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木兰花》·容若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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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知道前世约定的人终会在灯火阑珊处出现,谁会在今生来一场繁华的等待呢?在华灯初上的街市甚至杳无人迹的阡陌,都有可能发生着各种形式的邂逅。人生最美好的相遇莫过于灵魂相遇,而灵魂默契的人最终的结局通常是分别,彼此深深交契,却无缘擦身而过。所以人生最无奈的相遇莫过于朝夕相处,生活中的各取所需,灵魂却完全陌生。只是今生已经错过了的两个人,来生真的会再次刻骨铭心的相逢吗?
百世繁华一朝都,谁非过客;
千秋明月吹角寒,花是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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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洛想趁着还未早朝与他商量一下,便一路轻功飞掠。
刚从解语阁走出不远,一眼就看见祈暮坐在湖心亭中假寐,背靠栏杆,双臂横展搭在栏上,雪白宽袖蝶翼般舒展下来,下方碧水粼粼,映照他的身影,相映成趣。
光是这一个背影也叫人浮想联翩。
湖边围着三四个宫女窃窃私语,还好天未晓白,不若可就引得众宫人伸长脖子一观这祈王殿下的睡姿了。祈暮睡得似乎极好,宫女们胆子也大了,渐渐移步靠近湖心亭,有一个姿色姣好的宫女甚至提着裙子踮着脚尖走进了湖心亭。
景洛咳了一声,湖边的宫女便惊慌地齐刷刷跪下,我将食指置于唇上,她们立即噤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湖心亭中的宫女神情纠结,应该是在思考怎样才能让祈暮一睁眼就达到惊鸿一瞥的效果,她换了几个动作,最终固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柔弱姿态,满意地点了点头。
景洛看了一会儿,便缓步上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要朕帮忙吗?”
那宫女一听他声音,立即苍白着脸退避开去,垂头跪好,颤抖着声音道:“奴婢该死……”
“嘘……”景洛一笑,指了指祈暮,打断她,然后出口字字敲金碎玉,“千雅,把人带去诏狱。”
“是。”
那宫女惊恐着不可置信地抬头,怎么能用这样亲和平常的语气来将一个人打入地狱?
诏狱,此狱名气之大,甚至超过了刑部的天牢,因为能被关进这个监狱的都绝非普通人,往往不是大忠大善就是大奸大恶,且有进无出,又称“噬狱”。
那宫女双目无神地呆滞着,直到千雅来拉她,她才反应过来,扑过来拉着景洛的衣角,不停地磕着头,与地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嘴里歇斯底里地求着,“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
景洛轻轻地拉回自己的衣角,将食指置于唇上,“嘘……不要吵到祈王!”
眼前俊美如斯的帝王竟如此无情,那宫女呆呆地看着微笑着的景洛,额上鲜血模糊流下,与眼泪融合,一刻前还姿色姣好的她现如历鬼般。
景洛俯下身子,在那宫女耳边说了什么,那宫女便绝望地脱力颓坐在地。
虽听不到声音,但从口型辨别出那一句是,“演技不错!”
景洛不再看她一眼,摆了摆手,千雅随即将她带走。
景洛转身注视着祈暮,许久,嫣然一笑,“祈暮,还是让你赢了。”
祈暮睁开眼睛,眸光拢上了一层云雾,但云雾中却破碎出一丝光华,那丝光华凝聚成一面镜子,镜子中直直映着景洛的容颜,如诗如画,雅致风华。
“洛儿,若论输赢,在我这里,你是胜者。”祈暮站起身子,声音有些暗哑。
有心天下,却输一笔多情,我的山水落在你的眉间,你肯入画吗?
……
景洛微微一怔,眸光退去清凉,一瞬又恢复清明,“现在,的确我是赢家。”
话落便上前搂住祈暮,踮着脚吻了上去,祈暮自是不会拒绝,伸手托住她的身子,反客为主,含住她的唇,侵入齿间,似乎还嫌不够贴近,一只手抚上景洛的颈脖,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带给她一阵前所未有的骚痒,再向后伸,固定住她的后脑勺,景洛轻挣了一下,便任由他所为。
呼吸声深深浅浅地搅动着暧昧的空气,不知是祈暮的,还是景洛的。
湖边跪着的宫女虽不敢抬头,但也会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偷偷瞟向湖心亭,祈暮一挥手,便快速低头散去。笑话,送入诏狱的前车之鉴犹在目前,和性命相比,飞上枝头的愿望根本不值一提。
片刻后,一吻毕,祈暮轻微喘息着看着景洛,眸子映出她情动的娇美,贴着她的唇瓣含笑低声暗哑地道:“没错,你是赢家,我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景洛眸子迷离蒙雾,唇色若玫,微扬,形成灿华的笑容,凝聚起九分的娇艳,“祈暮,小虞告诉你了。”
“不错。”
“魂连山一战前,你就知晓小虞的身世,所以所谓报恩,不只一曲而已。”
“偶然得知。”
“偶然得知,真是羡慕啊……连老天都站在你这边。”
“曲尘已经回京了……”
“如今我被软禁缚离殿,不管政事。”祈暮修长的食指抚上她的红唇打断了她,温柔地勾画着唇形。
景洛白了他一眼,说他被软禁,这话谁信?
“乖……”低低的笑声自祈暮口中溢出,似酒醇美,堪醉。
景洛一时无语,搂紧他的腰身,足尖轻点,向缚离殿飞身而去。
二人落入缚离殿中,景洛放开祈暮,转身走向屏风后,换上皇袍便向殿外走去,却被抓住手臂,拉入一个怀抱。
景洛不耐道:“祈暮,我还要早朝。”
“如今我功力被封禁,哪儿也去不了,你要快点回来陪我。”声线放缓,虽是清润男声,却温柔得若轻喃吴语,似在撒娇一般,令人沉醉。然后他低下脑袋来,认真地看向她,黑眸里有着让人心动的星辰闪烁。
景洛心咚地跳了一下,笑道:“祈暮,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祈暮眯起眼睛。
景洛将手放在祈暮胸口,食指轻轻画圈,含笑戏谑道:“活像狐狸精似的撩人,和男宠别无二致。”
祈暮竟不生气,声音带着诱惑,问道:“那陛下动心了吗?”
景洛勾着祈暮的脖子,啄了他一下,“就算朕再心动,白日淫喧这种事朕也是不敢做的,且待暮后,皇叔可愿?”
祈暮微笑,微微上挑的眼角瞬间含魅惑之意,低声道:“好。”
话落,便放开景洛,任她走出缚离殿。
景洛刚走不一会儿,司错便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色泽青澈,洁净若清泉,那碗身轻薄,花色剔透,触之生温如玉,与那少年浮雕般的纤长的手相映成景。
司错微微偏头,有趣地瞧了瞧祁暮,须臾目光又回到自己手中的青盈色,突然恶意地笑道:“祈皇叔,我刚才在缚离殿外碰到景洛,她只看了祀青汤一眼,便上朝去了。”
祀青,祀青,天神称祀,欲与重华祀,青辞何处陈?唯有以真元祀之。
祀青为承青,斩元非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