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预感更强烈的冲击着夷光,拍门的手停顿在那里,愕然的回身,瞅着一身灰衫,打着油纸伞的中年人,讷讷的问道“为…什么?”
灰衫中年人走上前“姑娘,你不知道吧。”停顿下,瞅了瞅四周,生怕被人发现一样,小声说道“这家的人都死光了。”
夷光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依靠在大门上,有丝想哭的冲动,眼睛涩涩的,有股热热的东西划过脸颊落在雪地上,随后又被新下的雪覆盖,不留一丝痕迹。
灰衫中年人望了眼夷光,“姑娘你没事吧。”随后叹口气“姑娘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几日晚上,施府全家遭到灭门,一口不剩,第二天清晨发现时,已经被鹅毛大雪全覆盖了,官府派人来查,也没查处个所以然来,真不知道施员外一向乐善好施,怎会得罪仇家呢。”
灭门,自己才走几个月,三个月还是四个月,往日繁华的施府居然落到这步田地,不免悲从心来,“他们现在是否已安葬?”
灰衫中年人点点头“是啊,平日里施老爷没少照顾乡里乡亲,所以乡亲们就帮忙埋了。”
夷光忽然在东阳做布帛生意的施青山,脱口而出“那施青山施公子呢,他没有回来么。”
灰衫中年人叹口气“他回来了,可是乡亲们已经先一步埋葬了施员外一家。”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抬头望向夷光“姑娘,您不会是施公子的未婚妻吧。”
夷光摇摇头,“老人家您误会了,我是施无殇,施员外的女儿。”
“无殇?”灰衫中年人上下打量几眼夷光,摇摇头“姑娘别骗我了,谁不知道施员外家的女儿无殇蛮横无理,三个月前坠崖死了,像姑娘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她呢。”
夷光只是觉得有丝可笑,望了眼红漆木门,叹口气“大叔好眼力,我是施员外的表侄女,叫施夷光,请问大叔知不知道我大伯埋葬在哪,我想去拜祭。”
“我就说嘛,姑娘这么漂亮,怎能是无殇那蛮横的女孩能比的。”灰衫中年人念念叨叨,似乎为自己猜测对了而感觉高兴,对着夷光点点头“你跟我走吧。”
大雪漫天,世界变成了纯白色,夷光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白色裘衣,跟随着灰衫中年人继续向前走去,好不容易来到苎萝村后山的坟场,这那还看得清坟头,满目白茫茫,积雪几乎将坟头与坟头只见的空地填平,已经认不出是哪家的。
灰衫中年人扫视一圈,好心的提醒“应该在前面,记得当时施公子立了碑的,不会太难找。”
走出没几步,果然看到一个坟头上立着青石,石碑上刻着施公伯雄夫妻之墓,灰衫中年人点点头,回身对夷光说道“是这,没错的。”
夷光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跌坐在地上,手扶在青石碑,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亲情是永远无法抹杀的,此刻的她才明白,施家满门被灭,偌大天地却无她的归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落。
灰衫中年人站在旁边摇摇头,出声安慰“姑娘,节哀顺变吧,施公子还在东阳,若你没去处,可以先投靠他。”
灰衫中年人的一席话像给夷光打了强心针,是的,她还有个哥哥,大雪像没有休止一样,不停的下着,夷光悲伤的蹲在地上,灰衫中年人望了望天色“姑娘,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这大雪不知何时停止,再不走,晚了就回去了。”
夷光泪眼婆娑的望了望灰蒙蒙的天,从地上准备爬起,却发现腿已冰的麻木,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站起来,一个趔趄又跌坐在地上,紧接着,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喷在墓碑前。
灰衫中年人见状,立刻急走过去,扶住夷光的胳膊“姑娘莫要悲伤,注意身体。”
夷光忍不住扶着胸口,蹙着娥眉,呼吸有些急促“没事。”然后举起另只手擦擦嘴角的血丝。
“我们下山吧。”灰衫中年人轻搀着夷光的胳膊,好心劝慰,因为雪大路滑,来到苎萝村后山坟场时已经中午,再加上山上后雪覆盖,找坟头就找了很久,若不早些下山,先不说在傍晚能不能赶回家,就光在雪地站立这么几个时辰,再好的身体那也是承受不住的。灰衫中年人又望了眼夷光,暗想,瞅这姑娘的伤势,恐怕熬不了多久,还是尽快下山比较好。
夷光又默哀了一会,才起身,随着灰衫中年男子回苎萝村,一路走着,夷光一直抚着胸口,轻蹙着娥眉,引得路过的行人都驻足观看。
灰衫中年人扫视一圈,瞅了眼夷光“姑娘,要不要休息下。”
夷光摇摇头,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去东阳还是回云梦崖底等待终老。
灰衫中年人摇摇头,叹口气“姑娘啊,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夷光侧头,硬挤出一丝笑容“大叔有事不妨直说。”
“很早前,施员外家的千金,无殇小姐好像也有心绞痛。”灰衫中年人沉思着。
心绞痛?夷光皱了皱眉,难道心绞痛又犯了,其实也有这种可能性,本以为心绞痛好了,却没想到在这大雪天又犯病了,苦笑下“大叔怎知我犯的是心绞痛?”
“我当年给无殇小姐看过病,对此病有些了解,若姑娘同意,不妨去我那医庐,让我那婆娘给你熬些药喝。”
夷光心想,今日看这天气应该是走不了拉,只能等明日早晨再赶往东阳,所以也没拒绝,“那劳烦大叔费心了。”
灰衫中年人又叹口气,领着夷光向西村走去。
一座木屋立在大雪中,匾额上写着陈氏药庐,灰衫中年人人还没到门口,便开口喊道“婆娘,快出来帮忙。”
走到门口,就见一中年女子风风火火的冲出了,“你这老不死的,又惹什么麻烦了?”见到夷光时愣了下,伸起胳膊指了指夷光,随后斜睨着灰衫中年人“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给我带回个女人。”
“什么女人?这姑娘可是…”灰衫中年人还未说完,就被出来的妇人出声打断“她不是女人,你当所有人都眼瞎了么,不是女人难道我面前的这个是男人。”
夷光侧身瞅了瞅灰衫中年人,又抬头望了眼风火的妇人,看来是这妇人在吃醋,刚想开口解释,感觉灰衫中年人将抚着她的胳膊撤出,指着风火妇人喊道“你这傻婆娘,这可是咱救命恩人的侄女,你怎可如此胡说,让人笑话。”
风火妇人停住口,上下打量几眼夷光,惊讶的喊道“难道…难道她是施员外的侄女。”
只见灰衫中年人点点头“是啊,要不你以为呢。”随后吩咐“快些去熬些治疗心绞痛的草药给这位姑娘喝。”
夷光也征愣下,救命恩人,何时施员外救过这对夫妇,夷光沉思会,应该是很早前的事情了吧。
灰衫中年人说完,风火妇人便上前扶住夷光,笑呵呵的开口“真是让姑娘见笑了,敢问姑娘芳名?”
夷光勾了勾嘴角,望了眼妇人“施夷光。”
“原来是夷光姑娘,先进来暖和暖和,我马上去给你熬些草药。”风火妇人将夷光扶到床上,笑着开口。
“劳烦婶婶了。”夷光见推辞不过,只好接受,淡笑着瞅了眼灰衫中年人“大叔刚才说我爹…不,是说我大伯救过二位?”
灰衫中年人点点头,轻笑“是啊,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随后转身对风火妇人说“你先跟姑娘聊着,我去抓些药。”叹口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