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月卿抚着剑柄,在白沙渡口静静地坐着,她换了身普通的衣衫,好似一个落魄武者。虽然她面色平静,但是心中却纷乱不堪。杜家的商船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已经开走了,而李家的那个小杂种还没有出现。难道那小子没有走白沙渡,哼哼,即使他走到其它方向也绝对逃不过两位师尊的追踪。悠月卿一想到纤明齐心口洞穿的悲惨死状,心头便在滴血,从伤口明显可以看出是被人以长剑从后偷袭,一招致命。等擒住李勤,定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悠月卿银牙紧咬,透出丝丝寒意。
忽然身后一个油滑的声音传来:“小妞,看你在这里坐了好半天,是不是在等情哥哥哟。”悠月卿眉头一皱,却没有理会。她若是还穿着原来那身出尘的白衣,慑于身份,定然无人敢来打扰,可那个样子就太显眼了。
两个皮肤微黑的青年人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手里当啷啷地颠着几枚青银币,待转到正面,一个人忽然流里流气地叫道:“哟,这妞挺靓的嘛。”随即凑近了脸,说道:“要不要哥哥陪你解解闷……,啊哟!”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已经跪在了地上。悠月卿的剑鞘点在了他的肩头,看似轻巧,但是对于跪地的那个青年男子来说却是重愈山岳。两人这才注意到,看似弱不禁风的靓妞手中,竟然拿着一柄长剑。另一个男子看到这架势,也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被悠月卿剑鞘按住的那人显然是个识时务的好汉,当即连声说道:“女侠饶命,我们两兄弟有眼不识蜀山,冒犯女侠尊严,求英雄饶命啊。”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青银币,足有几十个,大声哭诉着:“这些钱就孝敬给您,求女侠留下咱兄弟两条狗命,我们上有八十……”
“闭嘴!”悠月卿打断了他的话,她虽然心中怒火极盛,但是却没必要跟两个渔民计较。悠月卿抬起剑鞘正要放两人离去,忽然心头一动,问道:“你们两个打渔的,哪来这么多青银币?”
跪地的男子急忙答道:“方才有两个阔气的小少爷,用五十青银币买了我们兄弟的渔船。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会操船,竟然敢两个人出海。”
悠月卿眉头蹙起,缓缓地问道:“那两人多大年龄?”
男子听悠月卿转换了话题,心下稍安:“他们俩大约十六七岁左右,一个衣着华丽,另外那个像是跟班的。两人身上有些尘土,好似是跑了很多的路。”他搜尽心思,把自己能想到的一股脑倒了出来,生怕女侠一个不好又想起方才那不快的事情。
悠月卿身上陡然寒意大盛,让面前的两个男子一下子如入冰窖,浑身颤抖起来,她冷冷地问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时间出海的?”
男子颤声道:“大,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
他话音刚落,陡然浑身一轻,再抬头时,面前的女侠已经不见了踪影。远处,一个身影正急速向西奔去。
这次出海的杜家商船很大,足有两百来间客房。普通客房在下层,只要付了船费就可以住一间;中等客房建在上层,可以开窗望海,但是需要加收一个蓝金币;上等客房也在上层,有专人服侍,要加两个蓝金币。
墨轩和李勤都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进了各自的房门,便立刻有侍者准备了热水。墨轩还是头次出海,感觉什么都很新奇,没想到,在海上还能洗上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想一想,在七劫阵里,只能用凉水偶尔擦擦身,如此惬意地洗澡竟然已经四年没有过了。
一直泡到全身舒爽,墨轩才懒懒地从浴桶里站了出来,他擦干身子,看着自己那套旧衣服,无奈地摇摇头。这身农家衣服并不舒适,但是现在也只能凑合着穿了。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娇呼,又嘭地一声关上了。
啊,是小飒,墨轩立刻忙手忙脚地把衣服套在了身上。那个注热水的侍者出去后并没有锁门,没成想小飒这么快就跑过来了。
墨轩再度打开门,看到门口俏脸微红似嗔还笑的小飒,不由得一阵愣神。小飒换掉了那身淡黄的衣衫,穿上了一套湖蓝色的衣裙,头发向一边挽起轻柔地垂下,凝脂般的面颊兀自带着红晕。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时,就像是一朵清幽的兰花,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馨香。墨轩自然知道小飒是个美女,不过这丫头从一开始就装小乞丐,后来一路奔波也没空梳洗,他没想到,小阿妹稍作梳妆,竟然变成了一个不逊于舞魅的大美女。
小飒看到墨轩愣神的样子,心下一阵欢喜,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完全是另一番味道。她柳眉一竖,抡起手中的包裹,嘭地一声砸到了墨轩的身上:“哥,你乱看什么呢,拿好你的臭包裹!”
小飒走进屋子,看到正中央那个大木桶,羞恼道:“你个大男人,洗澡怎么比女孩子还磨蹭!”
墨轩无奈地挠挠头,轻声道:“没办法,四年没洗热水澡了,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小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才想起来,这个呆子在七劫阵里被困四年,这次当然要洗得透透的。看到小飒笑靥如花的样子,墨轩不由又有些出神。
小飒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忽然提起衣裙原地转了个圈,便如一朵盛开的兰花,她偏着头轻声问道:“哥,你看我漂亮吗?”
“嗯!”墨轩轻轻点头。
“那我和那个紫衣姐姐比起来,谁更漂亮呢?”
“当然是小飒漂亮。”墨轩一脸诚恳。
小飒忽然抓住了墨轩的胳膊,娇声道:“那你要答应我,以后只许看我,不许看她,好不好!”
“啊!”墨轩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是什么道理啊。
小飒用力晃着墨轩的手臂:“哥,你快答应我,答应我嘛!”
就在墨轩的手臂快要被拆掉的时候,门口传来当当的敲击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那个紫衣女子正微笑着站在门口,她的手里依然捧着那盆艳丽的紫色花卉。小飒立刻转过了身,神情温婉,垂手静立,只是眨眼功夫,就从一个小猴子重新变回了一朵清幽的兰花。
墨轩心中暗道:“正戏要来了,既然人家两次给予帮助,那咱们也就别拐弯抹角的了。直入正题比较好,能不能谈拢就看天命了,最坏也不过是交出龙珠。”
想到这里,墨轩也没等紫衣女子发话,先开口说道:“我想,咱们还是先去见见李公子吧,他才是你真正想要找的人。”
紫衣女子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如此直接,她微微颔首,看来这件事比想象中还要简单很多。
李勤打开门时,看到门口站着三个人,却一点也没意外。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小飒身上时,眉毛微微地跳动了一下。李勤默默地将三个人让进屋来,坐在桌边也不说话。虽然他对龙珠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父亲的离去显然是因为这件宝物的缘故,是以李勤对所有觊觎龙珠的人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紫衣女子忽然身上绿光泛起,将门窗甚至墙壁都完全封住,她轻声道:“我叫齐湘,是妖族灵师。想来你们也能猜到我的目的,我也就不说虚伪的漂亮话了。我想借李公子手中的灵核用一段时间,最多三年,必当奉还。”
李勤略带嘲讽地看着她,却没说什么,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隐魂袋,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虽然他心中有一股隐隐的怒火,但却还是强行按下。面前端坐的女子乍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她可是个至炼期的灵师,在如此大的实力差距之下,任何的反抗都没有意义。
齐湘却没有伸手去取,她依然轻声慢语着:“想来李勤小哥对于我的保证并不放心,不如这件东西就放在你这里,我什么时候需要,再行取用。使用灵核之时,小哥可以随时监察。”齐湘言语诚恳,目光清澈,显然面对着此等稀世珍宝,她心中竟未存丝毫贪念。
这下子,墨轩三人却是有点糊涂。他们本以为齐湘的三年之说不过是句蹩脚的客气话,没成想,她竟然如此认真。三人一起看向齐湘,目光中透着疑惑。
齐湘看着窗口,似乎透过那淡绿色的元气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她缓缓地说道:“我本住在虹海中的凝波岛,从这里行船二十余天便能到达,我的哥哥齐渊便是凝波岛主。哥哥有个独子名叫齐峰,他天资聪慧,修行刻苦,十岁便破关成灵。”
“啊,十岁!”李勤和墨轩都惊讶地叫出声来,墨轩虽然八岁破关,但那是借着祖魂之力,并非其天赋有什么特异之处。李勤十五岁破关,多少也是因为龙珠的神异。这齐峰竟然十岁破关,当真是天纵之才。小飒却没有表现出意外,依然恬静地坐在那里。
齐湘微微一笑,解释道:“普通的妖族与人族几乎没有区别,但是在灵师修行上却相去甚远。妖族人破关比较容易,若说人类的灵师是万中有一,那么妖族便是千中得一。可惜的是,上苍公正得很,妖族人在破关之后还要经受一次更大的磨难。”
齐湘说着,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她低头爱怜地看着怀中的紫花,轻声说道:“妖族灵师里,十人中才得一人有幸度过这次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