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惨白的豁开的伤口,像嘴唇一样向两边翻开,却没有嘴唇的樱红,是惨白,是灰白,还有一些淡淡的黄水一丝丝的流下来,速度很慢,像虫儿爬。那伤很长,从他的上臂一直向上延伸,至肩仍没有结束。我皱着眉,猜测着这伤到底有多长,猜测着他到底在水里泡了多久,才会将这样的伤口里的血全洗尽,变成了没有一丝红色,全是灰白和淡黄。我猜着他的身上,到底又还有多少这样的伤,还有他的身体,到底曾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才能坚持到现在还能活着。
我没有勇气去将他的衣服掀开,因为我害怕到时连我自己都得承认他必死的结果,我不看,我宁愿相信,他的身上只有这一道伤口,我也盲目的相信,那伤只是在肩处便结束,不会再更重更长更深些。
我将他的袖子又套了上去,只是为了挡住那伤口,我害怕看到。可便是不看,我的心也已涌起了深深的绝望,对他的绝望,我甚至想着,他昨日表现出来的我以为大好的情况是不是回光返照。想到有此可能,我竟后悔没能好好跟他说说话,至少问一下他的名字,让他在死之后,有我记住。
“你,叫什么?”我终于将他扶好,摸了摸他的鼻子,还好,还有气,虽然很弱。
他不回答。一点反映都没有。
“我叫丁当当。”我又再一次重复我的名字。“我不会治伤,我帮不了。对不起,我实在是个没用的人。”我喃喃自语着,几乎已放弃了对他的救助。那样的伤我从不曾见过,虽然以前曾为了替院里那些容易受伤的院童包扎,知道一些,但在这个鬼地方,我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没有红药水,没有纱布,没有消炎药,什么也没有。我只能看睁睁的看着他灰白的脸,脑子里时时的回放着刚才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伤口。泪湿润了我的眼。
“你饿了吧。我找来了些吃的。”看到一边的果子,我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是了,在他临死之时,我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比如,让他吃些东西,让他,不至做个饿死鬼。这样,到了阴间,也不至于太落魄。据说,饿死鬼是最惨的小鬼,死后只能泥土。
我选了一个最红的果子,送到他的嘴边,我的手有些抖,我极力控制着,稍稍用力的堵在他的嘴边,“吃吧,吃吧,吃饱了就不怕了。”
他的唇似乎动了一下,可终于还是没能张开,我才想起,以他这样的情况,想张开嘴再咬动这脆生生的果子,大概是很困难的。我将果子拿了回来,见他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对我这动作表示不满。
他的皱眉让我心里生了些力气,我猜,或许他想吃些东西,恢复体力,他还不想死的。
想到这种可能,我又高兴了。于是,我便开始想方设法的让他能吃到我手里东西。可是,我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点可以使用的东西,也想不到一点办法。必竟,他还不能张嘴,看起来,也不能咀嚼。结果,我只能拿着果子呆呆的蹲在他的面前,在他的嘴和我的嘴之间来回徘徊。
终于,我一狠心,拿起了果子用力一咬,香甜之气一下窜入我的口鼻,让我浑身无一处不舒服,我用力的咬,咬的很细,很久,直到我嘴里的果肉成了糊糊,才停下来。然后盯着他乌青的嘴,一狠心,将头凑过。双唇覆上他的双唇,他的唇很软,很冷,可此时我实在没心情去感觉,只是忙忙的伸出我的舌,用力的去将翘他咬合在一起的牙关。开始他有些犹豫,在我的舌进入他的唇之时,我感觉到了,可终究,活下去的心占了上风,他的牙关慢慢的松开,不大,却足以让我将口中的果肉糊慢慢的哺了过去。然后便便坐直,紧张的看着他的咽喉,我又担心他是不是能将这果肉吞咽下去。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在我以为将过去一个世纪之久时,他的咽终于轻轻的滑动了一下。于是,我轻轻的笑了。
有了第二口,后面的便轻松多了,我一气将一只果子全部喂了他,他一只紧闭着双眼,在我哺喂的过程中,他除了将牙关松开,不曾有过一丝动作。
“你还好么?”忍不住的,我又问了这句话,不过,问完我便后悔,他这样,如果算好,那这世上便再没有所谓的不好了。可既然问了便问了吧,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哪怕只是恩一声。我实在是有些害怕,他就这么死了。
他依然没有回答,却意外的又睁开了双眼,我再一次看到了满天的星斗,我的心脏再一次的不受控制,可这一次,我稳定了许多,至少,此时我的脑袋是清醒的。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看我,而是转眼看向我的身边,顺着他的眼睛望去,那里是那些果子。
“你还要吃?”我拿起一个果子问。他眨了眨眼。我高兴了,一伸手将果子伸到他的嘴边。无比期待的看着他,结果,他闭上眼,却没张嘴去咬。
我一愣,才想起他虽然睁开了双眼,可是想恢复体力是不可能的。想到还要再一次用嘴去哺他,我的脸腾的就红了,此时我是如此庆幸,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一如之前,我细细的咬着口中的果子,再慢慢的将它们哺到他的嘴里。一次又一次。他依然除了吃没有作出任何反映。我的舌在他的嘴里,他也没有动一下舌头去碰触,我几乎怀疑,他的口中是不是没有舌头,可我不敢用舌去寻找。
在喂完三个果子之后,他的精神似乎比之前又好了一些。因为他的眼睛经常睁开。这让我一度怀疑,他之前的需弱是不是真的只是饿的。可是想到他胳膊上的伤我便知道,这种几率几乎零。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既分不清方向,又是初到此地,还带着个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那新生过后所得的勇气,也似乎在他的灰白的脸孔之上用光了。现在,我真的需要有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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