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然正说着,覃家最上坐的那个白发老者冷冷地向这边看了一眼。那老人目光极为凌厉,似是带着一种直刺内心的森寒之气,叶子然身躯微颤,立刻垂下头避开了那人的目光。就连墨轩猝不及防之下,也陡然心生寒意,急忙元气运转,祛除了那股不适的感觉。
叶子然压低声音说道:“那人是覃家的老祖宗覃振川,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引泉期。覃家明显对此次丹会极为重视,这个轻易不动的老家伙居然也出现了。”叶子然说得没错,叶家也和富家虽然也到场很多人,但是像叶禅那样的长老级人物却是一个都没来。
墨轩瞥了一眼覃振川,心中暗道:“引泉期,也不知他与叶禅长老相比如何。今日的丹会,覃家想必是势在必得的吧。那个宫廷丹师顾默然,应该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想到能够与此等宗师人物同场相较,墨轩的心底渐渐萌生出一丝兴奋的感觉。他轻轻地握紧了拳头,嘴角撇起一丝笑意:“鹏鹏那家伙说得果然没错,我外表看似温和,其实内里是十足的好勇斗狠。”
“国主驾到!”伴随着远方传来一声高喝,宁远坪众人同时起身行礼。墨轩和小飒也随着众人站起来,躬身行礼之时,还在偷偷地瞥着远处徐徐行来的三个人。
当中那人身着华丽的紫色长袍,与这整个王宫的色调隐然浑成一体。他身形有些瘦弱,面色微现苍白,然而走起路来却透着慑人的威仪,此人想必就是蒝凝国主袁宏基。两个锦衣丽人不远不近地跟在袁宏基身后,左边那人墨轩倒是认得,正是袁乾之母叶萍,右边的那位想必就是袁盛的母亲覃韦儿了。
墨轩瞧着袁宏基的面容倒是觉得有几分面善,心中莫名地多了些许亲近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位国主与宁老夫人的关系吧。而小飒看向覃韦儿的目光却隐有几分恨意,她一见此人,就想起燕避山惨死的诗家姊妹。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夜林的人暗袭袁乾是否与覃韦儿有关,但是想必也八九不离十。
袁宏基登上木台,端坐于紫木大椅之上,叶萍和覃韦儿分别在高台两旁落坐。袁宏基轻轻咳嗽了两声,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众位平身吧。”在场众人直起身来,纷纷落坐。妖族显然没有繁冗的规矩,不像墨轩所听说的朝云国的皇宫那般礼法繁复。
袁乾对着墨轩和叶子然点头示意,便转身向紫木台走去。与此同时,袁盛也从覃越鸿身边站了起来。袁乾看见相对行来的袁盛,轻轻点头微笑,袁盛却是眉头微皱,没做理会。
墨轩心中暗想:“本还以为天家子弟都是胸有丘壑之人,想不到这个袁盛却有点愣头青。难怪他十五岁还未能破关,当真是浪费了出身王庭的大好资源和与生俱来的妖族体质。英伯伯说只要袁乾活着,王位便不会旁落,看来并不夸张,任谁也不会将大权传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
袁宏基端然坐于紫木椅上,他看着兄弟俩的表现,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像是慈祥的长辈面对调皮的孩子。然而墨轩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袁宏基淡笑的眼眸中似乎蕴含着深切的冷漠,好像只是在看着普通的路人。墨轩心头一震,急忙合拢双眼,当他再次举头前望时,却只看到袁宏基那和煦如风的笑容。墨轩摇头暗笑,怎会有如此荒唐的错觉。
袁宏基笑望着两个儿子向自己行礼,对他们轻轻摆手,两人便各寻各妈,坐在母亲的身侧了。袁宏基缓缓站起身来,又是低头轻咳了几声,他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此次丹会的目的想必众位已然明了,我也不再赘言。不过在启鼎之前,各位丹师还需要先经历一项小小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丹师,才有资格使用这样的极品材料炼丹。”
坐席间起了微微的骚动,有些人面露担忧遗憾的神色。此番丹会,很多小丹派都是奔着奎木狼精来的,能够用这样的东西炼制灵丹,对丹道领悟绝对是大有助益的。即使有人明知属性相冲,也想来尝试一番。不过现在却要先进行考验,能否通过就是未知之数了。
三大丹术世家的人看上去倒是并不在意,也难怪,对于他们来说,类似的机会在家族内部也会有。虽然比之奎木狼精相差甚远,但是对领悟丹术却可能并不逊色。富家属性极度不合,来参加丹会也就是应景,干脆就没指望能成丹。而叶家元气属性只算凑合,有身份的只来了族长叶圻,其他弟子也是兴致缺缺。覃家那边倒是有好多年轻子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覃家是水属性,为木性的袁盛炼丹,便属他们最为适合了。
忽然间,在场的丹师停止了私语,尽皆站起身来,便宛如袁宏基到场时那般。自宁远坪南侧,走来一个形貌清瘦的布衣老者。那人双手捧着个长约一尺厚有两寸的碧绿玉匣,一路缓缓行来。众人立刻便想到,那个碧玉匣保存的是什么,登时有大半丹师目光变得灼热起来。而面对着近百丹师的注目,老者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叶子然对墨轩低声道:“这位是王庭侍卫总管沐仁青,其本命灵草是罕见的中品风性灵草玉剑孤木。他可是引泉期的大宗师啊,虽然老爷子不擅丹术,但若单论战力,当无愧为蒝凝第一人。”叶子然介绍先前那些人时,多少带些不以为然的意思,然而对这位沐仁青,却是少有的郑重:“老头可是三朝元老,以他对袁家的功绩,做个并肩王都够了。然而沐仁青却辞去所有封赏,只是挂名做了个王庭侍卫总管。毫不夸张地说,王庭大半力量,都在这个老头的身上。”
墨轩心头微动,听到总管这个称呼,他不禁想起了林度。那时候林度尚未破关,也是挂名做了狐岐国某个王爷的总管。也不是那个王爷是如何慧眼识英雄,竟然那般看重一个未破关的武者。说来也巧,林大哥也是风属性,他跟着那个青须怪老头修行,也不知现在境况如何。
沐仁青走到紫木台前,向着袁宏基躬身行礼,随即便转过身来,淡然说道:“想必各位也知道,我手中玉匣内所存放的,便是那极品丹材奎木狼精。”沐仁青声音不大,似乎也没有用上元气,但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的丹师耳中。众人尽管早就猜到,但是闻听此言还是微微骚动片刻。
沐仁青只是语气微顿,便继续道:“只是此等极品丹材,亦非凡物,却是要有缘之人方可用得。有意在今日炼制灵丹的道友,便需上前来,放出元气沟通奎木狼精。如果三息之内无法使奎木狼精有所反应,那么便是属性相差太远,无法炼化此等丹材,就与今日的丹会无缘了。”
碧玉匣微微开启一线,沐仁青极为快速地从中取出一个小小扁扁的玉瓶,紧接着便又将玉匣合拢。仅仅这眨眼之间的功夫,似乎有一股精纯无比的木性元力散发出来,墨轩不由得心中起了一丝悸动。这股气息让他莫名地有种血脉相通的感觉,气海中那个修炼芸丝诀的木性辰结似乎感应到了某种召唤般,竟然有些蠢蠢欲动。墨轩登时想到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不由得望着碧玉匣,热切的目光变得有些紧张了。
沐仁青淡淡地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请诸位丹师上前来,向我手中的玉瓶注入元气。”
他话音一落,整个宁远坪突然变得寂静下来。众位丹师虽然还是紧紧地盯着沐仁青手中的玉瓶,但是却谁都不愿意做出头鸟。大家的心思其实差不太多,在下面参详一下他人的做法,或许上去之后还能表现得更好些,毕竟王庭没有限制人数,便也无需急于一时。
墨轩本来就要走上前去,却被叶子然拉住,这位叶家少爷低声道:“墨轩兄弟既然已经是国主钦点的丹师,就不必冒险前去测试了。而且就算要进行测试,也要先看看其他人的状况再说。”
墨轩却微微笑道:“表面上看,似乎是躲避了一次风险,实际上对于我来说,却是少了一次修行的机会。至于参考别人的做法,固然能少点风险省些气力,但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身全心求索而获得的感悟。由于元气属性的差异,每位丹师是不可能完全借鉴先人经验的,只有领悟到契合自身的丹术,才算踏入到丹道的殿堂。”
叶子然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难怪墨轩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还在晨忻园内连连创下奇迹,看来这些事情可并非运气使然啊。那么就请墨轩兄弟上前,不论成败,也都是弥足珍贵的历练啊。”两人话音虽低,旁边的族长叶圻却是听了个清楚,他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意,不过眼眸深处却是透出一丝惋惜。
就这么一耽搁,便已经有人下场走向了沐仁青,出乎众位丹师的意料,那人却是顾默然。
这位王庭丹师一袭白衣,当他在场中站定,那种气度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