑，是个傻子，但她仍然是我的女儿。”
“我还要照顾她，我还要给她看病。”
“所以，我不能有事。”
说完这些话，男人带上自己的帽子，扯紧了斗篷，向医师行了个礼之后，抱着女儿踏进了漫天的风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