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宫是纪氏内廷的正殿,内廷后三宫之首。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高六丈,重檐庑殿顶。殿的正中有宝座,两头有暖阁。
它的屋顶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自台面至正脊高六丈余,檐角置脊兽九个,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后檐设仙楼,两尽间为穿堂,可通昭阳殿、栖凤宫。
东西两间暖阁本是很寻常的地方,但到了纪氏王朝的时候,却成了最出名的地方,只因为东边的叫作御书房,西边的叫作上书房。虽然太和殿才是政治的中心,可御书房是皇帝日常办公的地方,王朝里更多的命令却是从这里发出。能进太和殿的自然是是朝廷栋梁,可却只有出入御书房的才叫帝王臂膀,心腹重臣。
而位于西暖阁的上书房也是一个传奇的地方,这是所有皇子学习念书之地。最繁荣的时候,曾有几十位皇子、世子、贵族孩子在这里一起学习过,天启朝时也曾一度兴盛,却随着皇子们的长大成人而慢慢淡去,到了祥瑞帝时,皇室子息单薄,这里也一度被遗忘在角落。
泽佑帝登基后,后宫萧索,百废待兴,却只有这里又有开始了往日的繁荣。每天的辰时,上书房的暖阁里都会坐满孩子,除了小皇帝因为三天一次的早朝听政会偶尔缺席外,就连最懒散的小安平也会在春墨的监督下准时出现。
每天的辰时这一个时辰是由文渊阁大学士李老大人传道授业,主要是讲授经史子集、文章字句,提高孩子们的学识。这位老大人已年逾古稀,官位也不高,却是真正的“帝师”。他在天启朝时给当时的先帝及众皇子讲过课,现如今就是朝中一品,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李老先生”,到了泽佑帝时他又一次就当仁不让的再次出现在了上书房里。
李老先生虽然出自李氏一族,却没有沾上多少世族气息,他一生致力于做学问,真正的文人傲骨,也是当朝的第一大儒,为人还算正直,却又未免偏愚了一点。
他给众位皇子讲课非常讲究进退有度、赏罚分明,即使小泽佑也敢当场呵斥,其他孩子就更不在话下了,才几天就成了小安平最讨厌的人。
云舒离开暮鸾宫的时候正是辰时三刻,想着晨课也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就径自向潜龙宫的西暖阁走去。云舒最近经常听小安平抱怨李老先生,连其他孩子也有微辞,正好也顺路来看一下。她刚到了书房外厅,就见春墨带人在外守着,微微示意后,独自走了进去,才到书房门边,却不想正看见小泽佑正低着头在挨训。
小泽佑一直跟着云舒长大,吃睡都在一起,在文府的时候是因为房子小,他的年纪也小的原因,云舒不放心,都是亲自看顾。到了皇宫,小泽佑又死活赖进了云舒的栖凤宫里,云舒想想宫廷的诡变,也就默认了。
因为云舒昨晚的一夜未归,虽然小泽佑也知道了缘由,却还是没有休息好,早已习惯了云舒的怀抱,没有了她的陪伴,一直心有牵挂。一早醒来小泽佑还是没有见到云舒,因此到了书房后也一直有些沮丧,神色低迷,结果被李老先生叫起来背书的时候,也一时的懵懵懂懂,后面的小安平一时着急,一个纸团砸了过来,砸醒了小泽佑,也砸怒了老先生,当场怒骂道:“成何体统。”
小泽佑到了这个时候算是彻底的清醒了,乖乖的低下头,非常的斯文有理。不论别的,就这份表面上的乖巧斯文,小泽佑绝对是数一数二,要是普通人早就心生怜惜,不会计较了,只可惜这位老先生与普通人差距太远,小泽佑的姿态再乖巧也无用,洋洋洒洒从文章扯到做人,又从小泽佑追溯到先帝当年,庄重肃穆的上书房里就只听这位老先生在痛心疾首、侃侃而谈。
云舒在外面轻轻的摇了摇头,原来李老先生到底也已经老了,还以为一代大儒即使年华再久也会风华依旧,却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像个寻常的老人一样,易怒喜谈,却又完全不知所云。
眼看辰时已过,这位老先生却毫无停止的意思,几个孩子都有点心急了,小安平更是左顾右盼,意外的看见了门外的云舒,顿时喜上眉梢,才要叫出声,却被云舒的眼神制止了。
云舒转身叫来了春墨,春墨看了一下情形,随即就明白了一切,在门外恭敬的向里叫道:“李学士,辰时已尽,可要再添些茶水。”
这是几个孩子每天此时最盼望的声音,再美妙的声音也不过如是了,只可惜老先生通常还要再罗嗦几句,果然只见老先生偏头正要斥走春墨再继续,却忽然愣住了。孩子们循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当朝的皇后娘娘一身淡红色宫装,朦胧的眉宇,映着门上精致雕琢的山水,缥缈出尘,仿佛仙人。
小泽佑立即就笑了起来,离开位置朝云舒跑了过来,一旁的李老先生看的直皱眉,却也只能缓步过来向云舒行礼。虽然作为帝师,在书房里不用对这几个孩子行大礼,但纪氏王朝的国母却是尊贵异常的,他又不是皇后的老师,礼数还是要的,不过云舒还是一开始就轻声免了他的礼,却又开口说道:“李老先生,不知可否让本宫带皇上和几位王爷先行离去?”
李老先生干干的答应了一声,皇后本可以直接带人走,都礼贤下士的垂询了他,又怎么好拒绝,只能眼看着云舒带着几个雀跃不已的孩子慢慢走远了。
李老先生这么敬畏云舒也是有原因的。纪氏王朝的皇后都是有很大的权力的,自古就有双圣的说法,皇后对后宫有着绝对的权力,轻易就可以处置甚至处死后妃,这从一定的程度上而言,也是为了后宫的安宁,除非帝王有心,否则谁也动不了皇后,妃子再有心计也抵不过皇后一柄凤印,生死一念。
皇后还可以干预朝政,三代以前的宣宗皇帝因为身体有恙,他发出的圣旨、批阅的奏章上都是盖上凤印再加龙玺的,因为大都是他的皇后所下的决定,盖上凤印后再由宣帝加盖的玉玺,这就是几代来最负盛名的皇后,孝贤皇后。
也因为皇后的权重,因此几代来帝王册立皇后都会慎之再慎,除非是从太子妃的位置登上后位,否则希望渺茫。纪氏皇朝的每个太子登基后,他的太子妃反而是最谨慎的,因为位高权重也是把双刃剑,如果得不到皇帝的认可,只会是彻底的消失。皇帝需要的是可以辅助他的皇后,而不是一个只会权欲熏天的女人。
如果没有惊世的才华,也可以安分的做个贤妻良母,荣华一生,就像开国帝王武德帝的圣德皇后,同甘共苦、白头偕老,她虽然没有惊人的智慧,却是一位真正的国母。
只可惜纪氏皇朝几代下来就出了这两位名垂后世的皇后,除去太子妃早逝的,那些登上后位的也都不长久,要么病故,要么意外死去,甚至有被直接赐死的。原来也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既适合权力、又能理智的驾驭权力,也没有那么多在权力面前的“贤妻良母”,于是纪氏皇朝的皇后很多生如昙花。后宫的风雨吹打不到她们,可夫君的长剑却悬挂在床头。
可没有皇后,又由谁来管理后宫呢,就是在那时候出现了皇贵妃这一封号,她有协理后宫的权力,却没有皇后的凤印,其它的妃子也勉强可以抗衡,后宫就在几方势力的角逐下稳定了下来。其实帝王并不喜欢这样的局面,但不是每一代都会出一个孝贤皇后那样的奇女子的,这也是不得已下的最好选择,而皇贵妃一般是不会和皇后一起出现的。
这也是祥瑞帝当初执意册立云舒为太子妃最主要的原因,就算帝王年幼,但只要他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妻子,纪氏皇朝的尊贵皇后,那么,谁也不能任意欺负了去。
文云舒会成为纪氏皇朝第三位皇后,真正的皇后,祥瑞帝一直都这样相信,这也是他一生所下的最后一个重大决定,只可惜却再也看不到最后的结局了,不过他一直都知道,还有一个人,会替他继续看下去,那就是他的小墨,只属于他的小墨呀…
也因为如此,云舒登上后位后,朝廷内外无不对她虎视眈眈,只可惜云舒在后宫虽然风生水起,却像是没有插手前朝的意向,除了一场赏花宴,新添了几位小王爷,似乎并没有“摄政”的打算,几大世家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云舒领着孩子们来到了潜龙宫外围的庑房处,在这里要开始的是这几个孩子们每天的第二课。前一段时间是由一位武将军教这几个孩子一些基本功,但从今天起,由云舒亲自教导,仔细探寻这些孩子的骨骼资质,对武学一道又有多少兴趣。
云舒从不会像前几代帝王一样,认为一个成功的皇子就该学识如何,武功又如何。她只是想为每个孩子找一条最适合的路,即使是天之涯人也不是真的可以通天彻底,又何必苛求这些孩子,文治武功那样的神通。
几个孩子像现在这样全面而笼统的学习,最多也只会持续一两年而已,再过后,云舒会对他们进行各自专门的教导,而从今天开始的武学指导,只是摸索这些孩子以后的道路的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