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郎瑛的医术不愧他鬼医之名，修士的手段也不比凡间，百里妖乂破开老大一个口子的胸膛很快的恢复如初，除了身体疲惫需要休息，其他一切都十分正常。
宋璟他们没有告诉百里妖乂，百里素素已经知道了真相的事情，只是想他好好的修养一段的时间。
所以在百里素素默默的开门走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冷起一张面庞，轻蔑鄙夷的看着百里素素：“废物，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百里素素低着头，声音轻轻的。
一丝诧异被百里妖乂很好的掩藏在了眼底，怎么回事？素素他不是对“废物”两个字特别敏感么？每次听到，都会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仇视自己。
今天怎么会……这样平静？
他冷冷的笑：“要是因为我救了你而委屈照顾我，我不稀罕。”
“我很担心你。”百里素素垂着眼，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是声音平淡，像是说着不起眼的闲话家常。
百里妖乂忽然觉得诡异之极，素素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皱了皱眉，他把脸侧到一边：“废物，不要呆在我的房间里，给我滚出去。”
话音才落，倏然，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用力的扭转向外，于是看见了一张悲伤与欣喜混杂的面庞，浅灰色的眸子里没有了冷漠与恨意，复杂的情感在其中潮起潮落，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你……”百里妖乂忘记了打掉下巴上的那只手，怔怔的看着百里素素沉默坚决的面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了？”
百里素素眨了眨眼，忽的倾身覆向百里妖乂，居高临下的吻上了百里妖乂微张的唇。
“唔……”百里妖乂轻哼一声，浅灰色的眸子骤然睁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与相同色泽的眼睛互相交缠，怔怔的凝视着一上一下的长长睫毛。
唇上的柔软和温热，被温柔的对待舔吮，那种温度，像是安慰了十多年来，自己一人独自承担的疲惫与悲伤，让人沉溺。
“哥哥。”百里素素轻声叫道，“我都知道了，哥哥。”
百里妖乂身子一僵，就要推开百里素素。
“哥哥。”百里素素再次叫道，带着强硬，“哥哥不要再推开我了。”
百里妖乂垂下眸子，头斜靠在百里素素肩上，难得让自己放纵软弱一次，因为他是自己深爱的弟弟。
“你知道了，就会变得更加危险。”他幽幽的叹，“我们还是维持从前，你就当从来没有听说过真相那样子，算是哥哥求你。”
看着百里妖乂眼中无力而哀伤，百里素素心中一揪，说不清楚愤怒还是怜惜，咬牙拒绝：“不行。”
“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的哥哥。”百里妖乂抿了抿唇，忽然想起刚才莫名其妙的吻，脸上一阵燥热，“我以前那么对你，你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恨我的吧？”
“是恨啊。”
百里妖乂脸色顿时煞白。
“不过，”百里素素轻声道，“但是这种恨，比起想要一个关心自己，疼爱自己的哥哥的渴望来，忽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弯着唇笑，第一次这么放开的笑：“本来心里还很矛盾，但是一想到可以有个关心自己的哥哥，开开心心的过着每一天，就发现之前的怨恨，都无所谓了。”
“再说，比起我受的苦，比起我的怨恨，哥哥自己才是最痛苦，最不好受的那个人吧？”
“明明那么的关心和喜欢我，却做出很残忍绝决的样子打击深爱的弟弟……”百里素素眼中溢出薄薄的水花，“十几年来，哥哥一个人忍得很痛苦吧？心事都只有自己尝，被深爱的人憎恨着……”
“其实，看着素素慢慢的成长起来，虽然被憎恨着很伤心，但是喜悦是最多的。”百里妖乂摸了摸素素的脑袋，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个动作，他一直想做，但是从来都没有机会来实现。
“哥，你再摸摸。”百里素素傻乎乎的盯着百里妖乂看，“就算是会死掉，我也想跟哥哥在一起，不要在像以前那样子，用伪装的鄙夷将我隔离开来。”
百里妖乂闷闷的道：“不能说死掉之类的话，不然，我十几年来苦心策划的局面，就功亏一篑。我们现在还斗不过百里家的长老们，素素，你不要任性。”
“是你任性吧？”百里素素张口咬住百里妖乂的肩膀，狠狠的一口，像是发泄心目中的愤怒，“你是百里妖乂么？是那个尊贵优雅的大少么？是那个惊采绝艳，让人甘心臣服的男人么？”
“不问我希望的是什么，就自作主张的选择了这样艰难的路，十几年的，一条道走到黑，还不够任性吗？”百里素素数落着，“我从小就被哥哥废物废物的叫，被轻蔑的注视，被厌恶被鄙夷，像是活在地狱。”
“我是想激励你奋进。”百里妖乂艰难的辩解，“仇恨虽然对你来说太残酷，但是却是最有效率的激励方式。”
“我只想要一个温柔的哥哥，摔倒了会扶起我，被欺负了会帮我出头，遇上挫折了会安慰我，取得成绩了会表扬我。”百里素素咬牙切齿，“什么激励奋进什么的，我知道你有理，但是我拒绝接受。”
“你……”百里妖乂张口结舌，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冷漠安静的百里素素在私下里，是这样情绪激烈的人？
百里素素挑眉冷笑：“吃惊么？任谁发现自己的认知在瞬间被完全颠覆，积累隐忍了那么久的情绪总要有个突破口的。”
百里妖乂继续发怔，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许多？
“本来打算在后来亲手解决你的时候，让心里的憎恨发泄出来。”百里素素抓抓头发，认真的盯着百里妖乂，“可是现在你让我怎么恨你？居然帮我挡下攻击，居然可以为了我舍弃自己的性命……有你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么？”
“我……”百里妖乂完全没有了平素的气势，对着百里素素，不再装作憎恶，他只剩下满满的包容宠溺，面对一直在心里默默深爱的弟弟，在不伪装自己的时候，实在是高高在上不起来。
“我知道哥哥你一直是天才，大智若妖，所以总是不质疑自己的任何选择，包括和我彼此仇视十几年的方式。”百里素素搂紧了百里妖乂，“哥哥，我可以答应你继续维持以前的模样，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在脱离长老监视的时候，你不能对我冷漠的不理不睬，拼命的保持距离。”百里素素眼中带着倔强，“私下底，我要一个真实的哥哥。”
百里妖乂看了百里素素半晌，那眼中的坚持是决不妥协的意思，他点头：“好。”
百里素素低头啃上百里妖乂的唇：“这么说定了。”
百里妖乂别扭的侧过脸：“谁教你的流氓行为，我是你的哥哥，怎么能这么做？”
“总觉得这样子，跟哥哥要亲近一些——把之前的那些份都补回来。”百里素素忽然也觉得尴尬，飞快的放开百里妖乂，笔直的站在床边，规规矩矩的垂手，目光飘忽。
“哥哥如果不喜欢，以后我就不亲了。”
百里妖乂琢磨着，这话里面怎么总觉得有点点的威胁呢？像是小孩子把糖果摔在地上，任性的说着“以后再也不吃了”的话。
他轻咳几声，忽然找回了平素的气质，淡淡的瞥过去：“我不介意。”
窗外趴着偷听的众人忽然软倒，跌成一团，楼兰次一把抓住身边楼铭，搂到身边，眨巴着眼睛瞅瞅：“老弟，你亲我一下试试？”
楼铭一脸嫌弃的拿手掌把楼兰次的脸撑开，一副无语的样子：“楼兰次，你搞笑的吧？”
“亲亲，亲亲。”楼兰次兴冲冲的嘟着嘴凑上去，人家百里兄弟都那么友好，是不是跟弟弟亲一亲，感觉特别好呢？
“楼兰次。”一个声音拖着缓慢的调子，华丽而高傲，带着隐藏的薄薄怒气。
楼兰次动作赫然僵硬，缓缓转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子迈着高雅的步子，正在远去。
“干戈——”楼兰次痛心疾首，把自家弟弟像垃圾一般往边上一扔，抬脚便追了上去。
楼铭躺在地上仰望天空，有个白痴哥哥，还真是辛苦的很啊。真是羡慕百里素素，有那么一个经天纬地之才的哥哥。
另一边，水原芜勾起邪气的笑容，缓缓的趴在水残身上，在耳边暧昧的吐气：“我亲爱的哥哥，百里妖乂跟他弟弟的事情总算是完了，你也该回头看看自己的弟弟了吧？一直一直的跟随在百里妖乂身后，我可是伤心的很呢。”
水残面色幽寂，唇边却悠悠划开笑容：“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成长的也不错。”
“那么可以跟哥哥比肩而站么？”
“这很重要？”水残反问。
水原芜眼神邪妄：“我的终身大事呢。”
水残回眸，眼中深邃如海：“我想，弟弟的终身大事，我会很认真的关心的。”
水原芜笑了，这样就好，百里妖乂那家伙，这一次舍命挡下攻击，真是挡的好啊。
宋璟远远的看着，抬手摸了摸鼻梁，看向身边的苏绛：“怎么在不经意间，他们一个一个都幸福起来了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是修士，更需要这种依靠。”
苏绛悄悄的扣住他的手指，语调温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真是好。小璟，我行吗？”
“啊？”宋璟苍白的面孔浮上一抹绯红，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的，便是悠闲惬意的下午，那心意交融，没有烦恼焦躁的静静坐着，天空辽远，清风拂面，像是远离尘世，偷得浮生半日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