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连忙遥施一礼,拱手道:“请问贵客,您还有什么吩咐?”
“呵呵,今夜能亲眼目睹如此绝佳之舞,老夫十分满意,不过直到最后,相信在场诸位包括老夫在内,也没看清楚这浩月姑娘究竟生得何等容貌,似乎有点令人不快啊。”
“不错,未能目睹浩月姑娘芳容,我等今夜怎能离去?”
听到他所说出这番话,坊内其他众人顿时纷纷附和,不少本已打算离席的客人也又重新坐回了椅子,管事面对此景,却并不惊慌,只是冲着四外再次弯腰拱手。
“诸位佳客息怒,小人刚才的话本没说完,浩月姑娘此时正在后台卸妆,马上就能出来与诸位见面了。”
他的话音刚落,小门内已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跟着响起。
“小女子来迟一步,还望诸位多多海涵。”
不错,果然是浩月姑娘来了,虽然大家一直都没清她的模样,但她的声音刚才却是听过的。
那声剑舞至最紧要关头的清喝,虽然当时大家都没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令人无法忘怀。
可惜杨开现在还是看不到这位浩月姑娘的脸,因为奶娘刚才一惊之下,抱着他差点钻了桌子,幸好被黄大少及时扶了一把,不过慌乱之间,却将一杯酒碰翻,洒了杨开一头。
酒就是酒,不管度数高低,都是含有酒精的,即便奶娘立即就满含愧疚的用手巾小心翼翼给他搽拭,但杨开的一双眼睛还是被酒精刺的眼泪直流,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象。
所以他只好用耳朵去听,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容貌也是可以听出来的,例如现在。
浩月姑娘刚从小门出来,杨开就听到仿内传来一阵轻叹,虽然只是轻叹,但这么多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变的十分响亮了。
“呵呵,想不到啊,浩月姑娘不但舞的一手好剑器,连容貌居然都是如此楚楚动人,实在不愧为名动京师的第一舞妓,不过,管事,老夫还想见一个人。”
就在浩月对众人盈盈下拜之时,二楼的尖细嗓音再次传来,虽然音量不高,却能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丝毫不受众人喧哗声影响。
管事连忙上前询问:“不知这位贵客还要见谁?”
“呵呵,虽然浩月姑娘的剑器之舞令人赞叹,可刚才那位弹奏琵琶的姑娘,也一样令老夫大为赞赏,你且将她一并唤来,老夫要重重赏赐于她。”
弹琵琶的姑娘?!
杨开脑中灵光一闪,刚才一直横亘在胸口的疑惑,一下便解开了,正是这个弹琵琶的女子,让他觉得那段精彩绝伦的剑舞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浩月的无双剑舞,与其说是用十面埋伏这首琵琶曲伴奏,还不如说是琵琶之声由始至终,都一直在引领着她的剑舞。
楼上这位田大太监虽不是什么治国安邦的人才,但当今圣上好乐舞,所以他对乐舞认识之深,眼力之准,都要强过常人许多,竟然发现了此中奥妙。
“这位贵客,既然您要见她,我这就让人把她带来。”
管事站在舞台上双掌轻拍三下,没等多久,小门内又走出一个头罩清纱,身形婉约的女子,怀里还抱着刚才弹奏过的那面琵琶,款款而来的步履摇曳升姿,虽看不到面容,却更令她平添几许风韵。
楼上的田大将军对她的兴趣显然还要强过浩月,看她走到台前,立即开口询问:“这位乐师,你叫什么名字?”
琵琶女先向着众人微微一礼,然后呖呖莺声的回道:“回禀客人,小女子名叫当空。”
“当空?好奇怪的名字,老夫且来问你,刚才那段剑器之舞,是否一直是由你引领着台上的浩月姑娘啊?”
“客官好眼力,正是当空一直在用琵琶引领着浩月姐姐的剑舞之术,想不到在京师连演五场,只有您一眼看破,为表当空钦佩之情,当空愿为您单独弹奏一曲。”
“原来如此啊,我等为何没看出来。”
“呵呵呵……”
听到其他人充满妒忌的悔恨之语,高台上的田大太监顿时得意的尖声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让杨开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单独弹奏就不必了,老夫还有要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季兴,去给两位姑娘每人送上十两黄金。”
换了别人,肯定不会放过能与如此美女单独亲近的大好机会,可田令孜不但是个宦官,而且还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宦官,对女色并没有兴趣,所以拒绝了当空,然后带着身后三名手下向楼梯走来。
“谢田大人赏!”
台上两名女子看他要走,立即一起盈盈下拜,冲着正在下楼的田大太监施礼谢赏。
此时田大太监已经走到一楼,听她们口呼田大人,不觉回身向舞台走了几步,略显诧异的问道:“你二人如何得知老夫姓田?”
“回禀田大人,这京城内还有谁不认识您的威仪,我姐妹二人虽是初到京城,但早已满耳都是田将军了。”
“呵呵,想不到你二人手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不差啊。”
田大太监刚才当众点破她们二人的剑舞之术,便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才学,现在被台上姐妹这么一恭维,更是得意万分,哈哈大笑着受了她们二人一礼。
待身后一名侍卫将赏给二人的黄金放下,田大太监正打算转身离开,台上的当空却突然一捻怀中琵琶,发出了一个三连强音。
田令孜身形顿时一震,不等他回头,琵琶在当空手中已经再次发出一个三连强音,十面埋伏!
就在已经离席散去的众人疑惑之时,站在当空身边的浩月皓腕一反,双臂微振,腰间两条彩带猛的再次飞出,一对明晃晃的剑器直奔刚把头掉过来的田令孜咽喉而去。
“好胆!”
一直跟在田令孜身后的三名侍卫同时怒喝出声,腰间长刀呛然出鞘,如同三道雷霆霹雳,劲气逼人的猛向彩带剑器急劈而出。
浩月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双臂在琵琶声中左旋右绕,两条彩带顿时在空中翩若惊龙般滑出两道诡异的路线,不但刚好从三柄长刀交错的空隙间穿过,而且一对剑器在丝带旋绕间发出一阵轻颤,竟然瞬间笼罩了田令孜上半身的几大要害,令人不知所攻,无法防备。
“哼!”
田令孜眼看躲闪不及,脸上却不带丝毫惊惧,只发出一声尖细的冷哼,声如尖刺,又如巨锥,撞破连绵不绝的琵琶之声,直灌入当空与浩月耳中。
当空心头顿时如遭雷击,心绪一乱,捻弦的手指也跟着微微发颤,浩月手中射出的剑器同时偏向摆动。
就是这一下摆动,田令孜便逮着了机会,硬将身体向旁边一侧,一对剑器贴着他的咽喉滑了过去,不过危机并未解除,系着剑器的五彩丝带在他的颈项间突然回圈,眼看就要将他脖子勒住。
田令孜鲸吸回气,衣袖猎猎做响,如迎风鼓胀,流云般向外拂出。
“嘭!”
闷响传来,形同活物的彩带立即变回了软绵绵的布条,一对剑器“呛啷”一声同时坠落地面,台上的浩月闷哼一声,娇躯微震,连退数步,嘴角竟沁出一丝鲜血,迅疾的攻势顿时中断。
他们这几下交手虽然凶险异常,却快电光,直到此时,坊间尚未离去的客人们才发出一阵惊呼,争相往门口挤去。
混乱的大堂上,只有几桌客人依然安坐如常,杨开他们这桌便是如此,不过奶娘显然并不想留下,要不是黄大少拉着,她早颤抖的抱着杨开又滑到桌下去了。
“流云袖?!”
一见田令孜竟用一只衣袖随手就伤了浩月,黄大少几人的脸色顿时一变,赵书生更是发出了低声惊呼,不等其他三人询问,震退浩月的田大太监突然飞身跃上舞台又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笑。
而那紧随在他身后的三人,此时却没跟上去,只是抽出随身长刀,极快的分三面将舞台围住,不给台上二人离去的空隙。
“呵呵呵,不自量力,以你等柔弱女子之身,居然也敢学外面那些刺客,跑来刺杀老夫?”
“哼,奸贼,你上欺天子,下压朝臣,对百姓生死不闻不问,还纵容小儿军在京城内大肆抢掠商贾,今日不杀你,我大唐江山早晚会毁在你的手里,看剑!”
浩月用纤手抹去嘴角血痕,立即发出一阵怒斥,随即再次一抖彩带,又将一对剑器舞了起来。
田大太监不以为意的正打算再用衣袖去拂对方彩带,旁边一直抱着琵琶文文弱弱站在那里的当空突然纤足轻点,身形如飞燕般掠空而起,瞬间便拔高丈余,而且势子似乎还未用尽!
“逆贼休走!”
围住舞台的三人见她跃起如此之高,生怕放跑了刺客,立即同时飞身向上猛扑,想不到当空右手在怀中琵琶面板上轻轻一拍,竟然就借力将急速上升之势变成了左右回旋,衣裙飘飞,天女下凡,怀抱琵琶凌空飞舞的身姿,在这一瞬间,宛如杨开前世见过的一幅敦煌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