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
1915年12月23日，以唐继尧、蔡锷为首的云南军政首脑向袁世凯发出通电，要求他取消帝制，限24小时内答复，否则用武力以求最后的解决。到了12月25日，尚未得到袁世凯的答复，于是唐继尧、蔡锷、李烈钧等人联合通电全国，反对袁世凯称帝，宣布云南独立。云南军都督府宣布行使中华民国政府的外交权。同时，云南军都督府以中华民国的名义向各国驻华使领馆发出照会，宣布袁世凯的政权为非法。
云南军都督府成立后，在对外关系方面做了不少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主要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云南军都督府对外宣布独立行使中华民国政府的外交权，宣布袁世凯政权为非法。
云南军都督府不承认袁世凯政府与外国政府和个人签订的一切条约和契约。在1915年12月29日，云南军都督府向驻滇外国领事馆发出照会，照会中说：“中华民国政体，曾经世界友邦所公认，近因总统袁世凯违反约法，背弃誓言，乘欧战未终之时，图谋叛逆，觊觎帝制，迭承贵国驻京钦差公使大臣一再劝告，乃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行之，既为友邦所共弃，复为本国人民所不齿。”（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09页。）在1915年12月31日，云南军都督府又向驻京的英、法、德、美、日等11国的全权公使和这些国家驻广州、重庆、天津和上海的总领事馆发出了照会。照会中说：“不幸本国现任大总统袁世凯，谋叛民国，自为帝制，拂全国进步之人心，逆世界文明之趋势，自背受职之誓言，不纳友邦之劝告。本将军（唐继尧）、巡按使，为尊重国宪，拥护共和，起义以讨国贼，愿我最亲睦之各友邦，共守善意之中立，互敦永久之睦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1页。）
照会是国与国之间进行交往的一种文书，在进行交涉时表明立场态度或者通告事项等的一种公文。云南军都督府向各国发出照会，意味着代表国家，表明了云南军都督府的立场，并承担了有关义务。在云南军都督府发出的这两个照会中，表明了不承认袁世凯政权的立场，同时要求各国“共守善意之中立”以观时局的变化。同时指出：袁世凯是背弃誓言，谋叛民国，自为帝制，逆世界文明之趋势，不纳友邦之劝告，拂全国进步之人心等六大罪状。宣布袁世凯政权为非法。
云南军都督府宣告：云南省独立，中华民国的外交事务由云南军都督府代理。云南军都督府外交事务分成二级办理。第一级为国际重大事件，“应由本将军（唐继尧）、巡按使，直接办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0页。）第二级为一般事务，由云南交涉署办理。“其他关于本省交涉事宜，仍请照常办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0页。）在以后的对外交往中，云南交涉署多次向外国使、领馆公布了护国军的战事情况。如在1916年1月5日，公布了滇川军政情形的海防捷报：云南省已经宣布独立，并且通告各地华侨，请求援助。同时报告，云南省内秩序如常，“滇省中各首要之域，以及沿铁路一带，均属完全安静。广东、广西两省地方，目下亦甚清吉”。（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8页。）另外，云南与外国交涉的一般事务也由云南交涉署办理。
第二，云南军都督府对过去民国政府与外国所签订有关条约承担相关的义务。
在上述的两项照会中，云南军都督府承认对于“帝制问题发生以前，民国政府及前清政府以前与各国所订之条约，继续有效。赔款及借债，均仍旧担认”。（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1页。）对于“滇越、滇缅会订各项单项章程，均继续有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09页。）对于这一承诺，云南军都督府特别划定了一个时限，只承认在帝制问题发生以前的民国政府及前清政府以前与外国所订的条约。对于袁世凯搞帝制时与外国所订立的一切条约均不承认。另外，对于外国特别关心的一些问题，如赔款、借债和有关滇越、滇缅会订各项单项章程，只要是符合上述时限的，均承认继续有效。这些承诺一方面强调了对帝制问题的基本立场，这是一个原则的立场，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另一方面又表示，对于一些具体的问题，特别是有关云南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问题，云南军都督府有权力代表民国政府发表意见。这说明，云南军都督府有了外交权，有对过去民国政府和前清政府与外国所订条约的解释权。
1915年12月29日，云南军都督府在对驻滇外国总领事的照会中承诺，对于在云南军政府势力范围内的外国人民的生命财产进行保护，甚至于表示，这些外国人民“如有正当损失，由本将军、巡按使担任赔偿”。（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06页。）由于当时驻防云南省的各地军队全部集中到了省城和滇川、滇黔边界地区，有的地方出现了土匪抢劫等混乱局面。于是云南军都督府又规定：“惟不听劝阻私赴蛮夷荒僻及匪乱未靖地方，所受损失，不在此限。”（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0页。）但在1915年12月31日，云南军都督府对驻北京、广东、重庆、天津和上海等地的外国全权公使和总领事的照会中，就没有了关于“如有正当损失，由本将军、巡按使担任赔偿”之说。可见31日的照会已经对29日的照会进行了修正。这说明，云南军都督府对于不同地区的外国使领馆有不同的政策。
在处理涉及外国人的事件时，也有令人为难的情况，例如：云南独立后，要求昆明盐区稽核分所经理钱文选将全部盐税交给云南军都督府，但钱文选拒绝照办，他说“钱都在班德先生手中”（班德是稽核所的稽核），（骆惠敏：《清末民初政情内幕1912—1920》，知识出版社1986年11月版，第516页。）由于班德是洋人，云南军都督府对他没有什么办法，经过商谈，最后只能“按以前一直那样做的办理。他们（云南军都督府）对照发津贴十分满意”。（骆惠敏：《清末民初政情内幕1912—1920》，知识出版社1986年11月版，第516页。）实际上，云南军都督府没有得到全部的盐税，只是得到了一部分的津贴。这样的结果，当然不能令云南军都督府满意。直到1916年3月，袁世凯的失败已经成为定局，经过云南军都督府与盐区稽核分所多次会商，决定“滇省盐款自1916年3月1日起，全数拨归滇用”。《续云南通志长编·盐务》。
第三，云南军都督府对欧战表示中立，对支持袁世凯的外国势力表示反对。
云南军都督府在1915年12月29日和31日的两个照会中，对于欧洲的战争表示了中立的立场。照会中说：“民国政府因欧战事公布之中立条规，在本将军、巡按使势力范围内，仍切实履行。”（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0页。）这是为了争取各国对云南独立的支持。对于袁世凯的帝制问题发生后，“袁世凯及其政府与各国所订结之条约、契约及借款等项，民国概不承认”。（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0页。）对于帝制问题发生后各国如有支持袁世凯政权的“战时禁制品者，查出概行没收”。（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2页。）对于“各国官商人民有赞助袁政府为妨害本将军、巡按使之行为时，即反对之”。（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2页。）这三条规定表明了云南军都督府的立场，对于支持袁世凯政权的外国势力和国家，从三个层面来进行反对。
从第一个层面来讲，对于外国势力支持袁世凯的所订的一切条约、契约和借款云南军都督府均不承认。这对外国势力来说是一种警告，外国势力如果支持了袁世凯，就有可能面临巨大的政治风险和经济风险。民国政府不会承认这些条约、契约和借款的所有规定。
第二个层面是对于那些外国势力从物质上支持袁世凯的，如果是战时的禁制品，查出概行没收。对这些物品，不能以外国资产的名义得到保护，也不能以其他名义得到归还，而是对其进行没收。
第三个层面是对于外国的官方、商人和民间人士，有赞助袁世凯的行为的，云南军都督府表示反对。这包括各种各样的行为和言论，各种思想和理论等等。
第四，云南军都督府积极开展对外联络。
云南军都督府十分重视对外联络工作。在独立之初，就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争取外国的支持和争取外国势力保持中立。在1916年1月5日，唐继尧在发给越南总督的文稿中说：“惟是滇越毗连，邦交素称辑睦，关系尤为密切，自应正式通告，以重邦交。嗣后尤望贵总督遇事提携，力敦睦谊，共维两国之治安，确守善意之中立。”（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8页。）1916年1月19日，蔡锷又致函河内总督说：“我军既起，自不能再认袁世凯有代表国家之资格，以后袁世凯政治上行动，我国民全体，当然不负其责。尤望各友邦推（惟）承认民国之善意，扶持正义，永笃邦交。”（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22页。）同时唐继尧派出徐之琛于1916年1月19日，去越南联络感情。徐之琛带去唐继尧致越南总督的书信，该信中说：“因念贵政府与滇政府，平时治乱，无不相闻……并为继续邻交起见，特派本省交涉员徐之琛，代表省政府，专诚晋谒，以联情感而免误会。”（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24页。）徐之琛到越南后，得到越南的友好接待。徐之琛说：“越政（府）暨本省外人对我态度言论，均极良好。”（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26页。）云南军都督府为了调整好蒙自、河口和滇越铁路等地与外国人之间的关系，保护外国人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唐继尧又派徐之琛于1916年1月19日前往蒙自、河口等地安慰、解释，以免产生误会。由于云南军都督府对外的友好态度，使居住在云南的外国人对云南起义多表赞同。
同一时期，唐继尧还向泰国、缅甸等国发出了联络书信，表示与邻国睦邻友好。在1916年1月12日，专门给暹罗国王写信，以示友善。信中说：“本国与暹国虽未曾使命互通，共联睦谊，惟滇、暹地势密迩，关系较切。夙仰陛下扶持正义，尊重民权，爰本交邻之谊，特伸通告之文，愿陛下垂察。”（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19页。）1916年1月12日，唐继尧在给英国驻印度总督和驻缅甸巡抚的照会中说：“滇缅毗连，邦交素称辑睦，关系尤为密切，自应正式通告，以重邦交。嗣后尤望贵总督、巡抚遇事提携，力敦睦谊，共维两界之治安，确守善意之中立。”（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20页。）由于英国正在参加欧战，对袁世凯的帝制活动也持反对态度，所以云南的独立并没有引起英国的反对。
云南军都督府在对外关系方面有自己的特点，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云南军都督府以民国政府的名义继承外交权。
云南军都督府反对袁世凯的帝制活动，不承认袁世凯与各国签订的一切条约、契约和借款，不承认袁世凯拥有外交权。云南军都督府积极开展对外交往，积极联络云南周围的国家，争取外国的支持。在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上，能够主动地去与外国交涉，以争取互相间的谅解。例如：在使用滇越铁路的问题上，就与法国当局进行了交涉。在云南独立之后，法国“以中立为言，并援辛亥成案，饬行公司（滇越铁路公司），凡运送军队、武器须给全费”（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20页。）（在民国初年，凡是军队的运单，都是半费）。唐继尧派徐之琛前往交涉，徐之琛据理力争，严重抗议，最后，达成谅解，“允仍照旧办理，惟以后运送军队，应声明换防及维持治安”。（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21页。）由于与法国滇越铁路公司交涉得当，滇越铁路公司对当时的中国银行驻滇分行的有关人员准备由昆明经滇越铁路出境，请求法国开专列时，法国以保护为难，未得允许，使这批人不能逃脱。云南军都督府在处理与外国人有关的事务时都很慎重，对于重要的事情，一般都要据理力争，但对一些不太重要的问题也能适当地妥协，力争取得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这使云南军都督府争取到国际上的支持与同情。
其二，云南军都督府积极争取国际上的支持。
云南军都督府从独立一开始，就定下了争取各国中立的对外交往方针。在1915年的夏天，英国就多次请梁士钊出面劝阻袁世凯复辟帝制，同时冯国璋也对袁世凯进行过规劝，但都不能阻止他的帝制自为。在1915年10月28日，五个同盟国就提出了五国警告，力促袁世凯推迟帝制，但是仍不能阻止袁世凯的倒行逆施。在云南独立之后，日本对袁世凯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日本甚至于正式提出劝说袁世凯退休。
从当时的国际背景看，世界上的主要强国对袁世凯复辟帝制所产生的风险是有准备的。其中有五个国家也对袁世凯进行了警告。这一行动使云南革命者得到了鼓舞。在云南独立后，云南军都督府就提出了要求各国中立的要求，得到了积极的响应。法国宣告中立；日本向云南派出了驻滇领事以示支持。当时云南军都督府派交涉员徐之琛向日本驻滇领事转达了蔡锷、唐继尧等人对该领事的欢迎。日本驻滇领事表示：对云南诸公致电欢迎，因为“格于外交仪文，正式通电，究觉不便，请琛代达谢忱，并祝诸公捷安，义军胜利等语”。（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29页。）
其三，云南军都督府利用外交手段阻止袁世凯得到外国援助。
在云南独立之初，云南军都督府就宣布，不承认袁世凯与外国所签订的一切条约、契约和借款。在得知袁世凯正在向外国订约以借款时，云南军都督府立即向驻北京的各国公使和驻滇的各国领事发出了照会，重申对于袁世凯“对内对外一切法令、条约当然不生效力……近闻袁氏能向某国及某国人民订约借款之事，民国政府，誓不承认”。（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330页。）阻止袁世凯向外国和外国人民借款。为了对抗袁世凯滥发钞票，云南军都督府还宣布：“凡中国、交通两银行除以前已发钞票当然兑现行使外，嗣后未经民军占领各地，再有袁氏滥发之钞票，共和新政府成立时，概不成（承）认兑现行使。”（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编：《护国运动》，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第275页。）云南军都督府这一公告，对袁世凯政权是一大打击，使袁世凯对内不能滥发钞票，对外又借不到钱，使袁世凯陷入了经济上和财政上的危机。
总之，在护国战争时期，云南军都督府高举反袁大旗，得到全国人民的支持。在外交上，云南军都督府能坚决反对袁世凯的帝制活动，果断地宣布袁世凯为非法，宣布云南军都督府有外交权。在云南军都督府的外交活动中，积极主动地争取外交上的主动权，在与袁世凯争夺外交权的斗争中，始终处于主动的地位，成功阻止了袁世凯的帝制活动，在外交斗争中赢得了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