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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曾经

白子玥醒来,师徒二人又多逗留了两日才离开小镇。他们乘上白云,这次不做停留一直往前飞,在第六天早晨,他们到达了云清的故乡——江南桃花镇。

桃花镇中遍植桃树,一眼望去,是成片成片的桃花林。每到花开时节,一朵朵桃花在灿烂的阳光中盛开,一层层、一片片,粉嫩娇柔,美不胜收。不时的,会有一阵微风拂来,扬起一阵花瓣雨,送来一阵微甜清香,真正是醉人心,迷人眼。

白子玥一阵恍惚,他忆起了多年前令他怦然心动的场景,那时候,那个人白衣黑发、风华正茂,在片片桃花林中对着他粲然一笑……然而此去经年,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云清显得很兴奋,一路热情地跟遇到的熟人打着招呼,很快到了他家的店铺,这个时候舅舅应该正在店铺中忙碌着。

舅舅姓柳,名雨霖,是镇上出名的俊美男子。十五年前,母亲因为难产,刚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而父亲因为打击过大离家出走,是当时年仅十四岁的舅舅担当起抚养、照顾他的责任,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既要当爹又要当妈,可想而知是多么不容易。

也是为了照顾他,多年来舅舅拒绝了好几门婚事,以至于一直到现在还单身,懂事后的云清渐渐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曾多次催促舅舅赶紧给他找个舅妈,然而舅舅却都是一笑了之。

三年前,外祖父外祖母相继去世,便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在云清的记忆中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只有舅舅,舅舅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当然,现在还多了个师傅关心、疼爱他。虽然他从小就缺少了父母的疼爱,但他已经得到了许多的爱,家人的、邻里的、朋友的、师傅的,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小少爷,是小少爷!”刚到门口就受到忠伯的热烈欢迎,云清像只归家的雏鸟,飞奔进忠伯的怀中。

不一会儿,一众伙计、仆役也围将上来,一迭声地嘘寒问暖,关爱之情溢于言表,这些都是他重要的亲人,他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柳雨霖听到云清回来的消息,说了声抱歉,撇下接待的客人匆匆赶来。

一年不见,他的清儿长高了,却是黑了瘦了,一定吃了不少苦,他不禁有点心疼。

“怎么瘦了?是不是没吃好?在仙居一切可还好?有没有被人欺负……”柳雨霖轻轻捏着云清粉嫩的脸蛋儿,一串问题连珠炮似地提出。

舅舅就是爱操心,云清有点无可奈何摇摇头,说:“舅舅,我不是在信里说了很多次吗,我很好,真得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啦!”

说着,他又高兴地转过身去,想向舅舅介绍自己的师傅:“这次下山……”

然而,柳雨霖一看到云清身后的白子玥,神情倏然变色,一把将云清护在身后。

“清儿,你怎么跟这人在一起!”他的眉头痛苦纠结地拧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就是害死你的父亲的罪魁祸首!”

一道惊天霹雳在脑门炸开,炸得脑袋嗡嗡作响,云清难以置信地楞在原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舅舅一定是弄错了!

“一别十年,可当初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姐夫!”

“师傅这一切都是误会对不对?你怎么会害死我的父亲,我不信……师傅,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清儿……”

白子玥垂头,陷入长久的沉默,柳雨霖说的没有错,是他害死了云翳……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然后又如烟雾般散开飘远,再也抓不住。

十年前,落日时分,夕阳晕染下的桃花镇更显柔美。

他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三日,终于等到了云翳。往年每到自己妻子的忌日他都会回到桃花镇并偷偷看望自己的儿子。虽然从来没有言明,也从不相认,但他明白云翳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是很在意的,临走前不可能不来见孩子最后一面。

在一座宅子前,云翳抱着才五岁的儿子,眼中满是柔情,虽然不舍他还是将孩子交给一名清秀的男子。他们发现了站在远处的白子玥,两人说了些什么,男子便抱着小孩走开了。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白子玥,云翳明显一怔。

“云翳,跟我回师门,江湖上的传闻已经惊动了师叔,师叔他很快就会过来。”

“什么!师傅他……那些传闻并不属实,我并没有要背叛师门,投靠魔界,师兄你要相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你带我去找那个魔头,我们一起将他拿下,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不,我做不到,我……”云翳痛苦地摇晃着脑袋。

“难道你真如传言那般被那魔头所蛊惑了!”白子玥上前紧紧抓住云翳的手,神情恼怒。

“天澈他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邪恶,他身体中流着一半人类的血,如果可以选择他并不想成魔。”云翳极力辩解着,“我们会离开,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师兄,就此一别,珍重……”

“不行!你怎么能听信那个魔物的花言巧语,跟我回去,我会替你求情,你不会有事的!”

“师兄,放我走吧,我和天澈已经约定好……”

“住嘴!”白子玥的双目因恼怒而变得赤红,手中凝聚法力,“我不许你离开!”

白子玥施展的法术将云翳团团包围,一条条水线如绳索般将云翳的手脚紧紧缚住,让他动弹不得。

“师兄!快放开我!”

“回到师门我自我放开你。”

“不!师兄,念在多年的情分,求你,放了我吧!”

云翳的呼喊声惊动了屋内的柳雨霖,他冲出来就看到被束缚住的云翳,他想上前想阻止,白子玥对着他挥手一掌,一阵掌风突然袭来将他击昏。

白子玥和云翳还在争执,萧陌尘已经赶到,听到自己徒儿口口声声说着维护魔头的话,喊着不愿回师门,他感到怒火一阵阵直冲脑门。

“孽障!冥顽不灵!”随着一声怒吼,萧陌尘从半空中落下,一掌劈向云翳的天灵盖。攻势突如其来,白子玥根本不及阻挡,直愣愣地看着云翳在自己眼前倒地,失去生机……

柳雨霖醒来看到就是倒在血泊中的云翳以及他身旁失魂落魄的男人。

然后,他拼劲全力也无法夺回姐夫的尸体,只能任由那个男人抱着云翳的尸身,身影渐渐远去……

“当初如果不是我执意要留下云翳,他也许就不会死……云清……是我害你了你的父亲……”

师傅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崩溃神情,这是云清从没见过的。竟然是人人敬仰的掌门杀害了自己的父亲,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虽然知道了事情真相,柳雨霖却还是无法原谅白子玥,他紧紧抱着云清,声音低沉黯哑:“清儿,如果知道真相,那么就算把你绑起来,我也不会同意送你去古墨仙居的。如今回来了,你就不要再回去,和舅舅一起,好吗?”

云清无法回答,今天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凌兄……你怎么出来了,刚才真是怠慢了……”

“白子玥,好久不见,原来当初是你带走了云翳的尸身。”一道冰冷的男声响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颀长,俊俦无双。

“凌天澈!”白子玥清冷的眉宇之间凝聚怒火。

就是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受到他的蛊惑,云翳又怎么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两人几个腾跃已身在荒郊野外,两个身影缠斗在一处,直斗得天昏地暗,仍是不相上下,难分胜负。

突然出现的男人正是四大魔君之一的凌天澈。半个月前,凌天澈独闯古墨仙居,想要寻找藏于古墨仙居的法器聚魂灯并将之毁灭。这十年间随着云翳的逝去,他的心变得更加冰冷,心中只剩下一团熊熊燃烧着的恨意,即使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他要助魔尊复活,让这个世界重新陷入疯狂,他要毁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名门正派。

他并没有找到正确的禁地入口,古墨仙居的人很快出现,他原本也不指望能一蹴而就,他无心恋战,应付了几招便遁走。

未料,他突然心所有感,来到了一片附着封印的竹林,这道封印并不好解,可是奇异的是心里有个念头,要他一定要解开封印走进去看看。他颇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穿越结界,在那里他见到那个刻印在灵魂深处的身影,他欣喜若狂地跑上前去……

“白子玥,你带走云翳的尸身就是为了造那么一副行尸走肉?”他的语气中充满嘲讽和浓烈的忧伤。

多年前,他停留在他们约定的地方足足等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传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当时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死去了……

当他欣喜若狂地跑上前去的时候,见到却只是一副冷冰冰的能够行走的驱壳。

这之后,他来到云翳的故乡,这个他曾经决定再也不会踏步的地方。他找到柳雨霖,自称是云翳多年前的好友,一番交谈很轻易地获得了对方的好感。从柳雨霖口中,他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知道了那个他曾经无比痛恨的孩子如今正拜在古墨仙居门下。当年若不是云清执意要回去见自己孩子,又怎么会……他还一度以为是云翳临时后悔,抛下了他……

“不是行尸走肉……”白子玥停下手中的法术,“只要得到聚魂灯我就能复活云翳。”

凌天澈一怔,心紧跟着一颤。

“此话当真!”

“自然!”白子玥眼中满是自信的神采,“当初师叔施法时终归还是手下留情,并未将云翳的魂魄完全打散,这之后我用秘术保住了他的尸身,可惜只寻回他的一魂三魄。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护养、凝聚云翳魂魄,如今只要能够得到聚魂灯,我有把握能将云翳复活。”

即使只有微薄的希望凌天澈也不会放弃。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

看着师傅和那个陌生男子离去,云清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究竟该何去何从?他不知道。痛苦纠缠着他,让他差点透不过气来。

“清儿,对不起……告诉你这么残酷的事实。”

云清摇摇头,眉头痛苦的纠结着。

“舅舅,我……”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乖……是舅舅不好,清儿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柳雨霖实在不忍心看着云清那么痛苦的神情,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伤害了自己最疼爱的清儿。

安抚清儿睡着后,柳雨霖推开门,看到浓浓的夜色中伫立着一个寂寥的身影,是白子玥。

“恳求你,让清儿随我回师门,我定回好好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伤害。”

柳雨霖迟疑着,终究叹了一口气,说:“我尊重清儿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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