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抬头望着天,她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仿佛要变成深不见底的沼泽,什么东西都往进吸,然后在身体的某个角落积攒下来成为心结。窗外又下雨了,秋天的雨来的总是比夏天要勤快一点,带着一些不可言喻的忧愁。到底是愁什么呢,苏北用鞋底敲打着脚下的雨水,一边朝江小白家的门口张望。
是疼爱她的姥爷得了老年痴呆症呢。
还是姥姥不小心从楼道里跌下去把腿摔了呢。
又或者是无法面对这些难以接受的事情呢。
她绝望地叹了口气,收好伞伸手去拉江小白,他们一起消失在雨里。
到教室之后苏北还是喘不过气来,她胡乱把书包扔在座位上就趴到桌子上一动不动。苏北的背影看起来疲惫极了,就连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被她随意扎起来落到头皮上。她无奈地拿出书开始日复一日的学习,书上的字密密麻麻像爬来爬去的蚂蚁,挠得苏北心里乱糟糟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苏北用手支起下巴开始观察进来教室的同学。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着黑色的书包,行色匆匆地走进教室。他放下书包后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苏北心里想着贺南是不是从来都没有醒过,对着贺南那边翻了一个白眼,随即又吐了吐舌头怕被贺南看见,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刘海,又把注意力放在英语书上。
第一节课又是张老师的语文课。张老师向前凸出的额头和常年立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本来没有什么错,可是鼻子嘴巴眼睛凑到张老师脸上显得格外滑稽,再加上他夸张的讲课方式,太像电视剧里的汉奸了。他进到教室后狠狠拍了下黑板把正在睡梦中的好几个同学吓醒了,只见张老师的小眼睛在眼镜底下环视四周检查漏网之鱼,原本无光的灰色瞳孔骤然间聚焦,大家就知道王小剑又没彻底醒过来。张老师大步走向王小剑,伸出手想要去拍小剑的红透了的脸庞,结果摸到了糊了一脸的鼻涕。张老师又气又恶心,他看着手上沾到的脏兮兮的鼻涕差点吐出来,身上又没带纸就拿起要讲的卷子开始擦手,擦完手之后又走到王小剑那里狠狠踹了一脚。同学们都憋住笑,等到张老师去办公室洗手时才敢放声大笑,整间教室瞬间沸腾起来,苏北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转头去看贺南,贺南也正哈哈大笑,苏北在贺南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瞳孔,还有通红的脸颊。
好像心里面不那么难受了,那些阻塞在血液中不愉快的因素都随着刚才的捧腹大笑慢慢消失。最重要的是她看贺南的时候贺南也在看她吧,一想到刚才贺南和她的对视,苏北心里暖暖的,比喝下去姥姥煮的粥还要暖和。
好不容易熬到大课间,苏北拉上江小白去走廊透风,一直待在教室真的是要闷死了。学习委员抱着一大摞作业与他们擦肩而过顺便打了个招呼,走得好好的苏北忽然堆了一脸笑容转身朝学习委员走去,顺便拦截了学习委员手中的作业本。苏北翻来翻去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名,她满意地抓起几本作业进了教室。苏北看似漫不经心地发作业,实际上心早就在贺南身上了。她飞快地把别人的作业扔到桌子上,然后挺直身子抬起头走到贺南前把作业狠狠拍过去。贺南从一堆书中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扭头就走的苏北,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随后摇摇头继续看手中的电影。
走廊外面是跳得如同一只小雀的苏北,她又透过窗户看贺南的反应,男孩子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抬头找寻她的身影。
苏北望着走廊外的天空,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心想着怎么不下雨呢。江小白侧出身子看一楼与同学谈笑风生的陈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陈阳哈哈大笑她也跟着笑,直到陈阳进了教室江小白才收回视线。她拍拍苏北,“北北,你想什么呢,别这么悲伤”。苏北抬头对她笑了笑,拉着江小白也进了教室。
走廊里已是静悄悄,教室里的同学们依然争分夺秒和周围人说话。苏北没有和同桌讨论英语老师的衣服,只是低着头在白纸上涂鸦,画着画着纸上出现了贺南这两个字,她吓得把纸揉成一团扔在挂在桌洞外的垃圾袋里趴在桌子上再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