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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伊人西去

和尚不紧不慢,缓缓地跟玉林娘道来,“……贫僧出生在一个医林世家,我自幼就跟我父亲学习医术。我祖上,原来是大明朝的一位武将,满清入关前,我祖上兵败受了重伤,后来被一个乡间郎中给救起。再后来,我祖上就入赘到了这家。打那以后,我家就世世代代以行医看病为生,同时将祖上的武艺也传了下来。这些年,贫僧一边行医看病,一边结交了许多江湖武林人士,跟这些人,贫僧学到了不少当今的武林绝学。眼看着自己一天天年迈,贫僧一直想收一个弟子,好把我的医术和武学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可惜,我寻觅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遇上一个资质让我满意的人。”

说到这儿,和尚叹息了一下。再看玉林娘,两眼盯着和尚,就像在听天书一般,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忘记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贫僧我今天路过新安县,凑巧在药堂门口遇上了你家令郎。贫僧一见,知道令郎就是贫僧要找的人,所以贫僧就跟着令郎尾随而来。”和尚说完便不再讲了,他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听到这儿,玉林娘如梦方醒,明白了这个和尚原来是特意为儿子而来。惨白的脸上有了笑容,也有了一些血色,“老师父,这么说,你是想收我家玉林为徒?”

“不错,正是这样。”

“那……那我这就让他进来,跟你走。”玉林娘有些心急。

“不不不,女施主,我这次还不能带他走,不过你放心,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贫僧一定前来带他走。”

“哦,是这样。”玉林娘想想,“老师父,要不先让玉林拜一拜您?”

“呃……这个,可以。”和尚明白玉林娘是有些不放心。

听见娘的呼唤,玉林进了屋。

“玉林,快,快来拜见你师父。”

玉林先是一愣,接着看见他娘连日来难得的笑容,知道是一件好事,他赶紧跪在老和尚的面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在地上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玉林,你要好好地照顾你娘,等来年,师父就来接你。”和尚说完转向玉林娘,“女施主,你要安心养病,万事要往好处想。”

老和尚起身走了两步,然后回身道:“女施主,玉林,今天之事,不可对外人讲起,切记!”

玉林把和尚送出门外,一直目送他走出去老远老远,直到和尚的影子消失。

和尚走了,但也给玉林娘留了点疑念,那就是这个和尚为什么没现在就把玉林带走?他收玉林为徒的事为什么不能跟别人说起?

对于第一个疑念,玉林娘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和尚是怕玉林走了自己身边没人照顾。那……来年,难道说这个和尚已经看出了自己快不行了?是啊,对于自己要不行了,自己不是也看出来了吗,那个医术高深的和尚又怎么能看不出。想到这儿,玉林娘心里一阵的悲哀。

过了一会儿,玉林娘的心情又平静了下来。自己虽然不行了,但是儿子玉林不是有了依靠了吗。只是……只是那个和尚为啥不让别人知道玉林拜师的事?难道说,他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世?这个和尚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仅仅就是一个出家人?

过了年没几天,玉林娘便进入了弥留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玉林娘这是要不行了。

一些好心人也来看过玉林娘,不过就是看看。赵四爷爷也想来,但是他心里有愧,不敢来,他不敢面对玉林娘俩。

玉林娘落到今天这个样子,赵四爷爷是有责任的。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赵四爷爷经常追悔这件事情。让他稍安心的是,他知道,就是他不出来作伪证说上那么一句话,玉林娘俩的家产也会被赵玉良一家给夺走的。因为当时赵玉良明确地告诉他,说官府那边他已经打点好了,他所做的就是说上一句话好堵外人的嘴。

此外,那天要不是他劝说赵玉良把房子给玉林娘俩留下,并给他们娘俩留下一定的散碎银子度日,那么玉林娘俩恐怕就真的要露宿野地喝西北风去了。

整个庄子的人,只有玉祥嫂几乎天天守着玉林娘。她除了给玉林做饭,给玉林娘喂食外,还帮助收拾玉林家的屋子,洗涮玉林娘俩的衣物。没有活儿的时候,玉祥嫂就守着玉林娘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玉林娘临终的那一天,玉林的舅舅和舅娘也来了。此前,玉祥嫂已经把玉林娘上路的衣裳给穿上了。玉林的舅舅看着妹妹消瘦塌陷的面容,一句话也说不出,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

玉林娘好像精神了起来,她睁开了眼睛,四处寻着自己的儿子。人们都知道,玉林娘这是在回光返照了。

玉林跪到他娘的跟前,只喊了一个“娘!”字就哭开了。

玉林娘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玉林赶紧握住了。玉林娘露出一丝微笑轻轻道:“玉林,要好好听你师父的话,要给娘争口气。”

玉林娘的话让众人大惑不解,不知玉林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师父,而且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师父。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玉林娘微微摇摇头,“不要提什么报仇,你今后只要长本事就行了,毕竟……毕竟他是你的哥哥……”玉林娘说完,目光渐渐地暗淡下去,瞳仁也开始扩散了。

“娘!——”玉林扑到他娘身上失声痛哭了起来,屋里的女人也跟着一起哭。

玉林娘死了,下葬这天,庄里的很多人都来了。这天男人们的作用凸显了出来,有人负责抬棺木往坟地里走,有人负责挖坑准备把玉林娘和玉林爹合葬。女人们围拢一起,唏嘘流泪,感叹着这个赵庄最善良最俊美的女人,这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

安葬完玉林娘,玉林的舅舅对玉林道:“玉林,你跟着我去舅舅家吧。”

玉林摇摇头,“舅舅,我不去,我要在这儿给我娘守孝。”

“玉林,你给你娘守孝舅舅理解,可是你一个人怎么行,到时候谁给你做饭?”

玉林不语。

玉祥嫂过来道:“舅舅,玉林不想去就让他先别去了,做饭的事好办,到时候我给他做,或者干脆让他去我家吃。”

玉林的舅舅无奈,“好吧,等过上一段日子,舅舅就来接你。”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玉祥嫂每天都过来给玉林做饭,有时还把他叫到家里去吃,当然,让玉林上家吃的时候,饭菜准备的自然要好一些。

玉林在家一面给他娘守孝一面等着他师父。对于这个师父,玉林娘活着的时候跟玉林说过,说这个和尚是一个世外高人,让玉林以后要好好地跟着他学艺,至于高到啥程度玉林娘也说不好,只是觉得这个和尚非常的高深莫测。

天,一天天开始转暖,万物从沉睡中苏醒,青草、树木渐渐抽出嫩芽。大概是玉林娘死后七七的时候,玉林的师父来了。

对于玉林娘的死,玉林的师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定之中。

玉林把自己的衣物简单地收拾成一个包裹,临走时,玉林想了想,然后对师父说:“师父,我想跟一个人道下别。”

师父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玉林去了玉祥嫂家,跟玉祥嫂说他要走了。玉祥嫂先是惊讶,后是不舍,“走?你要上哪儿去?”玉林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玉祥嫂流下了惜别的泪,一把把玉林搂在怀里。正给孩子哺乳期间的玉祥嫂,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奶香,两个奶子大而圆挺,这让玉林对女人第一次有了一闪而过的想法。

“兄弟,以后回来,你可要来看嫂子。”玉祥嫂动情地说。

玉林默默地点点头,“我会的,三嫂。三嫂,过后我舅舅要是来,你就说我跟着我师父走了,我师父是一个和尚。”玉林又跟玉祥打了招呼,然后就走了。

玉林跟着师父一路南行往河南而来,路上,师徒俩几乎没有说啥话,只是默默地赶路。

对于自己的师父,玉林除了知道他是一个出家人外,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当初玉林师父跟玉林娘简单地介绍的一点身世,过后玉林娘并没有跟儿子讲,她大概是看出了玉林师父不想让外人太多的了解自己,同时也担心儿子年龄小管不住自己的嘴。

十多天后,玉林跟着师父到了他们要到的地方。玉林没有想到,这个地方,他和师父厮守,一守就是十年。

玉林跟着师父到的是一个破旧的寺庙,这个寺庙位于一个半山腰上。这个寺庙显然经过战乱的洗劫和破坏,建筑物看着破败不堪,已经多年没有香火供奉了。从庙门上方那个残破的匾额上看,依稀看到“凌云寺”三个字。

寺内院中,有几棵古柏高大参天,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进了大殿,正中央是神态端庄的如来佛塑像,他坐在七宝莲台之中,两手合十,微闭双目,傍边有两尊观佛低头膜拜。再看东西两边,十八罗汉有的笑容可掬,有的慈眉善目,有的静坐沉思,有的捻珠诵经……

再往后就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四周是青砖青瓦的僧房。师父把玉林领进其中的一间,屋里没有床,只有木板上面铺着稻草。这儿,就是玉林住的地方了。

只歇息了一天,师父就开始让玉林练站桩。

临练之前,师父语重心长地对玉林道:“玉林,你是师父这辈子收的唯一一个徒弟,你娘活着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所以你要认真刻苦地练,绝不能有半点的偷懒。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在练的过程中,要自我感悟,正所谓艺无止境嘛。”

“师父,我记下了,我一定会认真刻苦地练。”玉林恭谨而坚定地道。

“站桩是练功的基础,武林中有百练不如一站的说法,太极拳和形意拳这两个内家拳法,都非常注重站桩的功夫,所以你要耐下心来静心地练,切不可烦躁操之过急。”接着,玉林的师父便开始向玉林讲解起了站桩的方法和要诀。

玉林的师父先教玉林练的是无极站桩功,无极站桩功主要是练入静和人身体上各部位的彻底放松。两脚向左右平行分开,与肩同宽,两膝微屈不可挺直。两手轻拢于小腹前两掌相合,左手在外,左手拇指轻置右手手心。舌尖轻舐上腭,两眼微闭,思想入静,顺天地之自然。身体舒适轻灵,呼吸匀慢细长,头顶之上有一股温润细流缓缓流过遍及全身,直至脚底慢慢散开。

无极站桩功是练太极拳的初始阶段,有了无极站桩功的基础,就掌握了思想入静和肢体放松的方法,并增强了身体素质,再往后就可以练定势站桩功和不定势站桩功。

玉林按着师父的要求和规定的时辰,每天从早到晚不间断地练习。不站桩闲暇的时候,玉林就去看师父交给他的那本中医医理书,而玉林的师父则下山四处去行医看病。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玉林在他师父悉心的指导下,潜心在凌云寺里习练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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