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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镇压杨幺

绍兴五年(1135年)春,高宗再次召见岳飞,赐岳飞银两千两、帛两千匹,封其母姚氏为福国太夫人,妻李氏为福国夫人。这既是赏岳飞援淮西之功,也是为了不久改任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封其为武昌郡开国侯,并命其前去湖南镇压洞庭湖起义军。

洞庭湖钟相、杨幺领导的农民起义,虽然盘踞的地方不大,实力有限,但是波及湖南、湖北两路,起义群众多达二十万人,达六年之久,是宋代三大农民起义之一,在当时具有深远的影响。

洞庭湖起义军最初的领导是钟相,钟相是鼎州武陵(今湖南常德)人。早在北宋末年,他利用治病、宗教在民间进行革命活动,宣传“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会编》卷一三七,建炎四年二月十七日条)的思想,日积月累才建立起一个组织。当他准备起义的时候,金军展开了进攻南宋的侵略,宋金战争爆发了。基于民族大义,钟相高举爱国抗金的旗帜,把指向赵宋王朝的矛头转向金军。京师被围困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钟相毅然地派儿子钟子昂率领三百民兵去东京“勤王”,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徽、钦二帝宁愿割地求和,也不敢主动出击攻打金人,钟子昂所率的勤王兵和各地的勤王兵一样,被遣散回籍。

钟相的一腔爱国热情被浇灭,于是逐渐沦为寇贼。这时候南宋王朝开始建立,但是高宗赵构和他的哥哥赵桓一样是一个胆小怕事之辈,因此当金人的铁蹄踏入南宋的时候,高宗一再采取求和的策略,致使金人步步进逼,越过了长江,闯进了两湖、江西。金军的破坏已惨不堪言,接着李成、曹成等游寇以及征讨游寇的宋军的轮番骚扰,加上地方官府横征暴敛,把整个广大的荆湖地区,洗劫得“郡邑凋残”、“田畴荒芜”、“十室九空”,游寇“无物可寻”,甚至“以人为粮”。

建炎四年,金军在潭州大肆烧杀略抢的时候,游寇孔彦舟跟在金军的屁股后,闯进澧州(今湖南澧县)打家劫舍。这时候当地农民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在钟相的领导之下,以打孔彦舟为名,高举义旗。数日之间,得到鼎、澧、潭、峡、岳、辰六州和荆南府所属的十九个县群众的揭竿响应,建立了楚国,推钟相为楚王,以“均平”号令起义地区,保护“执耒之夫”(胡寅《斐然集》卷十七《致张德远书》)。他们烧官府、杀官吏、打爷儿(游寇)、斩土豪,与南宋政权进行斗争。

孔彦舟派人刺杀了钟相、钟子昂之后,起义军首领杨幺(本名杨太)就担负起了楚国军政领导的重要职责。绍兴三年,他自号“大圣天王”,立钟相少子钟子仪为太子,建立起洞庭湖根据地。今天的南至长沙、北达江陵、东至岳阳、西到常德的大片地区,都成了农民起义军的活动范围。杨幺军自知实力有限,因此他们对付官兵的围剿有着一定的策略,即“陆耕水战”。起义军依凭洞庭湖险要的水势,春天和夏天雨水较多,尤其是夏季雨水比较旺盛,阻拦了官兵的去路,使得官兵无法出兵,乘这两季耕种田地,待到秋冬水落,官军发动攻势,则收藏粮食,然后出战。杨幺军主要的策略是以自己的长处,攻敌人的短处,避免陆战,力争水战。这种“陆耕水战”的体制,有力地保护了起义地区人民的生产和生活。

高宗知道杨幺独自建立一个小朝廷之后,寝食难安,杨幺成为高宗心中的一个刺。高宗向金人退让,但是对于杨幺却采取各种方法,坚决要除掉。

由于洞庭湖易守难攻,因此高宗刚开始采取的是安抚政策。鼎州太守程昌寓、参知政事兼荆湖宣抚使孟庾、湖广宣抚使李纲、荆南镇抚使解潜等朝廷大员和地方守臣,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去招安,妄图用高官厚禄瓦解起义军。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去招安的人,杨幺都将他们一一杀害。这惹恼了高宗,于是高宗才下定决心,剿之。

高宗命程昌寓任鼎澧镇抚使率兵镇压起义军。没有料到程昌寓刚一进入义军活动区的鼎州,便遭到农民起义军的“拦截”,“官军不能措手,痛遭杀害”。程昌寓逃得快,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是军队却覆灭了。之后朝廷又派刘安抚、孟执政、李宣抚前去镇压,但统统不是起义军的对手。

高宗还是不死心,一心要除掉杨幺。绍兴三年六月,高宗再次下诏派神武前军统制王王燮为制置使,率兵征讨杨幺,又派了御前忠锐第一将崔增、水军统制吴全率领水军作为援助,水陆共计六万兵马前往洞庭湖围剿。结果又被起义军打得溃不成军。王王燮灰溜溜地逃回鄂州。朝廷因王王燮丧师,罢免他的军职。

朝廷的军队再三的出动,但是没有一支能胜利的归来,这时候的高宗已经丧失了理智,岳家军威猛的战斗力让金人如雷贯耳,于是高宗想到了岳飞,于是他立马下诏让岳飞前去扫平杨幺,并让宰相张浚亲自出马监军。

岳飞受命之后,制订了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他决定以攻心为主、武力为辅的原则。之后他派出一些士兵扮作商人,混进杨幺的起义军当中,诱捕了数百人。岳飞对这些人没有杀害,而是诚心地劝说他们归降,并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赏钱,又让他们回去劝说别的义军也放弃抵抗。这数百人回营之后,自发地宣传岳飞的仁德,这时候杨幺的军心就有所动摇了。

杨幺军依然遵循以往的作战风格,三十多个水寨各自为守,各自为战,不能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集中指挥。此外,荆湖路一带恰好逢大旱之年,湖水浅涸,严重地影响了吃水甚深的船只的行驶。在官军的包围和封锁之下,杨幺叛军的处境显得越发地困难。

岳飞数万大军屯于鼎州城外,置寨列舰,严密封锁消息。然后,派使臣打进水寨去劝降杨幺军。那些被派遣的使臣,想到以往去招安者的下场,吓得面色铁青,浑身颤抖,纷纷跪在地上向岳飞叩头,请求免去这个差使。岳飞十分自信地说:“这次是我派遣你们前去的,你们只管放心前去,他们不会杀你们的,这些使臣只好将信将疑地去了。他们刚望到起义军水寨,就大声呼叫:岳节使遣我来!”

果然不出岳飞所料。有些营寨把岳飞使者接了进去。起义军的重要首领之一黄佐读了岳飞的招抚榜之后十分害怕,他与部下商议,说岳飞“号令如山”,“若与之战,万无生全理,不如速往就降”等等。于是黄佐投降了岳飞。黄佐投降之后,岳飞立即上报朝廷,给黄佐升了官,不久之后又有起义战士三百余人来降,岳飞照例赏赐了一番。为了安抚刚刚归降的义军,岳飞还放任他们的活动,这期间也有义军回归洞庭湖,岳飞也不加追究。义军见岳飞如此大义,隔了一段时间,有一批前来归降。

参政席益对岳飞的做法产生了严重怀疑,他对张浚说:“岳侯得无有他意,故玩此寇?”张浚是了解岳飞的用心的,能招安尽量招安,这样可以避免战斗,保留军事实力。于是笑着回答说:岳飞是一个忠义之人,我又如何不知岳飞的用意,他这样做是为了减少流血啊!

但起义军中动摇投降的毕竟是少数。六月初,岳飞决心用兵镇压了。正在这时,朝廷急诏张浚回朝,以筹划防御金兵秋天南下之计。张浚环绕洞庭湖一周,窥看了起义军森严的布防,感到进攻时机尚未到来。他召岳飞回长沙,商议暂时撤兵。但岳飞却向张浚汇报了具体的进攻部署,竟说八天之内全部破寨。

对岳飞的军事才干,张浚是毫不怀疑的,但岳飞说八天破寨,时间如此之短,张浚还是觉得不可能,于是,张浚严肃地对岳飞说:“你以为这容易吗!王四厢(王燮)攻打了两年都没有成功,这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攻破的?”岳飞微笑着回答道:“王四厢以王师攻水寇则难,飞以水寇攻水寇则易。湖寇之巢艰险莫测,舟师水战我短彼长,入其巢而无向导,以所短而犯所长,此成功所以难也!若因敌人之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援,使桀黠孤立,而后以王师乘之,覆亡犹反手耳!”

张俊听了这话之后,觉得岳飞说得有道理,决定暂缓回朝。岳飞回到鼎州,立即召见将军任士安。任士安原是王王燮的部下,头一年去征讨杨幺时,他不听王王燮指挥,自行其是;王王燮兵败,他有着一定的责任。现在岳飞往事重提,命令军卒抽打他一百鞭子,杀杀他的傲气,然后命他率领本部人马在三天之内攻下水寨,不然的话,提头来见!

任士安曾是杨幺的手下败将,岳飞首派他去迎战杨幺,这使岳飞的部下都十分不解,任士安本人更是心惊胆战的。当他率领士卒接近起义军兵寨时,就命士卒大声呼喊:“岳节使二十万至矣!”

起义军发觉任士安大呼大叫不过是虚张声势,以掩盖其胆怯,实际上并无岳飞大军在后,于是合兵与任士安军大战。任士安知道岳飞军令森严,不得不拼命死战。到第三天,正感难以抵挡,突然,四下里喊声大起,岳飞亲率大军包围过来了,经过激战,攻下了起义军的永安寨。岳飞带兵乘舟拥入水寨。这时,经黄佐劝降,起义军的将领杨钦也来投降。岳飞十分高兴,认为起义军的“腹心溃矣”。张浚立即授予杨钦武略大夫的官职。杨钦一军有三千多人,舟船四百多艘,这一投降,使起义军受到了重大损失。岳飞把杨钦部下的强壮兵编入军中,放走老弱,拨给土地耕种,安置就业,试图以此动摇起义军军心。

黄佐归降之后,也受命率部下攻破义军的营寨,杀死了不少义军,夺取了不少的粮食、船只等,将整个水寨焚毁无遗。不久之后,又有一批头领投降,杨幺义军的实力大为削弱,但杨幺本人仍企图凭借地利,抵抗到最后。这时候又有人向岳飞献计,说大船非一丈深的湖水不可通行,应开闸放水,并可用千万束青草撒在湖面上,以阻遏船的行驶。岳飞立即采纳,下令用巨筏堵塞鼎州附近湖面的各个港汊,选择水浅之处,派官军用小船挑战,大骂杨幺军,引诱义军出来应战。

起义军领袖杨幺坚守总部营寨。杨幺不愧为智勇双全的农民英雄。他曾运用车船战击败了官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使起义军在南宋王朝的腹心坚持战斗达六年之久。起义军的车船,最大的有三层楼那样高,可载千余人,船身两边装置着车轮,用脚踏车,“以轮激水,疾驶如飞”。船上还装置着撞竿,长十余丈,一头挂巨石,一头系在辘轳上。这些战船一遇到官军又小又矮的战船,就放撞竿,一击便把官军战船击碎。起义军还有一种叫木老鸦的武器,二尺来长,两头削尖,也用来居高临下地打击敌人,威力很大。但车船水战,以湖水越满越好;湖水干涸,则车船行动不利。不幸,这一年夏天大旱,岳飞军又决堤放水,洞庭湖的水位更浅了,遂使起义军高大的车楼船行动困难,发挥不了原有的威力。

岳飞统领牛皋、傅选、王刚几员部将,亲率帐下精兵向龙阳县江北起义军总部水寨进发。协同作战的还有鄂州水军一部。这一回,由于岳飞以优势的兵力临阵,杨幺终因兵力太少,孤立无援而战败。杨幺被擒后,壮烈就义。

岳飞从长沙回鼎州进攻起义军,到攻破起义军最后一座堡垒,前后正好八天。

岳飞镇压了杨幺农民起义军,俘获近二十万人。鲁莽的牛皋主张“略行洗荡,使后人知所怕惧”。岳飞坚决不同意,他说:“杨幺之徒,本是村民,先被钟相以妖怪诳惑,次又缘程吏部(昌寓)怀鼎江劫掳之辱不复存恤,须要杀尽以雪前耻,致养得贼势张大。其实只是苟全性命,聚众逃生。今既诸寨出降,又渠魁杨幺已被显诛,其余徒党,并是国家赤子。杀之,岂不伤恩?有何利益?况不战屈人之兵,而全军为上,自是兵家所贵。若屠戮斩馘,不是好官。但得大事已了,仰副朝廷好生之意,上宽圣君贤相之忧,则自家门不负重责于职事,亦自无惭也!”岳飞说罢,连声喊道:“不得杀!不得杀!”(《金佗续编》卷二十六《杨幺事迹》)牛皋听了,心悦诚服。

岳飞挑选了好几万精壮的起义军战士编入军队中,大大增强了部队的战斗力,加强了抗金的力量。十几万老弱,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给米粮”,归田就业。然后把三十余所营寨焚烧。

洞庭湖的农民起义军,其主力终为岳飞所收编。岳飞所以能做到这一点,这是因为钟相、杨幺起义军本来就是抗金的,岳飞又是爱国抗金将领,此外,在封建社会里,岳飞算得上一个清官、好官,能采取一些妥协让步措施,使阶级斗争有所缓和。

必须指出,作为封建王朝的高级将帅的岳飞,忠实地执行了君王的命令,镇压了声势浩大的钟相、杨幺农民起义,杀了不少起义军将士,其主要罪责,纵然不能由岳飞背负,但岳飞也回避不了应负的责任。

杨幺起义军是因为官府的丑恶腐败而自发组织的起来的义军,实际上是一场正义的农民起义。但是为了维护朝廷利益,岳飞最终还是选择了镇压。岳家军平定杨幺义军后,荆湖路一带就再也没有出现类似杨幺军的大规模的起义。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和恢复,社会的矛盾有所缓和,农民也恢复自我的生产,高宗的心腹大患总算是肃清了,岳家军也算有了一个安定的后方。

§§第五章 抗金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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