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聪瞪着大眼看小秋香，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个，惠姐姐晚上不回来，你插好门困吧。”查聪说完，转身就走。
“喂，公子……”
查聪的身影已快速地消失在夜色里。小秋香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声。
我在小秋香的眼里就这么不堪？查聪气恼地一步踏进了自己的小跨院。咋甚么事情都往我头上按呢？惠姐姐难缠，她的丫鬟也这般是非，这世上除了两个娘，再就是小兰最亲近我了，决不会如此地栽赃于我。
“公子啊，你总算回来啦，要急死人吗？”院子里，小兰迎住了查聪。
“咋了？甚事把你急成这样？”
“你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外面又不太平，俺咋就不能急成这样了！？”小兰双手拉住了查聪的一只手，“我给你留了绿豆粥，喝了能败火。”
“嘻嘻……”查聪笑了，刚要说甚么，却被“砰”地一声门响给打断了。
他刚进查府时曾经住过的那个屋门被推开，一条人影快速地扑了过来。
“良义哥？咋是你，你不是一早就走了吗？”看清来人后，查聪惊异地问。
“我是要走来着，可外面堵满了人，不知对方的底细，又怕碰到爹带来的人，只好又回来了。”广良义道。
“广公子在此呆了一整天，到傍晚我才知道，吓死我了。”小兰补充道。
“我上午回来过，你咋不出来见我？你一直躲在这里吗？”
“我倒是听到了动静，没敢出来，以为是爹带人闯进来啦。”广良义道。
“那你也不想一想，既然官兵闯到了这个小跨院，岂有放过你呆的那个屋子的道理？”查聪烧撩他。
“能躲一时算一时，不是还有个万一嘛。”广良义嘟囔道。
“嘻嘻，整整呆一天，亏你能憋得住。”查聪喜道。
“你快说说，我爹来了吗？外面那些人到底是甚么人，为何事而来？”广良义急切地问道。
“姑丈来过了，但现在又返回了齐州城。外面那些人是义军。”查聪道。
“义军？啥叫义军？”广良义不明白。
“反朝廷的农民起义军。”查聪淡淡地说道。
“啥？！这不是造反了吗？”广良义吃惊道。
“嗯，就是造反啦，要不然我何以能如此安稳地站在这里？怕是早让你爹，我那姑丈带来的官兵给绑走了。”
“聪弟，你不能怪我爹，他是朝廷命官，他……”
“嘻嘻，我是逗你玩的，我咋会怪姑丈呢？他若心里没有査家，会提前派你来通知我们吗？”
“就是，就是。可如今咋办啊？”广良义在黑夜中蹙起了眉头。
“啥咋办？跟着义军一起把狗皇帝拉下马就是了，到时还怕你爹当不了一个守备？”查聪潇洒地一挥手，“我已经是义军的无冕之王，嘻嘻，良义哥，你到时候要个甚么官做呀？”
“啊？！这怎么可能？这如何是好？我爹可是朝廷……”
“朝廷命官？朝廷都将不复存在了，还啥朝廷命官？嘻嘻，看把你难为的，我也不让你去与你爹，或朝廷做对，你就跟着我这个无冕之王看看热闹吧。”查聪似乎在对广良义道一件好玩而又有趣的事情，全然没有把推翻现朝廷当成一件严肃的事情看待。
广良义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他对此事还理不清头绪。
“我是回来通知小兰的，今夜我要在府内值守，良义哥，你若睡不着，索性陪我一起守夜吧。”
“好吧。”广良义答应道。
“那就走吧，我心里有点忐忑，今夜怕是要出事情。”查聪道。
“你喝完绿豆粥再走吧。”小兰见查聪马上就要离开，忙拉住了他，“值夜要一晚上吗？你会害困的。”
“我练功的时候，有时也整夜不睡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查聪道，“良义哥，你一天没吃东西吧？你先吃饭，我出去溜一圈再回来喊你。”
小兰在黑夜中红了脸，查聪的话让她害羞，公子那些不睡觉的夜晚，也有她的参与，而且是不可缺少的配角。
广良义今晚是头一次听到查聪亲口承认他在晚上练功，但广良义没有往心里去，他的思维现在不在这上面。
“我已经喝了两碗绿豆粥，吃了几块点心，这会儿不饿。”广良义道。
查聪看向小兰，小兰点头道：“他晚上出来时，我给他送过去的，他中午就该出来，这小院里又不会随意来人的。”
“嗯，良义哥这是谨慎，因为今天来抄家的是他爹。”查聪这话不知是为广良义开脱，还是变相地对他进行讽刺。
“我们走吧。”广良义率先向外走去，查聪的话让他难堪。
“插了门，困吧。”查聪对小兰道。
“那你要小心啊！”小兰的话语中充满关切和不舍。
…………
小哥俩在府内各处转悠，当然，重点是关注二夫人的房间。那里已经固定上了两个家丁，四儿另带几名家丁与查聪分头巡视。査家自建府以来，从没像今夜这样警惕过，即使昨日那样大的灾变后，也没今夜防范的严密。因为，査家从来没有这么多陌生人在府内留宿过。这些人还有一个官方的称谓，那就是造反的暴民。
广良义始终不语，与他的平时判若两人。
“良义哥，你困吗？困就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陪我。”查聪对他说道。
广良义摇头，道：“我爹与暴民交手了吗？”
查聪明白了广良义沉默的原因，他有心事。
“嗯。”查聪点头。
“你说他已回齐州城，你是咋知道的？他有受伤吗？我看暴民人数众多，爹来抄家肯定不会带太多人马的。”广良义也有思维细腻的时候。
“姑丈是受伤了，但不碍事。”查聪寻思着说道，“我是看着他回齐州的，你放心吧。”
广良义停住了脚步。
“我在暗中帮助了姑丈。”查聪知道广良义停下脚步的意思，“我到战场上去了。”查聪进一步为广良义解惑。
“聪弟。”
“嗯？”
“你真的要与暴民一起反朝廷吗？舅舅也同意？”广良义始终以暴民来称呼查聪嘴里的义军。
“我不反也得反，事实证明，若没有义军的阻挡，今日我就会与官兵直接交手，那不就是反了吗？那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而今有成千上万的义军兄弟与我一起反，这是天在助我。”查聪这会儿已经不是平时嬉戏的小公子了，他的语气严肃而又坚定，“良义哥，你不用发愁，也不必犯难，我与姑丈有可能还会在战场上碰面的，但请你相信，我会处理好的。姑丈既伤不到我，我也不会让义军伤到姑丈的。”
“如此甚好，只是成千上万的义军和同样成千上万的官兵不是你能左右了的，我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成千上万人在一起厮杀的场面可以想象的到，那一定是很惨烈的，我担心爹的安危，同时也担心你的安危。”突然的变故，让平时吊儿郎当的广良义也在一天之内成熟起来，学会思考和分析问题了。
“爹今天偷偷嘱咐了我一句话，他告诉我，既然无法摆脱老天的安排，那就顺其自然吧。战场可以上，但不一定就要去杀人或被人伤，要学会保护自己。能退且退也，能躲且躲也；靠前的位置不要争，拼命的事情不能做。”说到这里查聪和广良义一起笑了起来。
“舅舅真是个读书人，这劝人的方式也不同。”广良义道。
“明哲保身这词儿用到爹身上很贴切。虽然他的话不一定适用于混乱的战场，但我从中也受到了启发。既然义军有成千上万的人马，那就让他们在前面厮杀吧，我且旁观也。”查聪在黑夜里露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我这不是做人不实情，造反不是我的本意，杀人更不是我的性情，我以前连猪……”
查聪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刹车。
广良义正等着听他的下文，却没有了结果，就追问道：“连珠是甚么？你讲啊。”
“连珠是……”
查聪忽然向前冲去，身形之快，惊得身后的广良义目瞪口呆。
正在回答广良义疑问的查聪再次瞥到了前方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飘动，立时追了上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査惠的闺房不远，因查聪对那道不确定的模糊身影和闺房门上的细洞有怀疑，所以，他带广良义巡夜的轨迹主要就是在二夫人的房间和惠姑娘的闺房之间徘徊。他在心里有一个朦胧的预感：今夜，惠姐姐的闺房可能要出状况。
那模糊的身影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突然加速，在查聪差一步抓住他的瞬间，越墙而出。
查聪跃上墙头后，没有追下去，外面布满了义军的人，这身影混入其中很难辨认。
查聪回到査惠的闺房前，广良义也赶了过来，道：“聪弟，你发现了甚么？”
“进屋看看再说。”查聪说着就敲响了闺房的门。
屋内没有回应，查聪再敲，还是如此。旁边的广良义一时心急，伸手欲大敲，却在一扣之下推开了房门。
“甚么怪味儿？”进入房间后，查聪感到鼻子不舒服起来。
“是迷香，我接触过这玩意儿。”广良义道，“把鼻子捂上，别把我们也熏倒。”
查聪没有捂上鼻子，他伸手在屋内摸索起来，凭着记忆和判断，他在一个角落里摸到了火石。
豆油灯点亮后，他与广良义一起看向屋内的两张床。本应睡着小秋香的床却是空的，连床幔也没有放下，而査惠的床却被帐幔遮挡的严严实实。
查聪大惊！莫不是惠姐姐独自跑了回来？他心中疑惑，脚下一紧，身子飘然而至惠姑娘的床榻。
床幔揭开后，查聪借着朦胧的灯光向床上看去。他紧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些，惠姑娘床上躺着的是小秋香，而不是査惠。虽然身影模糊，但查聪即使用鼻子闻，也能把惠姑娘与小秋香分辨出来。
“小秋香。”查聪边呼唤边用手推她。
小秋香没有甚么反应。
“把她弄出去吧，估计是中迷了。”广良义道。
俩人把小秋香抬到了屋门口，广良义用手掐她的仁中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