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上觥筹交错,虽有景致歌舞可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群臣思绪徘徊在大月氏王子的邀月舞中,万分希望能再见一次,连看阿隆索的眼神都带着期盼。
茹笑好奇地盯着阿隆索,脑里不断幻想他跳舞的模样,越幻想越想看。她摇摇皇帝的手问道:“大月氏7王子跳舞真有那么好看吗?能不能再请他跳一下?”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殿上所有的人听见。
群臣诧异地回首望着玉阶上的小郡主,历来她的要求皇上是不会不答应的,可是这种要求对于视舞蹈为珍宝的大月氏而言实在是有些为难。
大月氏使者闻言暴跳起来,神情好比受辱一般,欲开口说话却被阿隆索拦下:“退下,大人。”
阿隆索忽然笑道:“小郡主,邀月舞蹈乃是祈福之舞,多了就会不灵。”
“是吗?”茹笑眼帘低垂,有些失望,眼珠一转,抬头笑道:“难道大月氏只有祈福舞。随便一段也行。”
阿隆索吃惊,身体一震,不怀好意地轻笑出声:“小郡主真的想看阿隆索跳舞?”
茹笑点头。
“在我们大月氏,男子跳舞尤为珍贵,只在重大场合起舞,一为祈福之舞,”阿隆索踱步到玉阶下,呼吸一口气,笑容暧mei地向茹笑伸手道,“二为…求婚。”
什么?萧家兄弟本有些微醉,听着阿隆索的话全醒了,怔怔地站了起来。百里瑜手里的酒洒了几许出来,阿隆索回首眼神冷然地于他们三人对视。
一瞬间暗潮汹涌。
皇帝轻拍脑门,再这样下午他们准打起来,朗声道:“王子的优美舞姿还是留给新婚的妻子吧。小郡主一时好奇,孩子说话不算数。”
此话出口,已是结局。
萧家兄弟越是看阿隆索越是心烦,这人简直就跟郭绥一样,不,远胜他,搞半天那小子的傲气从他那儿学来的。
“见过王子。我是萧致逸。这是我二弟萧云修。”
阿隆索看萧家兄弟提着酒壶前来,知道两人不善,他们眉宇间和萧王一样冷峻坚毅。
“阿隆索常听郭绥提起。”
“哼,小侯爷怕说的尽是坏话吧。”萧致逸每次提到郭绥就气大。
“岂敢。说的是萧家兄弟的勇猛事迹。阿隆索有所耳闻早就有些仰慕了,一直想和几位切磋一下。”最好把南蛮神弓给拿回来。
萧家兄弟对视一眼,冷笑出声,“也好。让我们看看对方的实力。后天城外十里杜鹃见。”
“小竹桃一定很失望吧?看不见邀月舞。”皇帝笑着问茹笑。
“也不会。小竹桃不会因为这样就失望。君子不强求。”茹笑拨开橘子递给皇帝,“干爹皇上吃橘子。”
“呵呵,你这鬼丫头准在打什么主意!”皇帝拿过橘子,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眼角瞥过一处,笑道,“小竹桃下去玩吧。”
“连心湖”景致宜人,精巧别致的小亭,安静的湖水,灰黄撩人的烛火,两人在小亭中对弈,宫女低眉顺眼地站在身旁。
茹笑瞅着棋盘上的黑子有些懊恼,翘着小嘴嘟哝:“都不让让我…”
王命妇在一旁无奈地摇头,这小郡主还说皇子不让她,悔棋重走都成家常便饭了,随即笑道:“郡主又想悔棋重走吗?这可糟糕了,奴婢糊涂已经不记得郡主下了哪几步了?”
“那、王命妇,你说我该怎么走啊?”茹笑的白子被黑子紧紧地包围,丝毫不见出口。
王命妇瞧一眼棋盘道:“奴婢自知不是皇子对手也不敢指点郡主。”
百里瑜笑笑,指指那颗白子说:“这样走才不会死。”
“哦,这样吗?”茹笑移动白子,转念一想,大叫道,“嘿,怎么你来提醒我了?”说着又把白子重新摆回了原处。
“郡主,皇子说的是唯一的走法了。”
茹笑疑惑地望着王命妇,心生一计,她低下头,忽然目视前方,惊叫道:“干爹皇上,你来了!”
百里瑜蓦然回首,侍女们跪了一地,没有父皇的影子,原来——再回头时棋盘上已一片狼藉。
“这是?”
茹笑枕着脸颊无奈地摊摊手:“哦,我眼花了,结果不是干爹皇上-呀,这棋盘怎么成这样-”站起身抓着百里瑜衣袖笑道,“都不清楚下到哪里了…就算…咱们打平吧!”
侍女们纷纷捂着嘴巴笑了,堂堂郡主竟然这样耍赖。
百里瑜已经习惯了,对他而言小竹桃只要开心笑了就行,输赢一点也不重要,他啊和父皇一样宠溺着她。
随着皇帝的退席,群臣也陆陆续续地出宫回家。
阿隆索跨上窗户,稳稳地坐在边缘,抱着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新月发呆。猛格在门外轻敲了几下都未得到进门的许可,疑虑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主子正看着月亮发呆呢,宴会回来就有点奇怪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轻轻唤道。
……
“殿下…”
“猛格,你说为什么大月氏的男子非要在祈福和求婚时候才能跳舞呢?”阿隆索没有回头,低声地问猛格。
猛格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不是一直都是大月氏的习俗吗?
“我今天见到了郭绥画中的孩子,她有一双像精灵一样的眼睛…”阿隆索跳下窗户,递给猛格一个小绸带,吩咐道,“把这个捎给郭绥。”
猛格打开一看竟是一朵夹竹桃花。
城外,十里杜鹃,已被黄稠带围了起来,官兵重重把守各大路口,丝毫不敢怠慢,这围场里的人不是皇子小王就是大人家的公子,半点疏忽都会惹来杀头之祸。
“来人!拿上我的弓。”侍者递上南蛮神弓,萧致逸张弓搭箭,毫不犹豫地射向空中,一只秃鹫惨叫一声摔了下来。
百里瑜的眼中含着笑意,轻道:“致逸的箭法比以前更加精进了。”
把神弓甩给侍者,萧致逸坐在位上猛喝两口茶,若有所思地说:“听那些大人说,定和侯因为以前的伤病病倒了好几次了。”
百里瑜身体一怔,没有说话。
虽然他们都才十一、二岁,可在父辈的影响下对国家政事早已耳濡目染,定和侯毕生为大禹王朝效力,劳苦功高,其功勋被世人所赞扬,其威名远镇各方,治理军队和治理城市均是群臣典范。如今他伤病复发命不久矣,整个大禹王朝为之颤动,为即将失去一个好臣子而悲伤,为以后大梁城的格局而头痛。皇帝数次命人送去上等的良药,可依旧没有作用,每天都会派人远去探望。
一时间三人气氛有些惆怅……
侍女突然闯进凉棚,惊慌失措地扑倒在地。萧云修蹙眉不悦地道:“大胆!这里是你随意闯进的地方吗?”
“…奴婢…奴婢是……”
“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
侍女连磕好几个响头,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小……小郡主…失踪了。皇子饶命!世子饶命啊…”
“什么!”萧致逸从位上跳起来,一脸震惊,“说,怎么失踪的?”
“小郡主说要去山坡上摘杜鹃花,奴婢们也跟去了。可是小郡主跑得太快,一下就…饶命啊~”侍女的额头磕出血。
“大哥!,最近京城有亡国的乱党出没,要尽快找到小竹桃。”
百里瑜大吼一声:“来人!内廷侍卫听令,立刻前往山上寻找小郡主!”
“伯玉,咱们兵分三路,唯恐有什么变化。一炷香后回这里聚集。”
“好。”三人跨上马急急地去寻找小竹桃。
茹笑撒着蹄子欢快地跑了一会,再回头时发现侍女们不见了,才知道自己走丢了。她知道过会儿一定会有人来找她,所以心里不急,反倒悠闲地走在山间小路中。
手里捧着大把的杜鹃花,嘴里哼着愉快的小调,忽然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走进一看,面前竟是一汪碧潭,清澈的潭水被青苔映得碧油油的煞是好看,偶有小鱼穿梭其中。茹笑玩心大起,脱下外衣和绣鞋,一头扎进水里,熟悉的感觉染满全身,像回到了陶城的汪洋大海里,跟着小鱼在碧潭里畅游了一会儿浮出水面时忽闻有人往这里走来。
巡视四周,游向潭边的一块大石后藏在水里,耳边是渐渐清晰的说话声,偷偷地窥视一眼来人竟是大月氏王子阿隆索还有他的跟班。
“王子,爬上那里就可以到围场了。”猛格指着一片杜鹃花海说道。
阿隆索不悦地望向那里,嘴巴微张,转头猛敲一记猛格的脑门道:“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你才走这么一条破路!还说自己识路…唉,真是气死我了。”
猛格委屈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不知哪根筋不对想看风景才绕着走…”
“嗯?你说什么?”阿隆索走近那块大石,跳上蹲在上面。
“没有啊!王子小心啊!小心掉进水里。”猛格提醒道。
茹笑躲在大石下暗想,难道这王子不会水?
“真啰嗦,本王子就算不会水也不会被淹死!”阿隆索冲着猛格大吼道。
赏花宴后,宫女们纷纷传诵大月氏王子优美绝世的舞姿,惹得茹笑十分向往,可又知大月氏男子跳舞习俗,也只好作罢,想不到老天待她不薄竟然在这里遇见不会水的王子,一个想法猛地跳了出来,像群蚁般地嚼蚀悸动的心。
茹笑嘴角邪邪一笑,脑里飞快转动,从大石下水里潜出,抓着一条小鱼在大石后放开,小鱼惊恐又迅速地窜出。
阿隆索在大石上忽见有鱼窜出,身子向前倾好奇地探头看。
娘亲说过,好奇能害死一只猫,结果不是猫而是大月氏7王子。茹笑突然从大石后窜出,伸手拽住阿隆索的衣襟用力一扯,把他拽进了水里。
“王子!”猛格飞奔过来,为时已晚,阿隆索已被茹笑拖向了潭水中间。
大月氏人一辈子生活在茫茫草原里,个个都是骑射好手,能歌善舞颇为传奇,可是上天仍然公平对待每个人,赐了他们优美的舞姿后就会剥夺凫水的能力,所以他们对水有着天生的恐惧。
阿隆索被拽进水里,胡乱地挥打双手,像只掉进水里的猫惊恐无助,任由茹笑随意折腾。
虽然他比茹笑年长几岁,可到了水里两人在力气上悬殊不大,何况茹笑是凫水高手,在水里像只小鱼一样轻巧灵活。死死地把阿隆索摁进深潭里,拍拍他的脸,一脸阳关灿烂的笑容。
阿隆索勉强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茹笑,这是大禹王朝头号淑女吗?
伸手去抓茹笑的脖子,脸上是恶狠狠的表情。
轻蔑一笑,抓着他的领口一记鲤鱼翻身,直直向更深的潭底游去。
阿隆索的脸色憋成了青色,手脚僵硬不能动弹,脑里嗡嗡作响,真的快死了,在灵魂即将出窍的时候,被人拖出了水面,耳边是茹笑戏谑地声音:“给我跳舞就放了你!”
努力呼吸两口,胸口起伏的厉害,喘着大气,他真想掐死她,手还没有伸出又被拽进水里。
茹笑蹬上他的肩膀跳上跳下,好几次小脚丫踩到了阿隆索的俊脸上。
阿隆索就像浮在水里的青草被人打下又捞上来,尊严受到极大的侮辱。这样来回数次,体力极大消耗,手脚真的成青菜一样软绵绵的了。
自家王子被这样折磨,猛格恨不得扎进水里救他,可脚一沾水就反射性地发抖,他猛扇自己耳光,冲着茹笑愤怒地吼道:“贼子!还不快放了王子!知道他是谁吗?不想活了…”
茹笑从水里拽出阿隆索,又把他摁进水里,丝毫不理会猛格的吼叫,她不停地恐吓:“给我跳舞就放了你!”
猛格在潭边直跺脚,急急地喊道:“恶…”
“你再喊我恶女,我就…”作势要将阿隆索按进水里,吓得猛格急忙改口:“姑娘,姑奶奶,我不喊了还不行吗?快放了王子!”
“好,你叫他给我跳舞。”
猛格为难地答道:“我国男子跳舞不是祭祀就是求婚…姑娘,两种都不适合你啊?”还那么小。
“呵呵,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不说他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可是…”猛格互转话题,喊道,“大禹王朝的女子娴静淑女。姑娘要是被人知道这般模样,会被耻笑的…”
茹笑闻言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乐着喊道:“我还这么小,有谁会相信一个小女孩挟持了两个大男…大少年呢!说出去只会是你家王子丢脸!”
猛格真的要疯了,不停地抓着头发,再这么下去王子真的会死的。
“真是顽固-不就是一个舞吗?”茹笑不解地瞧着他,摇摇头带着他钻进水里,捏开他的嘴……
阿隆索脸色越来越苍白,张口呻吟却被呛到,意识渐渐模糊了,隐约感到嘴唇有些异样,有气体吹进,再睁眼时自己已在潭边了。
“王子,王子!”猛格着急地摇着阿隆索,想去抓茹笑,又担心王子,恶狠狠地瞪着她。
茹笑竖起耳朵,听见远处有人来的声响,知道伯玉带人找自己来了,未作犹豫便飞速跑开了,末了还冲疲软的阿隆索喊道:“别说哦,否则会影响两国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