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绕过书房,花园,井,正厅,不一会儿二人就到了偏厅外,丫环在外撩起门帘,在外低低唤了声:“少爷到了”然后垂首示意施羽进去。
在父亲面前施羽不敢造次,在面对这位父亲时,虽然短短三年却能体会到一股前世孤儿未曾领略的威严,或者是——关爱。
他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往里走,心中揣测不安,进了内堂后他抬头偷瞄了眼,见只有父亲一人,低声询问:“父亲,唤孩儿来有何事?”
数日不见,施洋的双鬓又添几缕白发,他弹了弹衣袖,转头打量了遍自己的儿子,见他年纪虽小但仍挡不住眉目间的一股灵秀之气,再加近日听闻其母夸赞儿子不再贪玩,颇有长进,心里更是欢喜,眼中不禁流露几丝难得的和蔼可亲之意。
“近日可有认真读书啊?”
见父亲询问,施羽用稚嫩的童声恭声回道:“禀父亲,孩儿有专心念书,近日念得是太史公的《史记》,另也有温习四书。”
施洋微笑道:“那为父今日便考考你。”说罢拣了些《史记》典故查问。
而施羽也不负父望一一工整对答,这一问一答花了约一碗饭的功夫,施父对他的表现甚是满意,难得地点点头以示嘉许。
“羽儿,今日用过午膳后来此随父见一人,现在先去找你母亲那吧。”
施羽一听,也不在意,这些天心思难免有在二个怪人身上,午后要拜见谁,他就不关心了,肯定又是哪个乡绅、官吏来附庸风雅。
“是,孩儿告退。”他深施一礼转身退出了偏厅,不过也没去母亲那里,直接唤来丫环把午膳传至他屋里。
午膳时他瞅着伺候在旁的小丫环,撇了撇嘴,落下四个字的评价:清涩庸俗。
他以前看历史小说,人到哪都能见到美女,红楼梦里连丫头都漂亮的不行,他也不求自己能有贾宝玉的福气,但好歹老爹是个堂堂从四品扬州知府,没道理府里一个美女也没吧,这想法确实把他娘也给绕了进去。
只不过以他现代的审美标准,确实那些个女子皆小家碧玉样的惟惟懦懦,并不讨喜。
午膳完毕,他不敢多做耽搁,再次回到偏厅,这次除了父亲,还有一中年人就坐。
二人原本言谈正欢,见他到来,齐齐停下,尤其是那中年人目光如炬的打量起来,直把施羽瞧得全身不舒服。
耐不住好奇,他也抬起小脑袋望去,此人一张国字脸,面色白净,身着青衫便装,朴素干净,虽不华贵,但坐在那却有股逼人的气势,与以前所见的达官贵人殊为不同。
“咳”施洋在旁忍不住咳嗽一声,对自己儿子的无礼表示不满,狠狠瞪了眼施羽。
“混帐!还不快请安,天行兄,这就是劣子,幼子顽劣,还望见谅。”
“羽儿给世伯请安。”施羽被父亲骂得赶紧拜倒在地,心中却想,子不教,父之过。我顽劣不堪,那不是你没面子,当我小就把责任全推给我啊。但想归想,他可是没胆子把这话说出来。
不过他头还未磕下,已先给那人扶起。
“不必不必,世侄免礼。”扶着施羽又细看几眼,转头对着施洋道:“呵呵,多年未见,老弟,如今羽儿都这么大了。”中年人一边用满是厚茧的手抚mo着施羽的头,一边和施洋长嘘短叹。
施羽头上被抚得不舒服,但没父亲的指示也不敢乱动,只得皱着眉乖乖站在原地。
“是啊,你我却也是多年未见了。”施洋放下手中的茶,叹息一声。
施羽心中一动,他却似从未听过父亲如此沧桑的语气。
见父亲向自己挥手,遂伺候站立一旁。
“是啊,想你我当年赴京赶考,同住一家客栈,又同登金榜,更是同赴一省为官,那真是意气奋发,壮志凌云;可转眼间十余年便如此过去了,真是感叹岁月蹉跎啊。”
那和老爹算是同年了,也不知这家伙是个什么官。
看老爹手抚长须,也一副陶醉在昔日光景中的样子,憋憋嘴,二个喜欢活在记忆里的家伙。
施洋沉默不语片刻,望着中年人,诚恳地道:“天行兄,以你大才,今日即使督抚一省也未不可,如非小弟有个好父亲,早早安排脱身,又怎会得授这扬州知府,说不定还是一个小小知县也未可知。”说着,二人齐齐笑了起来。
那中年人指着施洋,嘴里笑着,“你呀你呀”,然后摇摇头。
“我算也看透了,这是非官场,又岂是对和错二个字能说清楚的,当年也是为兄做人太过方正,得罪了上面不说,连下面也不讨喜。”
施洋挥手打断道:“好了,我们兄弟多年未见,今日兄也算是苦尽甘来,得授一省学政,来,今晚你就住在小弟处,官驿也不用回了,我们把盏言欢,不醉不休。”
“好,不过为兄家眷还留在官驿处……”
“瞧我这记性。”
施洋向外面叫道:“来人。”
从外面走进一小廝,躬身询问:“大人,有何吩咐。”
“去,派人到官驿,告诉驿官,路过的本省学政张朝珍大人在本府做客……”
张朝珍抬手打断道:“还是为兄亲自去接吧。”
施洋微一沉吟,点点头:“也好,不过天行兄可要快去快回。”
张朝珍微笑着拱手随着下人离开。
直待他背影消失,施洋才转过头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目光带着复杂。
施羽自是明白,父亲不会平白无辜的把他唤来,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听那么久,必是有原因。
“羽儿,你随为父来。”说完朝后堂走去。
直到进得内堂,施洋亲自关了门窗后,走到儿子面前。
这时施洋满脸的严肃与认真,他紧盯着施羽一字一顿的问:“羽儿,你虽未满十岁,却甚为聪颖,为父今日有几句要紧话需问你,你如不知,也无须在意,等年岁大些,自然能了解,不过切记不可把今日为父之话传了出去,知道吗?”
“是,孩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