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戴冰峰无法判断光头提议以斯诺克定输赢的初衷,现在他却基本可以得出结论了。显然,光头提出那个建议完全是因为他对自己极为自信。
尽管还达不到职业选手的水平,但是在业余爱好者当中,光头已经属于顶尖的水平了。
这时红球已经打光,而光头领先了83分。虽说轮到戴冰峰击球,然而在正常情况下,即便一杆之内将剩下的所有彩球都打光,双方仍旧会有56分的差距。扣除光头一开始让的那50分,戴冰峰这边仍然需要给出120元,也就是说钱和面子都输定了。
戴冰峰正研究着应该怎么击球时,光头对他说道:“算你后面都一杆打进吧。你道个歉再给120元,这件事就这么结了。”
对于对方释放出来的好意,戴冰峰自然没理由不接受,于是黯然放下球杆准备掏钱。谁知对方的那个当事人这时候却突然强调:“要当事人亲自道歉啊”。
戴冰冰扯着戴冰峰的胳膊略带哭腔地喊了声“哥……”
戴冰峰爱莫能助地看着她,缓缓摇摇头。
从侧面望去,东方伊浩能够看见戴冰冰正用力咬着小巧而性感的嘴唇,于是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可惜现在都成这样了,他也无能为力。
“谁说这种情况就无能为力了?”突兀地被扯进神格的空间时,东方伊浩听见神格傲然说道:“你难道不懂斯诺克的规则?斯诺克之所以被称为障碍台球,是因为它除了可以通过得分取得胜利外,还可以通过给对方造成障碍迫使对方犯规被扣分而获得胜利。”
如果神格愿意出手,赢下这场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东方伊浩只是很奇怪神格的动机——难道戴冰冰也象周为民那样不顾一切地向各路神仙许愿了?
“她没许下那种愿望。”神格仿佛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你刚才不是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她吗?你我两位一体,你的愿望我自然会帮着实现。等会儿你代替戴冰峰接着打,打球的时候我会暂时控制一下你的身体,你有个心理准备就行。”
原先东方伊浩不愿意强出头是为了保持低调,可刚才戴冰冰那种表情还真是我见犹怜——更何况他偷看过戴冰冰,算起来是欠她的。
这么想着,东方伊浩便决定帮戴冰冰一把。
回到现实中时,戴冰峰那无奈地摇头动作还没做完。
东方伊浩踏上前一步指着对方当事人的鼻子。
“一开始可没规定由谁出面道歉。你现在突然提出追加条件是什么意思?”
戴冰冰那副垂泫欲滴的表情确实很容易引发男人的同情心,因此光头对那个惹事生非的家伙也颇为不满——被偷窥了反倒还要给对方道歉,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过于残忍。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光头也不可能改变立场帮对方说话,不然这样的大哥也太失败了。因此,光头强硬地说道:“什么叫追加条件?道歉本来就是当事人的事情,难道还能随便找个不相干的人进行道歉?”
东方伊浩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
“如果纠纷发生时我在场,本来那一脚应该是由我来踹的……这样吧,剩下的我来打,输了由我来道歉。女人做的事,由她的男人承当责任总说得通吧?”
大光根本没想过换个人就会输的问题,他以为东方伊浩提出这样的条件中只是为了避免女友遭受更多的污辱。光头本来就不为己甚,因此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从戴冰峰手中接过球杆,东方伊浩走到桌边连瞄都没瞄便猛然击球。围观的人都以为东方伊浩这么用力地击球纯粹是因为反正这局输定了,而他心里又不舒服,所以大力击球进行发泄。
待所有的球都停下来后,光头却不由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母球与目标球之间有障碍球且不说,想要通过反弹或弧线等高难度球竟然也有很大的难度。研究了半天,光头还是没能研究出有把握的路线,最后一咬牙,只得凭着感觉击了一杆。
神格设计的局面自然不可能只通过一次反弹解决,尽管光头的这一杆走出了非常漂亮的弧线,但仍然击空了,于是被扣4分。
待所有的球静止后,东方伊浩再次瞄都没瞄便貌似随意地击了一杆。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令他们惊诧的是,明显很容易进的球东方伊浩却并没有打进去,但是当所有的球都静止后,母球与目标球之间居然又有障碍球。
这时光头反倒不再怀疑。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年青人是个超出他想象的高手。别人只看出母球与目标球之间有障碍,他却能够看出,无论是选择反弹还是弧线球都不容易击中目标球。
光头研究了半天后,不自信地出杆。虽然这次一些球的位置与上一次不同,但结果却一样——母球从目标球旁边擦肩而过,光头又被扣了4分。
东方伊浩还是老样子随随便便一击,这一次,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不由自主的惊叹声,接下来便是异样的寂静。
这一轮光头研究的时间更长了。他好几次准备击球,但仍旧放弃了。正在光头骑虎难下之际,他的一个小弟突然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老大,你只轻轻碰一下母球,看他怎么打。”
光头略一思考便接受了这个建议——所谓病急乱投医,这时候他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光头轻轻地碰了一下母球,母球的位置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虽说这样处理仍然会扣分,但光头已经不在乎了。他紧紧地盯着东方伊浩,想看对手接下来会怎么处理。
东方伊浩似笑非笑地看了光头一眼,看得光头差点脸红了。光头避开东方伊浩的视线,然后迁怒地瞪了那个出主意的家伙一眼,因为这时他才想到:斯诺克那繁琐复杂的规则对于业余爱好者来说很难悉数掌握,但对手既然水平这么高,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种情况应该算做“重打球”呢?所谓的“重打球”规则是为了防止选手有意打失误球从中获利,因此如果一方打了一个失误球,而使对方处于不利的处境,对方有权要求失误方接着打。
令光头庆幸的是,东方伊浩并没有提出“重打球”的要求,而是象不知道那条规则一样无所谓地接着击球。
光头都快哭了。对他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东方伊浩只是随意一击,母球却匪夷所思地通过两次反弹后击中了目标球。不仅如此,当所有的球都静止后,光头所面临的窘境仍然没有丝毫改变——从他的角度看,想要击中目标球仍然没什么可能。
自知之明光头还是有的。既然连放弃风度以舞弊的方法都奈何不了对方,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实力与对手相差远不止一个档次。光头拿着球杆在桌边犹豫了半天仍然没有出杆,最后终于一咬牙对东方伊浩说道:“兄弟,我认输。你就明说准备让我们赔多少吧。”
东方伊浩一笑,转过头问道:“你们说多少合适?”
戴冰冰眉开眼笑正准备狮子大开口,却被戴冰峰制止住。“算你这一杆打中目标球但没进,后面东方伊浩一杆打进。你们的当事人道个歉再给120元,这件事就这么结了。”
台词和刚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双方的立场变了。
光头轻吁一口气,飞快地数了一百二十元递给戴冰峰,然后用力地扇了一下当事人的后脑勺。“还不赶紧道歉?!”
当事人依言道歉后,光头给戴冰峰递了一根烟。“多谢兄弟手下留情。”
戴冰峰挤出一丝笑容接过烟。“都是东方集团的人,讲什么客气?”
光头无言地点点头,然后又给东方伊浩递烟。“这位兄弟是职业选手吧?”
东方伊浩几乎不怎么抽烟,但这时候拒绝对方递的烟显然不大好,因此只好接下。“不是。”
光头自言自语:“果然不是。”
接着,他略微有些激动地问道:“你不是职业选手,那你的技术是怎么练出来的?”
“随便瞎玩,我这点水平又算什么?”
听了东方伊浩的回答后光头更加激动了。
“你太谦虚了!说起来丢人,我以前也可以算是职业选手,只是后来因为打架被判了一年半,出来后手生了因此离开了那个圈子。不过,虽然我不再打职业赛了,可眼光还在。不是因为输了就捧你,你的水平确实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高。如果能够稳定发挥,拿个锦标赛冠军绝对没问题。”
东方伊浩暗想:如果神格愿意,长期霸占斯诺克的世界冠军还不是和玩似的?但表面上他却矜持地一笑。
“谢谢你的夸奖。”
“不是夸奖,”光头摇摇头。“别怪我交浅言深,但我真的建议你还是去打职业的斯诺克吧。奖金不少,而且还能为国争光。”
“谢谢了,可是我确实对这没兴趣。好了,我们有事先走一步,下次有机会再聊。”
尽管光头很有诚意地表达出继续交谈的意愿,但东方伊浩还是礼貌而又冷淡地表示了拒绝,然后和同伴们一起离开了台球城。
大伙们在街上默默地走了将近五分钟,大头突然问道:“东方,你的台球水平怎么那么高啊?”
见有人打破了沉默,早就弊不住了的女孩子跟着问道:“刚才那个光头说你如果参加职业比赛可以拿冠军,是不是真的啊?”
见东方伊浩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一直往前走,戴冰冰跺跺脚追上前去,用力挽住他的胳膊娇嗔:“告诉我嘛。”
“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啊?”
“今天我的运气特别好,不买彩票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大约过了半分钟,戴冰冰终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说,刚才你打得那么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
“要不然还有别的可能吗?你看我上就那么随便用力一击,结果却那么好。如果不是运气,难道还真是技术不成?那样的技术,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吗?”
“如果只是运气,那后面那几杆又怎么说?”
“你还记得我一共打了几杆吗?”东方伊浩耐心地等待戴冰冰回忆,待女孩伸出四根手指后,他赶紧说道:“就是嘛。如果我每一杆都能打出那样的水平才叫技术,区区四杆也不过是概率方面的问题。这就象什么……就象不用瞄准器纯粹凭感觉对1000米外的靶子连续开四枪,结果每枪都打中一样。正常情况下说起来几乎是不可能,但是从概率上讲,也不是不可能。”
东方伊浩对戴冰冰的解释同时也令戴冰峰等人消除了疑惑。事实上,东方伊浩刚才的表演确实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
又过了半分钟,戴冰冰突然冒出一句话。
“刚才你的运气那么好,肯定把这些日子的好运气都用光了,买彩票肯定中不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
东方伊浩看着身旁一脸认真的戴冰冰,哭笑不得。虽然买彩票只是随便瞎说,但戴冰冰刚才那句话杀伤力也太大了。
从戴冰峰的话里可以听出,戴冰冰到现在为止都没谈过朋友。身高大约是一个方面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她说话的风格吧?
想到这里,东方伊浩忍不住偷偷瞟了戴冰冰一眼。
皮肤白晰,鼻梁很高……
戴冰冰发现了他的目光,斜着眼睛瞅着他,抿嘴一笑。“喂,我现在已经是你女朋友了,你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地看?你该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东方伊浩本能地想否认。尽管男人都是用下半shen思考的动物,而且戴冰冰模样好身材又顶呱呱,简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性伴侣——可东方伊浩不喜欢她的脾气,而且她又比自己高。那个“不”字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再怎么说,女孩也已经挽了他好半天了。吃人家豆腐的时候没意见,该负责任的时候就推三阻四,那也忒没人味了。
身后,同事们发出了怪模怪样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