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相府,内堂外围。
戟铖林立,戒备森严。
骑都尉骆通手中拎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脸色难看的带着一列兵士围着内堂,从正门到偏门一一看护得严严实实,每一个护卫都接到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允许,绝不能让任何人闯进去,当然,也绝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
与裴元绍在大风楼里的那一次交锋让他膨胀的信心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在陈国,他骆通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比拼武艺还没有一个人及得上。可现在,区区一个黄巾贼就让他颜面扫地,这实在难堪之极。
在巡察的队伍中,除了骆通一群士卒外,还有另外的一拔人,这些人个个身体壮实,健壮有力,他们的身份是陈王府的护卫。
“骆都尉,听说这一次你们在大风楼抓到了黄巾巨贼,当真是可喜可贺呀!”一名陈王府护卫见骆通迎面过来,上前搭讪道。同在一座城里,消息自然传得飞快,更何况,大风楼还是陈王刘宠的产业。
“哼!”骆通阴着脸,冷哼一声没有作答。没有面子的事情被别人提及,心理上当然不可能好过,虽然骆俊和刘宠之间的关系处得不错,但并不代表骆通与陈王护卫之间没有比量,没有竞争。
国相府,内堂正厅。
居中的位置,骆俊据案席地而坐,头束方山冠,幅巾裹头,身着一件在春季常穿的青襟单衣,显得分外的精神和威仪。在他的身畔,裴元绍面带笑容陪在跟前,一只手还持着酒盅欣然倒着美酒,当然,他的另一只持刀的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骆俊的要害。
一郡之相,按照后世的叫法,相当于地市一级的市委书记,或者这么说,在陈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是他骆俊说了算。当然,从场面上来讲,陈王刘宠这个人大主任的意见也是有相当份量的。
汉初,象陈国这样的诸侯王国的最高统治者是各地的诸侯王,不过,随着七王之乱削藩平叛和推恩令的施行,诸侯王的权力也被大大的削弱,及至到汉成帝之时,朝廷更颁布了废王国内史,以相治民的诏令,而相的任命权则完全归属于中央政府。
国相品秩为真二千石,相当于一郡的太守,在权力斗争中落败的诸侯王最后仅仅保留了通过朝廷派遣的官员征收租税供自己享用的权利。当然,这种情况也是因人而异,象刘宠这样有能力的王侯,影响力比那些只知道躺在祖宗荫功上混饭吃的家伙还是要强得多。
在知悉自己的国相被人‘绑架’的消息后,刘宠迅速的召集了护卫前来救援,他本以为区区一个黄巾贼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却不料裴元绍‘奸滑’得紧,任凭陈王府的护卫挑逗生事,也不离开骆俊半步。
明晃晃冷森森的百辟刀抵在那里,稍一动作便血溅当场,刘宠无奈之下,只得跟着裴元绍、骆俊进了内堂。当然,为了保护自己,他还带了十余个护卫,有这一群高手在跟前,加上刘宠本人也不是善予之辈,裴元绍就算倏起发难也不用担心。
在一旁的敬案上,陈王刘宠此时正瞪着一双如斗牛般大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身份不彰的对手。
“你就是黄巾寇裴元绍?”刘宠圆睁双目,气势十足的喝问道。其实,在进入国相府时他就已经知晓了裴元绍的真实身份,现在还明知故问了一句,不过就是想以威势压人罢了,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王爷,上位者的威风刘宠是绝不缺少的。
裴元绍闻言,不急不噪的慢悠悠挺了挺身体,看了一眼刘宠,忽笑道:“陈王,你我都已知晓了彼此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问?况且,我和骆相也算是朋友了,这般待客之道可不是很好呀。”
“你,我和你什么时候有过交情,在这郡堂众目睽睽之下,你休得巧口诬蔑!”骆俊听言,变色厉声驳斥道。说罢,他的胸口还在不停的起伏,显然对于裴元绍这种顺竿就往上爬的无赖做法气忿难平。
“咦,骆相难道忘记了吗,方才你我还在东城叙谈了一番!”裴元绍也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说道。
骆俊这个人,裴元绍其实还是相当钦佩的,在这乱世年月,做官不易,做一个清廉为百姓谋事的好官更是不易。骆俊能把陈国治理成现在的样子,着实不易,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照陈国现在的处境,早早晚晚会成为那些野心勃勃诸侯的猎物。也许其他人裴元绍还算不到,但那个从南阳一路逃奔到谯郡、九江郡的后将军袁术可绝不是什么好货色。
裴元绍一早就听一个南阳的老客说起过袁公路的斑斑劣迹,在宛城,倾家荡产的,死在袁公路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如今正在陈国的边上虎视,你说危险不危险。
“哼,裴元绍,任你如何花言巧语也没有用,我骆俊身为朝廷命官,缉拿通缉要犯是职责所在,另外,这些天你在陈县的所作所为,可别以为我们不清楚,盗卖梁王墓葬珍宝,低价收购粮秣,购置兵甲试图谋叛,你这桩桩件件,俱都是死罪!”骆俊稍稍定了定心神,厉声质问道。
身为国相,缉拿要犯、保境安民是职责所在,就算受制于人,也不能让他放下职责。说起来,这也要多怪骆俊的脾性耿直,要是其他人碰上这样的事情,估计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多半要搞搞暗箱操作。
从这些迹象分析,骆俊就是一个不太会拍上司马屁的人,其人为官清廉,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余钱,他从尚书郎的位置调任到陈县来做国相,虽然品秩都是真二千石,但实际上却是贬谪,这大汉朝其实不是没有好官,而是好官得不到重用。
真二千石的俸禄听起来不少了,然而考虑到粮价的飞涨速度,仅凭这一点薪水,也只不过勉强维持生活。
“没有话说了吧,裴贼,你快老实招来,梁王的遗宝到底藏在何处,另外,你们在芒砀山还有多少贼众?”见裴元绍出神不语,骆俊加重了语气,继续道。
“没话说,是的,我确实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可叹呀,我裴元绍好心好意的留下来提醒,不想别人却不领情,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陈国的天就要变了!”裴元绍作势叹息道。
“你胡说什么?我陈国上下风调雨顺,民生安泰,怎么会有刀兵之灾!”刘宠怒喝一声,豁然作势欲起。
作为陈国名义上的王侯,刘宠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做得很好,境内百姓安居乐业,官民相安,民殷府丰,这样的盛世局面可不是随便就能创立的,可现在,裴元绍轻飘飘的说什么刀兵之灾,真是莫名其妙!
“陈王和国相难道没有听过,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典故。现在黄巾军虽然被扑灭,但在陈国的四周,曹操、袁术、吕布等皆世之虎狼,他们彼此之间屡屡为争夺地盘、财富发生战事,陈县仓廪充足,百姓富庶,这样一处可提供粮秣财富的地方早就被这些豺狼盯上,陈王和国相大人对此难道不知晓吗?”裴元绍等的就是刘宠这一问,早已经拟好说词的他立即沉声作答。
“哼,一派胡言,我陈国乃是大汉天子册立的侯国,没有朝廷的诏令,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犯我陈境!”刘宠冷笑一声,反驳道。
“哈,王爷实在天真的可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吗?试问,现在朝中是董太师的话管用,还是天子的话管用!”裴元绍毫不示弱回击道。
裴元绍这话一出,骆俊和刘宠一时张口结舌,无语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