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飒还是穿着那身湖蓝色的衣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对墨轩有着极强的信心,连那玄奥莫测的太虚箴言都能领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阻挡住他。
袁乾也注目着前方的墨轩,而他异样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落在一旁俏立的小飒身上。也只有在墨轩面前,小飒才会表现出刁蛮顽皮的性子,而现在的她却像一株清幽的兰花,那种不经意间透出的出尘气质,让这个温文儒雅的年轻公子也有些失神。
齐湘带着小泽和李勤坐在一边,李勤面色凝重注视着前方的墨轩,他的手心竟然隐隐渗出汗渍。虽然跟墨轩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这短短月余,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碎叶城外,是墨轩仗义相助帮他抵挡住了福洪门的琅舫;古圩镇中,亦是墨轩慨然赠予他上品灵器;而重回碎叶之时,倘若不是墨轩相助,他恐怕连父亲的尸首也难见到;在洪炉岛上,更是墨轩智计过人,帮他手刃仇人。
墨轩的连番恩义,让李勤将这个少年灵师引为挚友。李勤不是个喜欢说漂亮话的人,墨轩的恩情他自知无以为报,那份感恩之心便只是深深埋藏起来,但是一旦对墨轩有所帮助,他绝不会顾虑自己的得失。
众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静静地等待着那宣告成败的一刻。
当夕阳的余晖只余一线的时候,盘旋在地上的幽斛藤忽然光芒流转,藤条上的黄绿色叶片渐渐变得模糊,似乎是在火焰中燃烧一般,那黄褐色的光雾将幽斛藤完全掩盖了。齐渊和悠芷惊喜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悠芷的眼中已然波光闪动。
黄木树冠上的灵气小黄木,又发出一声洪钟般的响动,灵气渐渐收敛,慢慢地隐没到了树冠之中。黄木所带来的压力渐渐退去,而齐峰那根幽斛藤却渐渐散出强横的气息。齐渊等妖族人登时露出震惊之色,这还是融合中品灵草的妖族破劫吗,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势,哪怕传说中的极品灵草也不过如此吧。
眼见着那光芒渐渐聚拢,隐隐现出一道人影。小飒忽然想起了什么,有点诡秘地走到小泽身边,轻轻拉起她向黄木园外走去。小泽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捂嘴轻笑,跟着小飒走了出去。
两人在外静立片刻,便看到一脸疲惫地墨轩慢悠悠地踱步而出,小飒笑盈盈地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观看妖族破劫化形,可让你有所领悟吗?”
墨轩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说道:“到了化形这一步,似乎就是一切顺其自然了,不需要借助外力。我以前见过舞魅姐姐和赤槲大哥化形,与妖族的破劫过程相差无几。”
墨轩话音刚落,忽然感到身上冷飕飕地,抬头看去,却见到小飒那两道带着寒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他的耳朵便落到了小飒的手中:“坏哥哥,你竟然偷看那妖媚小狐狸化形!”
墨轩这才恍悟小飒在气恼些什么。在螯谷时,舞魅服下辟净丹后,先是化归原身,继而变回人形,一直专注于辟净丹效果的墨轩却是忘了回避。见到舞魅的裸露娇躯,那是墨轩最糗的事情,他在讲述螯谷经历的时候,自然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细节,但是没成想,在这个时候说漏了嘴。
墨轩登时露出憨厚无比的笑容:“那个……完全是意外!”顿了顿,见到小飒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急忙补上一句:“以后我保证,只看小飒一个人……”与此同时,那副憨笑却变成了促狭的坏笑。
小飒登时面上羞红,轻轻呸了一声,缩回了手,低声道:“哼,人家才不会给你看呢!”
墨轩低声嘟囔着:“又不是没看过,碎叶城外的林子里,我已经看过一大半了。”他话一出口,立刻感觉身上寒意大盛,他当即一缩脖,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身后的小飒柳眉斜飞,拉长声音大喝道:“墨……轩……哥……,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将黄木园里的众人都惊动了。袁乾透过黄木园边缘的树林,隐约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口气。
墨轩虽然元气消耗不算大,但是历时长久地控制土性芸丝,精神上异常疲惫。强撑着回到住处后,连晚饭都没吃,倒头便睡。这一觉当真睡得很沉很香甜,多日来的旅途劳顿完全解除了。船上的那些房间就算条件再讲究,也不如岸上茅草屋来得踏实啊。更何况,悠芷给安排的住处,可是凝波岛上最为舒适的所在。
直到临近午时,墨轩才睡到自然醒。他缓缓地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忽然传来欣喜的呼声:“大懒虫,你可算是醒了!”墨轩转过头,只见小飒正从桌边站起,喜悦地看着他。
墨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的确是懒过头了。小飒捧过一叠衣物,微笑着说道:“明伯早晨送来了衣物,你穿上看看合身不。”她将衣物放在床头,便背过身走到桌边,将桌上的木盒打开。顿时浓浓的饭菜香气飘散开来,小飒笑嘻嘻地说道:“悠芷姐姐还亲自送来了早餐哦,你要是不快点,我就都吃掉了!”
墨轩早就腹中空空,闻到那诱人的香气,登时食指大动。墨轩一跃而起,三下两下就将身上那套不合体的衣裤除去,他拿起床头的衣服刚要穿上,忽然听到小飒娇呼一声:“啊,坏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还不快拉上幔帐。”墨轩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急忙双手如飞,迅速穿戴停当,做出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走到桌边。
小飒俏脸微红,却也没有发飙的迹象,只是轻轻白了他一眼,便将碗筷摆在了他的面前。墨轩看着从木盒里刚刚拿出的两副碗筷,心中一动,柔声问道:“小飒,你是不是也还没吃早饭呢?”
小飒娇哼一声:“还不是为了等某个大懒虫,快吃吧,知道你饿坏了。”顿了顿又继续道:“这里面可有一道菜是我亲手做的,你若是尝不出来,就等着接受惩罚吧。”她嘴上说得凶巴巴的,可看向墨轩的眼神却是柔柔的,带着一抹欣然的笑意。
墨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探手捏起一个香气四溢的汤包,轻轻放到小飒碗里,眨眨眼睛说道:“这个是我借花献佛,讨好小飒的。”
小飒扑哧一笑,口中却吐出三个字来:“没洗手!”
悠芷的手艺还真是堪称一绝,美中不足地是,有一碗汤实在是实在是咸得要命,不过看着小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期待眼神,墨轩还是义无反顾地,大口大口喝得一干二净,并且极尽口才大加称赞,直夸得小飒偷偷地将双眼眯成了一对弯月。
两人带着温馨的笑意吃过了早餐,亦或是午餐。墨轩牵着小飒的手出了房门,他本是向着齐渊和悠芷的住处而去的,但是忽地心念一动,却转向直奔黄木园。昨日与黄木所谈不多,但是那位古木精灵竟然知晓妖师蒂芸相关的事情,若是不向他问个明白,放在心里总是会惦记着。
到了黄木园,远远地见到古木之下静静地伫立一人,正是昨日的老者明伯。老人家似乎感应到两人的到来,缓缓转过身来。墨轩迎上去微笑道:“老伯伯,谢谢您给我送来衣服,穿上很合身呢。”
明伯向着墨轩微微欠身行礼,缓缓地说道:“不必客气,理当如此!”明伯的话语依旧是那般简单,只是墨轩却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闪烁即没的深切的孤寂。墨轩不由心头一动,这个老伯伯,似乎有着心事啊。明伯却没有给墨轩思考的时间,他向着两人轻轻点了点头,便慢悠悠地向园外行去。
墨轩轻轻摇头,便也不再理会,径直向着黄木走去。黄木看到墨轩走近,巨大的树冠微微抖动起来。
墨轩轻抚着黄木刻满沧桑的树干,倾听着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忽然转头对小飒笑道:“黄木爷爷说,他很喜欢你这女娃娃呢,想要试个法子传音给你,不知能不能成。”在小飒惊异疑惑的目光中,墨轩轻轻地握住了小飒的手。一团深黄色的烟雾从树干上袅袅升起,自墨轩右掌慢慢进入,又从他握住小飒的左手缓缓溢出,而此时飘出的气息却变成了青黄混合的颜色。
小飒只觉得手心似是有一道水波荡漾开来,那种奇异的漾动似乎在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心神。这样的感觉让她好熟悉,似乎那日在太虚箴言的境界中,她与墨轩心意相通之时便是此种感觉。小飒下意识地放松心神,任由那股混着墨轩气息的意念探入。忽然间,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墨轩和小飒心中同时响起:“哈哈哈哈,竟然真的能行啊。当年蒂芸那个小丫头就对我说过,青木力乃是天下融合与感知能力最强的草木元力,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呀!”小飒露出惊喜之色:“黄木爷爷,真的听到您的声音了。想不到,您竟然是传说中的古木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