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站在土岗之上看着张凉、李辑向流民们分配着他从卫家赢来的几百亩土地。最近一段时间来，他让周歆和余荣去统计上庸周围的无主荒地数量，并向隐匿在各个角落的流民们宣讲他的屯田政策。说起来，杨峰的屯田政策很简单；由官府划定荒地给流民们耕种并提供种子，如果流民自己有农耕工具的，官府在收成之后收取其中十分之一作为赋税，没有耕具的流民则可以向官府租赁，收成后官府收取其中五分之一作为赋税和租金，连续耕种三年以上，耕具归农户所有，赋税则降低为十分之一。按照余荣和周歆的反馈，这个政策很受流民们的欢迎，现在杨峰要做的只是找到足够的荒地和农具。农具的问题杨峰并不太担心，匠作营近日来忙得热火朝天，人手明显不够；杨峰又下令在城中居民和流民中大量招募人手。上庸附近有一个不小的铁矿，军中匠作营按照杨峰的命令逐步将军中旧兵器熔炼并制成农具；同时采用新的冶炼方式制作全新的兵器。依照目前的进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应该可以完成农具的供应和兵器的更新。相比之下，土地的问题在周歆他们看来就比较困难了。上庸周围的荒地面积很大，但真正富饶肥沃的土地不多；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被卫家霸占在手里，剩下的土地按照目前的生产水平来说多半是不适合耕种的。杨峰看着周歆、余荣递上来的数据，口中念念有词：“荒地共四十余万亩，每亩可以轮种两次；全年亩产平均可以达到五千斤，那就是两百亿斤粮食。按照十分之一来征收，可以收入二十亿斤军粮。每个士兵每天耗粮10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斤粮食，按五万人的军队规模来计算，一年的粮食收入就足够十年的支用。屯田、屯田啊，难怪古往今来的名将都这么热衷于屯田啊。”周歆与余荣听得杨峰喃喃自语均面露惊疑之色。余荣问道：“先生，我自问对陇亩之事还算了解；但先生所说的轮种我却从来没听说过。再有，即便精耕细作，亩产粮食最多只能有四五百斤，先生却以五千斤之数计算。这……恐怕先生是算错了。”杨峰大笑起来，拍着余荣的肩膀道：“余荣啊，这世上有无数事情是我们想象不到的。这上庸的荒地数量远远不止四十万亩；而且，亩产五千斤绝非难事。你呀，就走着瞧吧。”
申耽申仪兄弟走进府衙大门时，余荣正半信半疑的拿着两袋种子走出来。申仪叫住了他：“余荣，你这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余荣困惑地回答：“这是杨先生给我的种子，他说这一个叫地瓜，一个叫土豆；杨先生让我拿这种子去荒地上试种。”申氏兄弟不得要领，见余荣走远，申耽向申仪问道：“大哥，这杨先生的新鲜玩意可真不少啊。”申仪苦笑点头：“确实新鲜。他让我们把军中人员按年龄统计，也不知又有什么新花样。”“两位将军，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叙话吧。”杨峰的声音传了出来，申氏兄弟连忙肃整衣冠入内。
“上庸兵员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五人，马三千五百二十八匹。其中四十岁以上兵员五千六百一十三人，十八岁以下兵员二百零二人。”杨峰重复着申氏兄弟呈上来的数字。“申仪将军，我打算把上庸兵员减少至八千人左右，你看应当如何削减？”申仪闻听此言，嘴巴张成一个圆形。申耽更是急道：“减员？杨太守，上庸地处魏、汉交界，兵员应当保证充足。一万余人本来就只够防御，如今先生又要减少兵员，一旦边境有事，恐怕无法应付。”杨峰摇头笑道：“自古兵贵精而不贵多，何况我打算将四十岁以上的大部分兵员转为屯田兵，至于十八岁不到的那些兵士，我想集中起来。一方面教授一些基本的带兵打仗的知识，另一方面则进行全新的训练。这些人组成一个小部队，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前锋营。”看着申氏兄弟瞠目结舌的模样，杨峰微笑续言道：“还有，屯田兵你们就交给余荣和周歆吧，我已经给了他们一个计划了。至于剩下的人，三日后校场集中，我要亲自整军。”
卫翮眯着眼听胡廉向他汇报着杨峰最近的动向。当听说杨峰将士兵减少至八千人时，卫翮的眼睛猛然睁开：“胡廉，此事当真？”胡廉回答道：“千真万确，我亲自去打探了一番；那杨峰果真在城西荒地开垦军屯，屯田者均是原来上庸兵营中的士卒，人数在五千人上下。以此计算，确实杨峰把上庸的军队规模减少到了八千人左右。”卫翮困惑着说道：“城西？城西确实有大片荒地，但那里土地并不肥沃啊，杨峰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把大批军士放到那里去屯田？这里莫非有诈？”胡廉应道：“应该不会。杨峰在那里屯田已有三个来月，还开挖沟渠，从汉水支流取水灌溉。看样子，他是真打算在那里长期屯田。”卫翮冷哼一声：“就算引来汉水又能如何？我倒要看看他在城西的薄田里能屯出多少粮食。”胡廉附和着连连点头，接着说道：“杨峰还大量招揽流民耕种上庸各处荒地，目前四处流民纷纷来上庸垦荒。光附近几个乡村里就聚集了三四十万流民。”卫翮吓了一跳：“三四十万？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胡廉道：“多是中原来的。去岁中原饥荒，加之黄河泛滥，流民怕有百多万；上庸离中原不远，又有荒地可以耕种，这消息一出，那些个饥民还不是蜂拥而来。听说，整个上庸郡内来了六七十万的中原难民呢。”卫翮冷笑道：“来就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杨峰有多大本事以一郡之地能养活如此多的饥民。”胡廉奸笑道：“等到饥民们在荒地上种不出粮食吃不饱饭的时候，咱们只要稍加挑拨，他杨峰还不要焦头烂额？”“哈哈哈哈哈……”卫翮想着杨峰面对几十万张嘴巴时的窘迫，得意的大笑起来。“这些都还不是最奇的，杨峰的练兵也是众人闻所未闻；咱们家里的几个家将偷偷去看了几次，都说不知道杨峰练得是什么兵。”胡廉接着说着关于杨峰的奇闻异事。卫翮也兴趣十足：“哦？那杨峰又是怎生练兵啊？”胡廉笑道：“去看得人都说，没见过象杨峰这样带兵的。一不练弓马，二不练招数。整日价在校场之上排队，练了三个月，队伍倒是确实排得十分整齐。”“噗——”卫翮一口水喷了出来，直淋得胡廉满头满脸都是，胡廉只是陪着笑，却不敢伸手擦拭。“这队伍排得再整齐，上阵杀敌还不是得一刀一枪的拼杀？这杨峰果真不懂带兵。”卫翮笑得都快岔了气。胡廉偷偷拿袖子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更好笑的是，杨峰还每日带着士兵蹦个二三十里；据说是让兵士们更能跑。”卫翮乐不可支：“难道杨峰练兵就是为了上阵交锋时能够跑得快？哈哈哈哈……”胡廉也陪着卫翮干笑着，那笑声传出老远，卫府的下人们莫名的听着家主畅快的笑声，懵然不解。
懵然不解的还有申氏兄弟，跟着杨峰练兵已经三个月了，每天就是排队、跑步；用杨峰的话说就是什么“队列训练”和“武装越野”。申家兄弟想破了头也不知道练这些有什么用处。杨峰还重新编排了部队：将部队的满员定编为一万人，命名为军。每八人为一班，每五班为一排。每五排为一连、每五连为一营、每五营为一团，一军下辖两团。而且，杨峰还要求在一个团里必须配备至少一个专门的骑兵营和一个弓弩营。尽管对这种全新的部队编成很不习惯，不过，申家兄弟也惊奇的发现，部队的精神面貌悄然发生了变化。不仅军令传达更加顺畅，而且士兵们个个斗志昂扬，神情抖擞。私下里，申氏兄弟虽然不明白杨峰的练兵之术却也对杨峰十分佩服。杨峰将各单位首领称之为“长”，张凉、李辑就分别担任着两个团的团长一职。这一日，杨峰来到校场，找来张凉、李辑二人，笑道：“两位团长，近来部队训练的如何啊？”张凉、李辑显然还不习惯“团长”这样的称呼，扭捏半天才回答道：“回禀太守，按照太守的练军计划；第一段的训练已经全部结束。众将士均能完成太守制定的考验要求。”杨峰满意的点点头，笑问道：“不知两位团长想不想当军长啊？”张凉、李辑大惊，异口同声说道：“小的能带几千人马已是太守天大的栽培，小的实在不敢再有妄想。”杨峰连连摇手，解释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眼看就要到收获季节了；我估计今年秋收之后我们可以有军粮数十亿斤，我们将有能力大规模募兵。我前日已着令周歆联系曹魏境内的军马贩子，用军粮换军马；应该近日就有好消息了。匠作营这三个月来也赶制了数万副甲胄兵器。按照我的想法，上庸地处魏、吴、汉三方交界之处，又是我大汉地理位置最突出向北的一个郡；常备兵员至少要有五万人。这些日子来，你们练兵很有成效，我想把这里的八千人分派开去作为骨干，组建五个军的部队。到那时，你们想不当这个军长恐怕都难啊。”在杨峰的笑声中，张凉、李辑又惊又喜。只是，这五万人的兵，真的这么容易募集吗？
卫翮吃惊的问胡廉：“你打探得没错？杨峰今年秋收竟收了数千万石的粮食？”胡廉擦去头上的汗珠道：“不错。确是数千万石。而且那地里收上来的东西我们见所未见，听那些流民说叫什么地瓜和土豆。最多的一亩收了三千多斤。”卫翮大惊：“三千多斤，那是什么东西，居然有如此高的产量？”胡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地瓜递给卫翮，卫翮看了半晌不得要领，问道：“这……这东西能吃？”胡廉点头道：“能！而且据说挺好吃的……”
余荣满是钦佩得对杨峰说道：“先生，你真的神了。这地瓜和土豆轮种，一亩果然种出了五千斤的食物。流民们都说从来没有象今年这样，地里种出的食物足够全家吃上一年还不止的，大家个个赞叹先生是神农转世啊。”杨峰浅笑道：“还没结束呢，现在才是六月；还可以在地里种一波晚稻。”余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能种？！自古以来从来不曾听说一茬地可以种三次作物的。先生，你，你，你还是人吗？”杨峰笑骂道：“妈的，我不是人是什么？你小子会说话吗？”随即正色道：“地力有限，今年种过三次作物的农田，来年必须轮休；你务必将这个道理告诉所有屯田户，交代大家多开荒地，免得来年收成不足。”“明白，我这就去办。”余荣兴冲冲地出去了。申氏兄弟走了进来，掩饰不住喜悦的心情，不等杨峰问话，申耽便大声喊了起来：“太守大人，听闻是神农转世的太守大人募兵，流民纷纷来投军，这几日我们几乎不费功夫就募齐了五万人马；照你的交代，各军整编已然完成，随时可以开始训练了。”申仪笑着对申耽说道：“什么叫不费功夫，在报名投军的十来万人里选出五万精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这么说，太守多半会责怪你办事不力，大有滥竽充数之嫌。”申耽叫起撞天屈来：“我可是按照太守的交代精挑细选出这些个新兵的，太守，你若不信，且亲自去看看。”杨峰笑道：“我且信你这一回，反正新兵训练一开始，你招的兵到底如何就一清二楚了；到时候再来判定不迟。”申耽急道：“那我可得再细细审看一番，别落下话柄给你们取笑。”说罢匆匆而去。杨峰与申仪相视一笑，申仪道：“太守，现今五万士卒找齐，兵甲也都大具，只是这几千匹军马……”杨峰道：“我虽然叫周歆去采办军马，但确实没什么把握。实在不行，上庸军中也只有先以步兵为主了。”申仪点头赞同，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杨峰说道：“对了，前锋营在此次招兵时也扩充为一千人了。”杨峰笑道：“那倒是不枉了‘营’的番号。”申仪说道：“我在想，倘若军马数量不足；我们应当首先保证前锋营的马匹需要。毕竟，依照你的想法，这前锋营该是上庸军中速度最快，战力最强的部队。”“不用担心，马匹肯定够你们安排。”申仪、杨峰又惊又喜，循声看去，真是周歆。周歆一副行商打扮，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二人。杨峰趋前问道：“好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得可还顺利？”周歆道：“我进城就到这儿来了，就知道你们肯定心急了。这次到魏国收获甚大，不但换回了三千匹马；还和颍川邓氏拉上了关系。”杨峰闻言，沉吟道：“颍川邓氏？”“不错，我此次拿咱们的地瓜和土豆去和马贩子换；那马贩子正是颍川邓氏的家奴。他还说，他们邓氏家主说了，如果我们肯把这地瓜和土豆的种子及种植技术告诉他们，他们就再给我们三千匹马作为交换。”“……颍川邓氏……”杨峰默默的考虑着什么。
“你和颍川方面联系得怎么样了？”卫翮问道。卫滕恭敬的回答：“已经联系好了，他们过几天就会以派送马匹为名，将家中的三千精锐骑兵化装进入上庸。”卫翮满意的点点头：“传令下去，这几日家中所有人等不得在上庸生事，以免打草惊蛇。再告诉卫璜，让他叫家兵们随时做好准备，只要颍川那里一有动静，咱们就在上庸城里闹起来。哼哼，杨峰，还真别以为在上庸你能这么容易过上好日子。”卫滕退下后，卫翮问胡廉：“你说，颍川那边的人靠得住吗？”胡廉肯定的说：“靠得住！咱们把杨峰这里亩产三千斤的事和他们一说，他们自然就有了兴趣。要知道，曹魏那边最近对屯田很是看重；听说只要开垦农田数量足够大，收成足够多，曹魏皇帝不仅给金帛赏赐，还会加官进爵呢。况且，上庸的地理位置对曹魏来说十分要命；如果让汉军在这里扎下根来，那是可以直接威胁长安的。我估计，这次颍川那边来的不单是私家部曲……”卫翮道：“你的意思是……”“不错，很有可能会有魏军参与。”
这颍川来人究竟会给上庸带来怎样的动荡？杨峰能否顺利拿到那批军马？卫家和杨峰的矛盾最终如何解决？请看下集《上庸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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