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电话,只是一条信息。是陈晨的:我太幸福了!我们天堂里见!
林英很无奈,他知道陈晨要去的那不是天堂,而是地狱。可是他没有办法让陈晨相信。再抬头时,鬼婆婆早就不见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再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陈晨。
林英往屯子外边走。
嘎扭村里没有笔直的路。刚才还感觉到自己是朝西走,不一会儿又好像是朝北了。结果转了半天,他还没有走出嘎扭。
这时候,林英知道锁子为什么要带着他绕道走了。
另外,在这个嘎扭,晚上能够看见的景物又似乎和白天的有很大的区别。
林英想出了一个迅速走出嘎扭的办法,那就是看准了一处山峰以后,就一直往那里走。可是前边有沟有堑,有房子,有河水,逼得他不得不转弯。
林英干脆不计较方向了。他想,只要是沿着一条河水,总是能走到外边去的。没走出去多远,一块岩石挡住了去路。绕过岩石,他找不到那条河水了。
嘎扭村,的确是嘎扭。
林英走累了。他坐下来休息。
这时候,天已经放亮了。林英发现自己已经是在屯子的外边了。前边大树后看似房子的东西其实是一堆陈年的干柴。
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林英要找的就是一个高处。一个视野开阔的高岗处,能够让他用望远镜找到陈晨的车。
要到山顶上去,就要先走进前边的山沟。
但愿这个山沟不再是鬼沟。如果是鬼沟反倒好了,在鬼沟旁边的山峰上能够看见整个嘎扭。
前边的山沟比鬼沟细长,显然不是那一个鬼沟。可是林英听到了在那一个鬼沟里听见过的声音。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的哭声。那个孩子还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人或事,他的压抑的哭声里明显的带着胆怯,还有一些躲躲闪闪的。
虽然天已经亮了,但是大清早的,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还没有醒过来,正处于人鬼两个世界的交会处,那个能跟着自己走过来的男孩子的哭声还是让林英的心里头感觉到很不踏实。有些怵怵的。
想救出那个孩子的念头让林英去寻找那个男孩子哭声的来源。可是,在寻找中,林英又想到自己可能正是在寻找着一种虚无飘渺的东西,而且那种东西正在带领着自己走向一个未知的、神秘的、恐怖的世界。
但是,林英不想停止寻找。他的理智告诉他,必须去救助弱者。而且在救助的过程中,也许能够找到妹妹林燕的踪迹。
林英在那一条山沟里寻找着。
那个男孩子哭声像是来自地底下,又像是本来就漂浮在周围的空气里。这就使得林英无法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突然插入的一个声音让林英的心里一震,因为那是陈晨的声音。
陈晨的声音问道:“这是哪里?”
那个男孩子哭声戛然而止。
陈晨的声音很柔和,尽管林英听得出来其中的恐惧和虚伪:“小朋友,不要怕。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阵寂静。
听不到那个男孩子的声音。也听不到其他别的什么声音。
林英非常想知道结果,所以他屏住了呼吸,就像听到回答的声音。
他没有听到回答。他听到的还是陈晨的问话:“小朋友,不要怕。我不是坏人。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男孩子没有回答。
林英知道,既然是那个男孩子心里充满了恐惧,自然不会轻易的相信、或是回答别人的问话。
陈晨又再问:“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是来解救你的。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还是没有听到那个男孩子的回答。
陈晨的声音非常的柔和:“这里边这么黑,你一定是害怕了。我也很害怕。但是,如果我们两个人成了朋友,互相照应着,就谁也不会害怕了。”
那个男孩子怯怯的声音:“你是谁?这里边这么黑,我真害怕!”
陈晨的声音:“我是好人。你不要怕我。”
那个男孩子依然是怯怯的声音:“你是好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陈晨的声音:“怎么?好人就不能来这里吗?”
那个男孩子:“好人不能下十八层地狱呀!”
陈晨的声音:“你说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男孩子:“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呀。”
陈晨的声音:“十八层地狱?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呀?”
那个男孩子:“我的罪孽深重。我骗人,撒谎,偷钱,还摸过女孩儿的屁股和胸脯。我想要摸云伢子,还没敢摸呢,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林英听得一皱眉,心想:这样的孩子是够恶心的。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陈晨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是十八层地狱的?”
这也正是林英急切想知道的问题。所以他侧耳倾听。
那个男孩子:“是鬼头晚娘说的。她还说,要是不遵守十八层地狱里的规矩,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陈晨的声音:“那你在这里,除了哭,还干什么事情呀?”
那个男孩子:“鬼头晚娘和那个老头让我们干的活可多了。小栓子和云伢子他们两个累的都站不起来了。”
林英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喊道:“陈晨,你在哪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听到陈晨的回答。
林英继续喊着:“陈晨,你在哪里?你要是听见了我的话,就赶快回答!”
林英还是没有听到陈晨的回答。
他听见陈晨仍然在问那个男孩子:“你是哪里的人?那个小栓子和云伢子也在这里吗?”
那个男孩子:“他们都在这里。”
陈晨的声音:“他们也是骗人,撒谎,偷钱,还摸过女孩儿的屁股和胸脯吗?”
那个男孩子:“小栓子是。云伢子不是。云伢子自己就是女孩儿。”
这时候,林英又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种低沉的、威严的、恐怖的声音。那是鬼头晚娘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冥冥之中:“谁还敢在那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