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冰冰款款站起身。
“身为二等残废,能够坐着的时候最好不要站着。因为,老老实实地坐着能够掩饰你身高的缺陷!”
陌生男人穿着鞋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按道理说和二等残废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但是在戴冰冰蔑视的眼神下,他却只能涨红了脸愤怒地瞪着戴冰冰——对方是女性,而且又高得令人沮丧,有了这两个前提条件,和她辩论身高问题显然只是自取其辱。
面对张扬的怒视戴冰冰却显得并不在意,而是笑吟吟地看过去,并不因为自己的言辞有什么歉意,显示出她那可谓骄纵的性情。因为在身高方面具有明显优势的缘故吧,戴冰冰在这次视线的交锋中获得了胜利——张扬最终主动移开了视线。
一个任性的丫头!
东方伊浩暗自下了结论。
她太任性,说话做事只依着自己的心性,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虽然这次交锋算是盟友取得了胜利了,但东方伊浩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多少快乐。周为民那个木头不去说他,至少从唐老鸭和大头尴尬的表情看,他们俩也没从这次胜利中获得任何快感。
虽说打击了对方的嚣张气焰,但与戴冰冰同仇敌忾的盟友们却也连带跟着尴尬难受,她自己却跟没事人似的!
戴冰峰出言打破了眼前这种尴尬的局面。
“先坐下吧。”
这种情况下,张扬要么转身就走,要么只能顺坡下驴。犹豫片刻,见张若兰已经坐下后,张扬选择了后者。
“张若兰,我们是周为民的同事……你大概也猜得出来我们为什么找你吧?”
张若兰瞟了周为民一眼,没说话。
戴冰峰又说道:“周为民是怎么对你的你最清楚。人心都是肉长的,周为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总得有个交待吧?”
这次张若兰干脆连看都不看周为民了,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反倒是张扬冷冷地说道:“既然是周为民和张若兰之间的事,那就让他们两个当事人直接交流吧。旁人最好别干涉。”
包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周为民便涨红了脸,好半天才艰难地张开口。
“戴冰峰是我的朋友,这件事我交给他帮我处理。”
“分手的事情也由朋友帮忙说?那新婚花烛之夜是不是也要你的朋友代劳?”
戴冰峰正准备说话,却听见嚣张男的嘴里吐出了恶毒的言辞,不由一窒。
刚才表现得伶牙利齿的戴冰冰狠狠地瞪了嚣张男一眼,随后将目光盯在周为民的身上,似乎想用她那杀人的目光逼得周为民开口说话。
很遗憾,戴冰冰的功力看来还不够,因为她已经盯了周为民半天了,可周为民虽然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一句话。
张扬嘿嘿一笑。“我的时间宝贵,没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周先生没什么话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戴冰冰总算找到了反击的办法。“你是谁啊?这是周为民和张若兰之间的事情。张若兰没说要走,至于你,想走就走,没人拦你!”
张扬眉头一挑,转过头对张若兰说道:“若兰,你怎么说?这家伙喊你来又不说话,你总不至于在这里陪他傻坐下去吧?”
张若兰抬起眼睑瞟了周为民一眼,见他还是不说话,犹豫片刻后咬牙说道:“周为民,你到底有没有话说?没话说我走了啊!”
这一刻,东方伊浩对周为民的印象简直糟糕到了极点。张若兰已经做势站了起来,可周为民竟然仍然半痴不呆地保持着沉默。
张若兰站起身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深深地望了周为民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嚣张男拉开了包间的房门,大约是为了表现绅士风度,示意张若兰先出去。张若兰却并没有走出包间,而是忍不住回过头对戴冰峰说道:“你刚才说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么你凭良心说说看,周为民这样子,哪个女孩愿意作他的女朋友?”
戴冰峰无言,唐老鸭无言,大头无言,东方伊浩同样无言……唯一发出声音的便是戴冰冰,不过她也没有说话,而是愤愤然地哼了一声。
张若兰神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当她转身离开,裙角即将从门口消失时,周为民却终于发出了类似野兽受了重伤后的声音。
“……若兰,你别走……”
张若兰的身影定住了。她缓缓转过身,无比疲惫地问道:“昨天难道还没和你说清楚吗?你到底还有什么话说?”
“……若兰,你别走……”
看着眼前的情景,东方伊浩突然想起一段话:“这个国家如果成为敌人,那便需要在边境线上布置一个师防备它。这个国家如果成为盟友,那就必须动用五个师去保护它。”
对于这段话,东方伊浩有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周为民简直有着把朋友逼疯的能力!这种人,成为他的敌人反倒好得多。
“你他妈有病是吧?刚才让你说话你不说,等若兰要走你又说什么让若兰别走……逗我们玩是吧?”
当然,腹诽归腹诽,当嚣张男重新冲回包间指着周为民大骂的时候,东方伊浩却也不得不坚持自己的立场。
“这位朋友,这是周为民和张若兰两人之间的私事。别说周为民并不是逗她玩,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周为民在逗她玩,那也不干你的事。既然你时间宝贵,那你有事先走好了。”
嚣张男看了东方伊浩一眼,大约考虑到武力方面并不具有优势,因此没有回应东方伊浩的挑衅,而是对张若兰说道:“你说今天和他做个最后的了断,那就快点了断!”
张若兰重新坐回到位置上,认真地看着周为民。
“为民哥,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真的不适合做朋友,你就放过我好吗?”
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居然是周为民用双手捂住了脸,垂下头呜咽着哭了起来。
东方伊浩呆住了……这种剧本简直糟透了!分手时有人哭不算什么,但这难道不是女方的权力吗?
唐老鸭突然站起来指着张若兰说道:“当时周家借钱给你家时,你怎么不说你们不适合做朋友?!周家为你提供读大学的学费时,你怎么不说你们不适合做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二的时候周为民他妈检查出患有胃癌,为了保证你读大学的学费就没有治疗,结果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周为民他妈都胃癌晚期了,现在你却说你们不适合做朋友?!”
嚣张男“哧”地一声冷笑。
“怎么着,现在这种法制社会难道欠钱还得以身抵债不成?”
这种事情,还真的不好说谁对谁错。张若兰当时语气暧mei并不是对周为民的感觉犹豫,而是因为如果拒绝对方的要求,张父说不定会坐牢,而她也读不了大学。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好而欺骗他人感情固然不是什么好的品德,但问题是以债务压迫鲜花插在牛粪上,同样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
东方伊浩和周为民的关系一般,对这种事自然不愿意昧着良心瞎掺合。但唐老鸭却表现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
他嘎嘎一声冷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周为民他妈为了你的学费问题耽误了治疗这件事不好说,让你偿命似乎也说不过去,但欠债总得还钱吧?你把欠周为民的钱连本带利还了,我们就什么废话都不说了!”
嚣张男针锋相对地发出一声冷笑。“多少钱?说个数。”
唐老鸭看了看周为民,见他仍然不打算说话的样子,于是替他做了决定。
“前前后后,本金再加上利息,就说个整数好了。十万。”
“十万只是小意思……”嚣张男抬起下巴。“可前面五万是借给张若兰父亲的,凭什么让张若兰还?这样,张若兰大学三年的学费加生活费,另外再加上利息,我一共给你们三万五,以后别再来烦她。”
嚣张男说完后面的话后,除了周为民和张若兰,其他人都多少有些意外。
东方伊浩以为嚣张男会说“十万小意思……我给”,谁知道他居然不肯认张若兰父亲的那笔五万元的债务,而且,三年的学费外加生活费居然还给出了有整有零的数额。晕死。
唐老鸭虽说有着为周为民出头的强烈意愿,但这种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真要说起来,张若兰父亲借的五万元债务确实不应该让张若兰偿还。而张若兰三年大学的学费以及生活费的债务,嚣张男又已经认了——若还要纠缠下去,那便只能声称三万五不够,再接着打嘴皮子官司多要点钱。可张若兰三年大学学费外加外生活费实际花费只不过两万五出头,还想多要,过了限度那便成了敲诈勒索。营地的管理者们对绝大多数犯罪行为都颇为了解,而且也绝对不愿意将自己的管理者身份变为被管理者身份。
见对方不再说话了,张若兰站起来对周为民认真地说道:“为民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你。我会尽快筹钱还给你的。”
事情变成这样,唐老鸭也没话说了。戴冰峰看了一眼只知道啜泣的周为民,摇摇头,然后对张若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处理吧。钱的事不急,先一起吃个饭?”
不出所料,张若兰立即表示早已吃过了。至于嚣张男,更是不可能留下来一起吃饭。结果他们俩很快便离开了。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沉闷起来,看到周为民不停地抽泣,谁也没有说话。戴冰冰对这件事最无所谓,见到这幅情景,干脆拿出MP3听起歌来。
好半天之后,唐老鸭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周为民。
“木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照我看啊,张若兰长得也一般……你振作起来,找个比她强的还不是小菜一碟?……”
越说到后面,唐老鸭的声音便越小,因为这种安慰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张若兰自然和绝色美女扯不上关系,但将之称为妙龄女郎倒也说得过去。让周为民振作起来找个比张若兰强的?……引用刚才张若兰说的话,“周为民这样子,哪个女孩愿意和他谈朋友”?这句话虽说有绝对化的嫌疑,但除非发生小概率事件,否则周为民这种性格的人也确实很难吸引女孩喜欢。
待服务员上菜后,唐老鸭见别人已经甩开了膀子开动起来,象征性地安慰周为民几句,见完全没有效果,于是也放弃了这种无用功。
东方伊浩正闷着头吃饭,毫无预兆地,周围的环境突然又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