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笑着说：“还是素月这孩子的心眼好，将来一定能有福报。”
巧云在一边不高兴了：“德大大，我的心眼就不好了？”
德全：“巧云的心眼更好，要不然，我能总是想着要让你做我家的‘乌论’（儿媳）吗？”
巧云的脸一红，低头不出声了，
看着巧云的样子，德全大笑起来：“哈哈，巧云这姑娘长大了，知道脸红了。”
巧云不只是知道脸红了，她还知道自己不想做德全家的‘乌论’，因为她的心里边已经有了一个人。正好在这里见到了德全，她就想着要打听一下应虎子的消息。
到了德全的家里，见到了德全的一家人，扬大鞭子说：“还是你们家好哇。赶上那么一回跑毛子，可是一个人都没少。这还多出来了两个孩子。”
德全说：“是没少。可是，我来到这里八九年，费劲巴力的开荒，一锹一镐的种下的十来垧地就要没有了。”
扬大鞭子问：“没有了？跑哪儿去了？”
德全叹息：“这就快要被老毛子给占去了。”
扬大鞭子惊讶了：“怎么的？你们这里也有老毛子？”
德全：“不光是有，还多着呢。”
扬大鞭子不理解：“我们那里边的老毛子还没到呢，你们这里的老毛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
德全：“不是冒出来的。他们都来了好几年了。他们还在这里修了一条铁路呢。”
扬大鞭子：“他们还能修路？他们能那么积德吗？”
德全：“他们修路可不是积德。他们那是损德呢。你知道官渡口吗？”
扬大鞭子：“知道哇。要去阿拉楚喀，就得过官渡口。”
德全：“你们还是不要走那里了。官渡口如今叫做哈尔滨了，那里边的老毛子比耗子还多。你可不能带着这么大的两个姑娘从那里走。”
扬大鞭子：“德全大哥，你把我给说糊涂了。官渡口改名叫做哈尔滨了，那里还有老毛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德全：“我要是不说，你还真就不知道。这世道变了，不但是官不管民了，就连皇家的龙脉被人家给断了，这朝廷上就连大气都没敢出。那些红毛罗刹都是从很远很远的俄罗斯国来的，我听佟先生说，他们绕道占了海东的一些地方，要修一条铁路把他们新占的地方和他们的国家连起来，这样一来，铁路两边的地方就又变成是他们的了。”
扬大鞭子打断了德全的话：“你说佟先生？那个佟先生是什么模样的一个人？”
德全：“他是一个清瘦的老者，挺有学问的。说是从江东过来的，没准儿还和你们认识呢。”
扬大鞭子：“他就是一个人吗？还是带着别人？”
德全：“还有一个常老道，一个应虎子。”
巧云插嘴：“德大大，你见过那个应虎子吗？”
德全：“见过呀，刚才还见着呢。常老道和佟先生去了哈尔滨，应虎子和一些人上东边去拔橛子去了。”
扬大鞭子：“这么说，我们这跑毛子的反倒跑到老毛子的窝里边来了？”
德全：“也不是那样。那边的老毛子拿刀拿枪的生拉硬抢，明着干坏事。这里的老毛子都装的跟先生似的，暗着使坏。可是面子上还要过得去。就拿修铁路说吧，听说是和朝廷说好了借咱们的地。占了谁家的地还出钱购买。这听着是公平，有不少人家还真就得到了钱。可是，他们在勘察地界的时候，在路基的两边一里宽的地方栽上界桩。也就是说，他们花一分钱，用十分的地。再跟他们理论的时候，他们就说那里原本就是荒地。那是被他们强占了以后，拿刀拿枪的不让耕种才撂荒了的。”
扬大鞭子：“那就让他们白占去了吗？”
德全：“这不是今晚上，趁着月亮，他们都去拔橛子了吗。老毛子玩阴的，我们也会。他们栽上界桩，我们就拔橛子继续种地。”
扬大鞭子：“那管用吗？”
德全：“他们怕的不是我们现在拔橛子。他们怕的是日后我们扒铁路。”
巧云问：“那，应虎子他们有危险吗？”
德全：“那都是偷着干的事情。看见老毛子以后，往林子里边一钻就谁也找不到了。”
扬大鞭子：“看来，我们是白跑一趟了。这遍地都是老毛子，我们能往哪里跑哇？在这里连河都过不去了。”
德全：“这里不远就有一个新开的渡口。你们不用绕道去走官渡口了。再一个，你们去的是阿拉楚喀，虽说那里距离官渡口不远，也有俄国人的铁路从那里过去，可是那里毕竟是有朝廷的重兵把守着。要不然，这里的老毛子咋这么消停？他们也怕官兵。进了阿拉楚喀城，就不用怕老毛子了。”
扬大鞭子：“这么说，我们上这里来还没有错？”
德全：“没错。来对了。”
巧云的心里也在想着：真是来对了。在这里能见到应虎子。
巧云坐在那里静静的想着心事。素月则与德全家里的两个孩子玩到了一起。她们一边翻着“花绳”，一边唱着歌谣：
“往南传，往南传，红毛罗刹闯进边。
又抢油，又抢盐，又抢奥木（姨妈）黄米团。
貂皮狐袄都拿走，还偷玛发（爷爷）一绺烟。”
听着他们的歌谣，扬大鞭子说：“这一帮畜生，这么一丁点的孩子都怕他们。”
德全：“孩子们，他们就知道老毛子抢油、抢盐、还抢烟。他们还不知道那些老毛子都是畜牲变的，他们一到，老到白发苍苍，小到开裤裆，只要是女人，没有不被他们祸害的。巧云娘也真是烈性……”
听德全说到这里，扬大鞭子赶紧暗中向他摆手。
巧云在旁边看见了，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娘当时的情形。她知道，自己的娘早就没有了。只是自己的爹是看她和素月还小，没有告诉她们而已。可是，自己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还能怎么样？反正娘是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