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尽管卖身为奴,但能给杨开这小少爷当奶娘,可算是一步等天,已是中上等奴仆,只比黄大少的亲信随从低了两个级次,每日虽非锦衣玉食,但比之未卖身前,却已强过百倍。
更何况只要一路上不出纰漏,顺利跟随黄大少回府,马上也会有专门的仆人来伺候她,比她做寻常百姓之时,日子可过的舒坦多了。
不过她是黄大少路上新买的仆人,还没进过黄府,地位并不稳固,一旦杨开断奶,她很可能就会沦为下等奴仆,所以一直心怀忐忑。
可如今她的孩子被少爷亲口许给杨开做随从,能从小一起陪伴他长大,将来自然是他最信得过的心腹,今后地位更在奶娘之上。
所以,只这一句话,奶娘在黄府的地位便稳固下来,可以说只要黄家不倒,她和孩子两人,这辈子都不用再胆心吃饭穿衣的问题,而且还有专人伺候,柳氏又如何能不由衷感到高兴。
当然,杨开这个满脑子都是现代观念的转世之人,一时还有些想不通这些缘由,所以在心里乱发感慨,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也只是感慨了一下而已,毕竟入乡随俗才是处世之道,那些前世的认知,在这个封建集权制度刚刚达到顶峰的唐朝,是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就算他想改变,也没这个可能。
任何一个社会的进步,必须遵循这样的规律,首先是生产力与生产水平的提高,然后在此基础上,萌生出各种新兴阶级。
等这个阶级不断壮大到可以影响社会各方面时,自然就会出现为此阶级服务的新兴思想,再等这个思想逐步扩大到能够深入人心,并细化出能够维护该阶级发展的制度时,该阶级才具备推翻旧制度,推动社会进步的能力。
这个过程,如果没有几百年的历史积淀,就必须有无数革命先驱抛头颅洒热血的努力,否则根本不能成功。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无数次的农民起义,大多数最后都跳不出朝代更迭这一旧路的原因。
不是他们力量不够大,也不是他们没有指导起义的思想,而是与农民这个阶级相适应的思想,便是封建集权与小农经济的思想,由此思想所建立起的制度,也只能是与之最相适应的封建集权制度。
因此,杨开就算是个目标远大的有志青年,也不会无聊到想跑到这大唐朝来建立什么民主共和的制度。
至于某些小说中所描写的,主角一回到古代,便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把一个社会一下推进到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的故事,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更何况,杨开的脑袋里,可从来都没有当革命先驱的想法,他只想让自己能够重新在世上成功的活一回,至于是不是能够让社会发展到一个更加和谐美好的阶段,他才懒的管,所以感慨归感慨,现在还是吃奶要紧,其他的事,都和他无关。
吃过奶解决了肚子问题后,杨开本来打算再练练功,但毕竟身体幼小,体力有限,所以迷迷糊糊就又睡着了。
虽然黄大少嘴上一直说自己并不愿意参加春举,完全是老爹逼的,但进士及第,升官发财,毕竟是这个时代所有读书人的梦想,所以考试的这几天,他还是很上心的,就连杨开也没多看几眼。
换了从前,杨开肯定又得无聊死,可现在就不同了,他巴不得没人理会,每天只要吃饱奶水,就闭目修炼偷学来的内功,进步非常神速,只用了十天左右,小周天便被他完全打通了。
而有了这小周天循环,杨开的丹田气海内,终于第一次存入了一丝真气,就算不练功的时候,也能感觉到阵阵温热,让他好不开心,精力全部集中到了练功上面,忘记了时日几何。
这日天色刚刚放亮,杨开正躺在床上闭目假寐,一边体会丹田内那细如蚯蚓的暖流,一边苦思小周天改为大周天时,当空所说的那句逆转重楼究竟是什么意思,隔壁突然传来了管家苦口婆心的劝阻声。
“少爷,老爷特别交代过,礼部试一完,让您必须跟着老朽去田大人府上拜会一下,也好在取士时能对您照顾一二,您这要是不去,让老朽如何回去向老爷交代啊。”
原来在杨开练功练的废寝忘食的时日里,黄大少已经考完了三月的礼部诗文考试,几日之后就要进行阅卷取士了。
“管家,少爷我虽然不愿违逆父亲大人的意思,千里迢迢跑到这京师赶考,可能否及第,当凭胸中之墨,手中之笔,如何能学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跑去巴结主考?这如被我的朋友知道,即便真能高中,少爷我也没脸见人了。”
“少爷,难道您真不明白老爷的苦心吗?人说发财方可立品,想我黄氏一门,时至今日,不能说家财万贯,也绝对等闲,但只因欠缺了这官场上的一点作为,便在乡里处处受制于人,只能一直干那刀头舔血的杀头营生,老爷多年来逼少爷参加科举,正是为了摆脱制肘,为黄氏一门后世子孙能够有平平安安的好日子过,而苦心设计的啊。”
“这个本少爷当然知道,可为了及第,便去学一副小人嘴脸,少爷我无论如何都做不来,更何况这次你竟要我去拜会田令孜这个阉人,向他下拜,没得辱没了黄某的祖先。”
“少爷,其实老奴如何不知少爷为人,而且也不愿少爷你去向那些昏官卑躬屈膝,可如今的科举,如不请托于人,便根本就无法及第,俗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淮阴侯能忍胯下之辱,少爷为何不能忍一时之辱而向田大人下拜?”
黄大少显然已被管家缠的没了脾气,听他如此说,便不再继续反驳,只是又借词推脱起来。
“管家,可是田大人上次被刺客所伤,听说到现在还在调养之中,我们前去拜会,只怕根本见不到他啊。”
“少爷,只要你今日肯和老奴去到田大人府上,无论能否见到大人的面,都算没让老奴辜负了老爷的嘱托,老奴今后也就不再逼你了,不知少爷意下如何?”
“唉,既然这样,少爷我也无话可说,今天就跟你走上一遭算了。”
杨开躺在床上听着管家和少爷争论,心里不禁暗想,这黄大少和老管家平日里看上去都是谨慎之人,怎么今天早晨在屋里竟会如此大声的商议这种事情,而且管家刚才还无意中把黄家干的是什么买卖给讲了出来,也不怕被别人听去了。
可当他转目向奶娘望去时,却发现平时睡的极浅稍有响动就会惊醒的奶娘,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并未被他们的争吵声惊醒,直到院里传来随从们的说话声后,奶娘才睁开双眼,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时杨开突然惊喜的发现,原来不是黄大少和管家的声音太高,而是自己的听力有了极大长进。
平日随从们起床,他最多也就能听到对方的屋门开关声和他们的说话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可杨开今天却能将他们每人的脚步声都分辨的清清楚楚,如亲眼目睹一般,就在此时,一道清气沿头顶百会大穴流入,在双耳附近稍一盘旋,跟着按照该处经脉的运功路线,慢慢注入了丹田。
丹田内那一丝昨天储存下来的真气,立即被这道清流顶的在他的经脉之中游走起来。
杨开赶忙细心体会,发觉这道真气所走之处,正是刚刚贯通不久的小周天路线,而且每一次周天循环后,丹田内就会积淀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真气,经历几个循环,这缕真气就又变成了一条细如蚯蚓的暖流,与昨天那点真气慢慢在经脉中融合到了一处,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其实他不知道,直到此时,他的小周天循环才算真正畅通,从此以后,就算不去刻意修炼,这循环也不会停下来,仿佛与生俱来一样,再不用理会,而他的各种感官,也随着小周天运行,变的敏锐起来。
等杨开在惊喜中品味完这种耳聪目明的新鲜感后,奶娘已经穿好衣服将他抱起,又到了令杨开尴尬万分的每日一换的时候。
没办法,就算他的思想再成熟,练功进步再快,身体的控制能力,还是差的很远,因为婴儿的神经系统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所以这尿布嘛,每天早晨他也就必须得换上一次了。
如果只由奶娘换换尿布,杨开到也可以忍受,可不知为什么,每次他换尿布,那个叫心儿的小家伙只要醒着,就肯定会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的下身不停的看,这才是最让杨开不能忍受的尴尬啊。
今天更郁闷,他的尿布还没换完,黄大少就带着管家走了进来,两人也一起现场观摩了一把杨开的换尿布过程,你观摩就观摩吧,反正杨开现在也无力反抗,可黄大少居然还弯下腰用手指逗了逗他。
实在太气人了,杨开心中羞怒的同时,立即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报仇机会,憋足力气一使劲,哗啦一声就冲着他尿了出来,幸亏黄大少身手敏捷闪躲及时,只洗了个手,不然连脸都得一块儿洗。
“哈,你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居然一大早就用尿泼你义父。”
黄大少甩了甩手上的童子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再次走到床前,一把就将杨开一对胖嘟嘟的小短腿抓住并轻轻向上一提,杨开顿时头下脚上,来了个倒立。
“少爷,使不得啊,小公子这么细嫩的身体,万一伤了就不好了。”
奶娘和管家一看这种情况,赶忙上来劝解,黄大少其实也只是想和杨开玩玩,他可不知道刚才那泡尿是杨开故意的,所以立即把他的腿又轻轻的放回了床上。
如果是其他婴儿,被黄大少这么一折腾,早哭成个泪人了,可杨开不但没生气,而且还非常高兴,咳咳,别误会,杨开不是受虐狂,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一直在脑中盘旋的难题突然被黄大少这一提给解开了,逆转重楼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