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伙脑子甚是灵活，说道：“我替客人端茶过来。”片刻间就端着一壶热茶进来，进来之后顺手将房门带上，替王炎倒上一杯之后，说道：“不知客人要问些什么，小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双眼睛却盯着王炎的手。王炎道：“这太原城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店伙道：“城中就那大关帝庙有点意思，客人若不怕麻烦，在城外西南不远处还有晋祠。”王炎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那‘天元客栈’好不好玩。”店伙一听，面现些许惊慌之色，但却没有说话，眼珠只管乱转。王炎见状，掏了一小锭碎银扔在桌上。
那店伙见了银子，双眼放光，轻轻将手放在银子上面，等手拿开时，银子已经不见。王炎笑道：“现在你可以说了。”那店伙吸了一口气，说道：“客人是第一次来太原府吧。”王炎道：“我是第一次来，而且马上要走。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店伙点了点头道：“那处客栈是太原吴知府的公子开的。”然后又不再说话，王炎道：“没了？你可别发呆，我的银子不是好赚的。”左手将长剑重重放在桌上。
那店伙道：“那客栈向来只招待官宦人家子弟，而且还得是和吴大人熟悉的，这些人手中都有那吴公子发出的凭证。”王炎哦了一声，心说怪不得那两个下人问自己有没有证明，店伙接着道：“本来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任何事情一旦和女子沾上边之后，就不那么平常了，话说……”王炎笑骂道：“话说你个头啊，你以为你说书呢，给我拣重要的说了。”店伙干笑了两声，说道：“这太原城里，就那吴知府官最大，因此那吴公子也就做些无法无天之事。常常将一些女子送到那客栈中待客。”
王炎道：“那就是说这客栈相当于青楼了。”那店伙摇了摇头，说道：“若是青楼中的女子，这事又还平常，但那些女子却是这太原城中的住户，有的是有夫之妇，有的是黄花闺女。”王炎怒道：“难道就没有人……”话未说完，又转道：“你都说那知府是这里官最大的，谁又能管，谁又敢管。”店伙道：“客人知道就好，就把这事当作一个故事，听了就算了。”王炎又问：“那方才拉着一个小姑娘进来的，又是何人。”店伙道：“我也正要说到这事，那吴公子越来越不成话，后来连十来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方才进来的叫做‘癞皮狗’贾三，是其中一个到处为他收集小姑娘的泼皮。”
王炎道：“原来是个人贩子。”店伙点头道：“那吴知府见吴公子闹得不成话，怕影响他任上的政绩，就不准他动这太原城中的妇女，因此吴公子只好找这些泼皮替他在左近的乡村中搜寻。”王炎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那贾三是住在哪个房间？”店伙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桌上的长剑，然后说道：“是那间南厢房。”然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还念叨：“小的可什么都没说过。”
王炎笑道：“嘿嘿，坐南朝北？”说着拿起桌上长剑，慢慢踱着方步，来到贾三房门前，重重敲了敲门，听见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道：“谁呀。”王炎道：“贾三爷，生意上门了。”贾三说道：“吴公子这么快就派人来了？”说着将门拉开，看清面前站的是个半大小子后，愣了一愣，王炎却从他身旁走了进去，见到那小女孩手脚被绳子捆住，正蜷缩在墙角。
贾三关上房门之后，转过身来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王炎不理他，说道：“先将绳子解开。”贾三喝道：“你到底是谁，没事做就滚出去。”王炎突然转身面对着他，将手中长剑拔出半截，贾三被吓了一跳，有冷笑着说：“小屁孩也学人舞剑弄刀……”他话音未落，就听得唰唰两声，衣扣和腰带已被削断，忙用双手提着裤子，却不说话了。
王炎长剑入鞘，将捆着小女孩的绳子解开，又为她轻轻揉搓手腕足踝被捆出的红印，说道：“我来做什么，我不是和你说了，来和你做生意的么。”贾三寻了一根绳子，将裤腰拴上，说道：“你要买这个小姑娘？你买去做什么，这可是吴公子要的。”王炎皱眉道：“你废话好多，你买她用了多少钱？我双倍给你。”贾三一愣，说道：“我买她用了十两银子，你有钱么你。”王炎一扬手，一锭大银正好咂在贾三脚面之上，贾三捧足直跳，王炎道：“这是二十两银子，我在这太原城要呆上三天，这三天之内不想看见你。”贾三拿起银子，用牙咬了咬，说道：“为什么不想看见我？难道我真的长得丑。”王炎道：“其实看见也无妨，只是看见一次，就刺你一剑，你要愿意就在这里住下。”
贾三还要啰嗦，只看见剑光一闪，剑尖正抵在他喉头上，森森寒气刺得喉头肌肤起了一圈栗子，王炎将剑撤回，那贾三才忙不迭地跑了。这时那小女孩已经站起身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王炎，怯生生地问道：“你，你要买我去做什么？”声音温柔舒缓之极，却不是山西口音。王炎笑了笑，替她将垂在眼前的头发梳到耳后，说道：“买你来做媳妇啊，你原不愿意呢。”小女孩涨红了脸，没有说话，王炎见她脸还微微发肿，又替她按摩脸上穴位，只觉得手指所触及的肌肤宛如绸缎般嫩滑。
按摩了片刻之后，小女孩的脸渐渐恢复了原状，王炎这才仔细端详，这小女孩的脸作瓜子形，眉如远山，目似晨星，一只小巧的鼻子，鼻梁不高，鼻尖微翘，嘴唇饱满，只是由于营养不够，加上天冷的缘故，显得有些发乌。小女孩见王炎盯着她看，双眼垂着望向地面，王炎笑道：“你真漂亮，你老家是江浙那边的是不？”小女孩吃惊地看着王炎，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王炎说道：“你还没有吃饭吧，来，到我房间来，我让店伙给你准备吃的。”小女孩顺从地由他牵着，回到了王炎住的那间房。
王炎叫过店伙，吩咐他准备饭菜，那店伙见这小女孩在他房间内，也不吃惊，好似没有看到，等他吩咐完了，点头转身而去。王炎纳闷道：“怎么一个店伙搞得这么酷，你当是在演戏啊。”
那小女孩吃完之后，王炎让店伙收拾了，才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小女孩看着王炎，好半天才说道：“我叫成彦。”王炎道：“陈燕？耳东陈？燕子的燕？”成彦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成功的成，谚语的谚少个言旁。”王炎道：“哦哦，你还读过书呢，好了，我也不问你怎么被贾三买来的了，徒增伤心，反正你现在是自由的了。自由……”王炎突然跳起，说道：“他奶奶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的卖身契我还没找那癞皮狗要来呢。”说着一阵风似的串了出去，还没跑出两步，又转身回来道：“除了我，别人叫门你可别开啊。”然后才咚咚咚地跑下楼。
王炎下楼之后，依稀看见有两人坐在大厅之中，王炎不及细看，冲到掌柜身前，说道：“那贾三住在什么地方，快快告诉我，否则有你苦头吃。”那掌柜一愣，说道：“好像是在平阳路的学府巷，出门左转第三个巷口……”他话还没说完，王炎早已冲出门去。这时大厅内的那两人中年轻的一个说道：“这小孩功夫不错。”年老的那个点了点头，说道：“但身法好生奇怪，为师也从未见过。”
等王炎从贾三那里将契约拿回，来到客栈却看见大厅之中多了几人，均是黑衣黑裤，穿着似那“天元客栈”外的两个下人，只是手中都拿有兵器。王炎奇道：“这些人到这里来做什么。”慢慢走到楼梯之上，向下细看。见这几人围住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那老人一身赤色长袍，头发稀稀落落，脸上没有半两肉，一只鼻子好似鹰喙，眼睛不大，却阴沉之极，像一只看见食物的秃鹫，那年轻的不过二十来岁，头顶全秃，这个角度却看不到他的脸，身上穿的是一件麻衫，却没有袖子，露出光溜溜的两条胳膊。这二人被围住，却仍在好整以暇地喝酒吃菜，离两人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女子，双手双脚被捆住，连嘴也被一张手巾封住，满脸惊恐之色。
王炎心道：“这几人要倒霉了。”就在此时，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你们知道这人是谁要的么，莫非你们想死。”那年轻人头也不抬，说道：“我管他谁要的，这女人我要了，你们赶快滚。”那老者道：“伯光，何必这么大火气，来，喝酒。”那说话的黑衣人见这二人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不由气极败坏，挥起手中钢刀，就往年轻人头上砍去，只见突然间刀光一闪，那黑衣人已经捂着脖子倒下，鲜血流了一地。年轻人喃喃道：“你也配用刀？”仍是喝酒吃菜，好似根本就没动过。
王炎大惊，心道：“好快的刀，这人莫非是田伯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