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叉脊背一阵寒意升起,他紧紧抓住伏魔叉,硬着头皮高声叫道:“是哪个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声音突然停住了,周围突然一片寂静。
黑夜叉又问了几句,那呜咽之声始终不再响起。黑夜叉稍微松了口气,心想,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此地荒凉无人,怎么会有什么人在这哭泣呢?
想到这,黑夜叉勉强笑了一下,抬起脚步往山下走去。没走几步,那缥缈阴森的哭声兀地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而且距离更近。就像紧贴这后背一般!
黑夜叉只觉得根根寒毛竖起,他猛然回过头来,怒喝一声“大胆”,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后脑勺在他眼前陡然出现。
“我草!”
黑夜叉被吓得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一老太婆背对着他,蹲在路边对着一丛杂草在那呜呜的哭。
“你,你是何人?大凶之夜在此处哭个劳什子?吓人不浅!”黑夜叉看清那人模样,忐忑的心放下了一两分。
那老太婆依旧背对着他,呜咽道:“老身……不肖子孙……找……找不到……路……家……吓……吓……”
“什么?”黑夜叉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还是从老太婆吐字不清的话语当中得出个大概意思来,想来是这孤魂野鬼上山寻找她哪个贪玩的孩儿,结果老眼昏花,天又黑了,因此连路都找不着了。
既然不是什么恶鬼之类,黑夜叉的心又放下了七八成。他板着脸对老太婆道:“岂有此理,天黑了还敢在这里游荡!想来你那儿子也该回到家中了,快回家去好生看管!大凶大煞之夜还让本护卫劳气,真是做人不安分,做鬼也不安分,快滚!”
那老太婆始终背着身,低着头,呜呜的哭道:“鬼差大人……我……能不能……继续……等……我怕……”
黑夜叉一听老太婆吞吞吐吐的口吻,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老太婆,别把别人的好心劝告当成耳边风!你不知今晚什么日子哩!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地狱****,恶鬼最容易趁这机会逃出来作恶,你是不知死活。”
“恶鬼……是……什么……”老太婆止住呜咽,突然含含糊糊道。也不知是不是黑夜叉的错觉,只觉得那老太婆的两只眼睛,似乎一直透过后脑勺的满头白发在盯着黑夜叉看。
黑夜叉不觉心头发麻,他使劲的看着老太婆的后脑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如何个不对劲法。
“恶鬼,是那两眼暴突,满脸血污,血盆大口……总之,看了就觉得十分恐怖那种……”黑夜叉极尽所能把自己心目中最恐怖的恶鬼形象描绘出来,只想快点吓一下老太婆,让她快点下山去。
“你是说,是这样子的吗?”
老太婆的一双枯槁干瘦的爪子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慢吞吞的拨开她后脑勺那长长的头发。
一张苍白又乌青的脸猛然清晰的出现在黑夜叉面前!
原来这老太婆一直面对着黑夜叉!当黑夜叉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死鱼眼一直阴森森的注视着黑夜叉!
两眼暴突,七窍流血,烂齿龅牙,这不是黑夜叉最怕见到的恶鬼尊容吗?
“我草他吗的姑奶奶哟!”黑夜叉登时魂飞天外,托着屁股飞也似的望山下便跑,哪管什么荆棘乱石,灌木剑丛,他一路摸滚打爬。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黑夜叉喘着大气停下来,他左顾右盼,发现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待看到脚边的那丛荒凉枯草和乱石小路,黑夜叉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不是刚才那块地方?“喜……喜……呜呜……”那老太婆还在那低垂着白发盯着他诡秘的笑!
“逃!”黑夜叉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正要夺路而走,黑夜叉面前突然出现了恐怖的一幕一幕:血海,刀山,剥皮,锉骨。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
黑夜叉只想跑,然而恐怖的一幕又一幕穷追不舍。“小夜叉,小夜叉,逃起命来像个小乌鸦。不要怕,不要怕,只要不死终究会有个家。”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很多年前,尚在人间的自己最后记得的一句歌谣。
那是他的妈妈教导他的一支歌谣,夜鸦村里奉为至宝的一句话。在他逃离那片噩梦般的地方时,这是最刻骨铭心的一句歌谣。
夜鸦部落的人们总是那么的懦弱,即使死到临头了也只想着求饶和逃跑,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黑夜叉目睹着大家在自己面前一一倒在血泊中,倒在穷凶极恶的猎人刀下和箭下。
明明这么多的夜鸦,在强敌面前却从来不会想到反抗,只会任人宰割。逃跑的夜鸦扔下年老弱小的同胞,只管自个儿逃之夭夭,而且显得天经地义。
黑夜叉就是那时死去的。他痛恨这种懦弱,他遇到懦弱的人就想欺负。但他偏偏又是他最痛恨的那一类人,懦弱,只管逃命。
黑夜叉在血海地狱一样的地方东奔西走,却始终逃离不出这种恐怖的场景。他手脚不住哆嗦,仿佛不属于自己。
“真讨厌这感觉,我依旧是那个我最讨厌的自己。”
黑夜叉站住脚步突然笑了:“来,来,来!老子差点忘了我可是个除魔卫队的护卫!什么厉鬼恶鬼,尽管放马过来!我受够了!”
豪情万丈!
这时,老太婆不露声色的冷笑起来,周围的血海地狱越转越快,渐渐的把黑夜叉转的头昏眼花,脑袋一片空白。
不一会儿,黑夜叉消失了,地上凭空多了一只咕咕叫个不停的小乌鸦。
……
话分两头。
盘宁足足在山上修炼了十天,《逃命要术》初有小成,干粮什么的也吃完了,他便准备下山。
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盘宁循着下山小路快步赶下去。不知怎的,周围突然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惨淡的月光破碎落下,把盘宁的影子拉的又长又细。
盘宁走了许久,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自从他的感应气达到小成境界后,身上似乎多长了一双眼睛,看周围事物更加清晰起来。凭着气息感应的新道术(或者说是本能),盘宁发现原先跳动的各种虫子气息全都消遁在漆黑当中。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周围数丈范围内没有丝毫杀气,盘宁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又走了一会儿,盘宁站住不动了。
“按照我上山行走的山路,此处应该是一个岔路,往左便是下山,往右不知通往何处,怎的几天不见,这左边的小路便长满了荒草?却留下一条不知底细的小路在此?”
盘宁遥望往右的山路,那山路黑漆漆的,尽头黑烟莫名腾起,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条山路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山,与其赌运气,不如凭自己实力解决问题。”盘宁暗道,他提起善良的剑,稍微运起真气,一剑挥向左边的一片杂草。剑光过去,那杂草刷刷刷的碎片飞扬,分出一条两寸宽的小路来。
盘宁沿着开出来的小路走了一会儿,猛然感觉到后面的树梢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他头也不回,口中厉喝一声:“什么人?”
树梢那边一个黑影不声不响。
“再不回答,在下就不客气了!”
那黑影默默的躲在树后。
盘宁不愿意啰嗦下去,一剑甩去。“呲”的一声,半个树枝齐刷刷的被切断掉了下来。那黑影“咕咕”的叫了几声,躲在一处草丛里。
月光下,盘宁瞧清那黑影模样,原来是只小乌鸦。
“是你,这股气息……原来在山上偷看我练功的便是你,一只小乌鸦,哈哈。”盘宁觉得有些好笑,不去管他,抬步就要继续走。
这时,一丝隐隐约约的鬼哭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盘宁吓了一跳,暗道:“这荒无人迹的地方,哪个在这里哭泣?”
那只小乌鸦听到这鬼哭声,“喳”的跳了起来,扑腾着翅膀一路飞奔过来,撞进盘宁怀里。
盘宁将那小乌鸦捂在怀里,喜道:“正愁晚饭没着落,这不送上门来了?啊,不对,如今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是哪个在这装神弄鬼?再不出来,别怪在下不客气了!”盘宁喊了一声,心里头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因为他光是听到鬼哭之声,却没有感应到谁的气息。
“呜呜……”
似乎四面八方都是这种缥缈的哭声。
盘宁还道是自己的感应气修习得不够熟练,找不出哭声来源,心底有些烦躁。
“呜呜,呜呜……”
声音越来越大,便如在身后一般,盘宁猛地回过身来,眼前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