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陈喻乍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艾沉还是发现,他的精神在变差,每天醒来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有一次,艾沉坐在床头给他削苹果,她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你看,我现在削苹果是不是比从前好多了,而且皮还不会断。”可是在她递给他苹果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倚着枕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艾沉于是自己吃了那苹果,苹果很甜,糯糯的。
然后,不知是什么原因,艾沉的口里咸了起来。她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脸颊,然后报复一样用力地咬着苹果。
很久以前,艾沉曾经看过一部电影,故事讲的是发生在一个小女孩儿和她的家庭身上的不幸。艾沉还记得,小女孩儿的母亲在电影中说过恶毒的话,说为什么这样的坏事只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如果发生在全世界的小孩儿身上,那不是就好了吗。
艾沉那时觉得她这样的话过分。
可是现在,有时她走在街上,会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会忍不住揪起自己胸口的衣领,好像那能起到什么作用一样。她很想失声尖叫,很想嚎啕大哭,想说为什么这样的事要发生在她所爱的人身上。
可是每一次回到病房里,看到他安静的笑脸,她只会觉得鼻子很酸,再没力气去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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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开始一点一点热起来,艾沉喜欢在下午太阳不太热烈的时候,推着陈喻来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陈喻似乎也不太反对。
花园里的花陆陆续续地开,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生命力旺盛极了的模样。
这一天,刚巧有些风,几个孩子便在外围放起风筝来。一只小鸟样的风筝在风里扑腾了几下,而后落了下来,落在树枝的分叉上。小男孩够了半天,没能够到,艾沉弯腰,同陈喻说,“我去帮他。”
男孩从艾沉手里接过风筝,抿着嘴,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而后像被看不见的妖怪追赶着一样,匆忙跑开了。艾沉笑起来,看着他瘦小的背影。
等她再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陈喻离开了原地,艾沉吓得一口气停在喉咙口上不来。左右扭头找他,发现他正呆在一棵树下,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朝他走过去。
陈喻的面前,是一个蹲在地上的小男孩儿,看上去沮丧极了的模样。
艾沉放轻脚步,朝两个人的方向走去,听见他们的对话。
小男孩儿问陈喻,“大哥哥,我的猫咪死了,被一辆大车子给撞死的,肯定很痛。它死了以后,还会这样痛吗。死了以后,是什么感觉呢。”他问陈喻,却不抬起头来,眼神始终落在脚边微微隆起的土堆上,好像那土堆之下寄存了他所有的牵挂。
陈喻抬起头来,透过树叶的间隙,有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微笑起来,问男孩儿,“你还记得在妈妈肚子里是什么感觉吗?”
小男孩儿疑惑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然后摇头。
陈喻朝他微笑,“既然你没有感觉,它也不会有感觉的。”
“你保证?”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