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思元在书房见到秦清的时候,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不满的神情:“殿下,这是?”
秦清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先生真的这么自信?要知道此事重大,可容不得半点疏漏。”
詹思元脸色微变:“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妇道人家理应安于本分!”
秦清神色自如:“先生此言差矣。我正是太清楚自己的身份,才前来为殿下分忧。”秦清清丽的脸上浮上一丝微笑:“我是宁王殿下的宠妾,是宁王殿下与刺史大人反目的罪魁祸首,若是事情有什么闪失,逼得殿下不得不与梁皓和解,殿下少不得要拿出点诚意,给出个交代。到时候……这红颜祸水是杀还是不杀啊?——为了不让殿下为难,妾身当然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计划万无一失。”
詹思元面色难看,萧璟脸色微微一沉:“好了,谈正事吧。”
詹思元低头应道:“是,殿下。”略一停顿,说道:“我认为殿下可以请梁皓过府赴宴,然后在席间发难将他拿下,。”
萧璟点头,秦清道:“最好将梁超也请上,一起抓捕,让梁府彻底失去主事之人。”
詹思元接道:“此事应当从速,否则走漏了风声,恐会打草惊蛇让梁皓有了防范。昨日方慈闹出那么大动静,只怕很快就会传到梁府……”
秦清却道:“我认为我们正该放出风声,让他们知道宴无好宴,若能让他们带上人手赴宴则最好。”詹思元眉头一皱,萧璟目光一闪。
秦清道:“梁皓是地方大吏,殿下不能直接将他治罪,只能上奏朝廷,圣旨下达之前只能将他收押在吴郡大牢,那里都是他的人,不容易控制。可是他若在王府动手,殿下便能以行刺之名将他就地关入王府囚室。梁府失了主事,料来不敢上王府劫人。”
詹思元思忖半晌:“言之有理。不过如此一来梁皓可能会抢先发难,到时候恐怕我们对付不了……”
秦清凝思片刻,展颜一笑:“只要刺史府的人动手,梁皓都脱不了关系,对不对?”
萧璟唇边也浮出一丝笑意。他凝视着秦清唇边狡黠的笑意,觉得心跳似乎突然漏了一拍,想起她适才与詹思元相争的那番话,萧璟心里忽然有一种闷闷的胀痛的感觉,他看着秦清的眼神愈加幽深复杂。
詹思元目光蓦地一亮:“不错,梁皓那独子腹内草莽,又嚣张跋扈,从他入手,事半功倍!”
秦清点点头,遂又蹙眉:“不过这中间的时机很难把握,让梁超知情却要瞒过梁皓……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秦清想了想又道:“殿下,钟琴时常出入王府,对外间事了解得更加清楚,是否让他进来一起商量?”
詹思元也道:“不错,我们需要更多梁府的内情,钟琴这孩子一向沉稳细心,或能用得上他。”
萧璟看看两人,唇角一勾:“詹先生和清颇有默契啊。”秦清心里翻个白眼,面露微笑:“詹先生和妾身都是一心一意为殿下分忧嘛。”詹思元冷哼一声。
萧璟若有所思:“钟琴已经十六,也该历练历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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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宁王宴请梁皓父子的请柬便送到了梁府,父子二人惊疑不定。方有德幼女年方十三,当初派去方宅的人根本没有留意她,没想到一眨眼功夫,她竟然闯上了宁王府,还做了宁王最宠的那位姬妾的贴身侍女。宁王随即便设宴相邀,难道会是巧合?
梁超嚷道:“那日我们翻遍方宅也没找到账薄,原来是被那丫头带走了!”
梁皓皱眉:“你别总是这么毛躁!那丫头是被牙婆带卖进王府的,进府都要搜身,她怎么藏得了五册账簿?这几****派人严加查探,宁王府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动。再说方家父子嘴那么硬,严刑拷打也不肯说出账簿的下落,怎么可能放心将东西交给一个小女孩?”
梁超一脸不服:“那宁王好好的为什么要请我们?”
梁皓狠狠瞪梁超一眼:“都是你惹回来的祸,好好的抢了方有德的儿媳,惹出这么多事来!以后你给我收敛点!”
梁超早已习惯父亲的色厉内荏,闻言不以为意:“难道我们要将方氏父子放了?他们定会在宁王面前告状!”
梁皓冷笑:“宁王无非是仗了皇子的身份,在这吴郡他岂能为所欲为?方氏父子串谋贪污,人证物证俱在,宁王能奈我何?”
梁超道:“万一是账簿的事呢……爹,要不我们多带点人去?”
梁皓低斥:“万万不可!他毕竟是亲王,带人前去是大不敬!更加不能动手,这刺杀皇子的罪名比强抢民女严重百倍,我也担当不起!”他见梁超一脸不以为然,厉声道:“你到时候别给我惹事!”
梁超肚子里嘀咕几声,低头应道:“孩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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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时不到,梁皓父子带了轻车简从往宁王府而去,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人刚一进入王府,两骑快马便向城外方宅疾驰而去。
萧璟亲自前来迎接:“梁刺史替本王代理吴郡事务,日夜操劳,直至本王今日才设宴相谢,实在是惭愧,还望梁刺史不要见怪!”
梁皓赶紧行礼,口称不敢,萧璟连忙将他扶起,转头对梁超笑道:“这就是令郎?果然一表人才,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梁皓赶紧谦让:“哪里哪里,犬子劣质,让殿下见笑了!超儿,还不过来给殿下见礼!”半晌没有回音,梁皓皱着眉头回头一看,只见梁超双眼发光的盯着萧璟身后。
秦清今日穿着一袭水红的纱裙,莲步轻摇,曲线玲珑;乌发斜挽,婀娜多姿;娥眉淡扫,清雅如出水白莲,唇点丹朱,却又娇艳如带露的海棠。
见梁超一脸惊艳的盯着她,秦清低下头来轻轻一笑,颈侧一小截嫩白的肌肤露出来,梁超几乎要流下口水,心里啧啧,宁王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啊。
萧璟见到梁超那副模样,脸色一沉,落在梁皓眼中,更让他觉得自己猜得没错,轻轻松了口气,转头斥道:“超儿!还不过来!”
梁超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行礼。萧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勉强应道:“免礼。”
席间菜肴丰美,酒香四溢,宾主尽欢。
宴席将尽之时,钟琴从门外进来,冲秦清微微点头,秦清回他一个眨眼,转头对梁皓笑道:“说来也巧,妾身前几日得了一个十分可心的丫鬟,听说他父亲正是在梁府做事呢。”
梁皓道:“哦,这么巧?不知他父亲在我府里做什么?”
秦清笑答:“听说还是贵府的账房先生呢。您说这小丫头是不是吹牛,账房收入可不低,哪用卖女儿给人做婢女呢?”
梁皓一脸恍然:“夫人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说来惭愧,也是梁某治府无方,前些天有个账房被发现做假账,污去上千两银子,此人姓方,不知道夫人说的可是他家闺女?”梁皓叹口气:“哎,为了一时贪念,害得自己身陷囹圄,又累的女儿卖身做婢,真是愚蠢又可怜呐……”
梁皓兀自感慨不已,秦清冷笑道:“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那账房的儿媳犯了什么罪,也被你们抓进方府?!分明是你儿子贪图柳倩美色,强抢民女,又担心她家人告发,连他们也一起抓走!”
梁皓一脸惊讶:“此话从何说起啊?那方有德污去我梁府上千两银子,我们只追回了六百两,余下的赃款他不肯交出,自然只能用她儿媳抵偿。原本她的女儿也该抵债,我怜她年龄尚小才不再追究。没想到她竟在夫人面前搬弄是非!”
秦清气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们强抢柳倩在前,抓捕方氏父子在后!”
梁皓叹道:“那方式父子十分狡赖,说是赃款不在方宅,愿用柳氏为质,几日之后交出,我想那方有德在梁府也做了十多年,念及宾主情分,便答应了。谁知他们竟然不顾柳氏,携款私逃,被人撞破,我这才将他们抓获投入大牢。唉,我一时心软,没想到反而生出这许多误会来……”说罢连连叹气。
秦清气得脸色发红:“你,你颠倒是非黑白……”
萧璟拉着秦清的手,安慰道:“别气别气,或许中间真有误会也说不定啊。我知道你心疼那丫头,我一定帮你想办法。”说完转头对梁皓笑道:“梁刺史,不知他们还欠你多少银子,本王替他们还就是,你能不能就此放了他们?”
梁皓一脸惶恐:“不敢不敢,既然殿下为他们说话,梁府自然不敢再追究,他们污的银子就算了,柳氏也不用再抵债。不过方氏父子触犯了王法,按律要坐牢三年,下官作为吴郡父母官,必须秉公处理,不能徇私。如果殿下怪罪,下官甘愿受罚!”
萧璟一脸尴尬:“这……梁刺史说得有理,可是……”
秦清拉住萧璟的袖子:“殿下不要听他花言巧语,要为小慈主持公道啊!”
萧璟回握着她的手,一脸的为难。詹思元坐在萧璟下首,方才始终没有出声,此时出席禀道:“殿下,您作为吴郡都督,也当像梁刺史一样坚持国法才对!梁刺史不仅不能处罚,反而应该褒奖!您切莫为了一个妇人之言,错怪了好官呐!”
秦清对詹思元怒目而视:“你!哼,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萧璟拉住她,笑道:“他们说的有理,你就别任性了。本王知道你疼那丫头,所以爱屋及乌。那方氏父子也就是坐牢三年,本王让人善待他们就是。好在柳氏马上可以放出来,你就别再气了,气坏了可就不好看了。”
秦清气呼呼的瞪着梁皓:“好,那我现在就要将柳倩接来王府!”
萧璟看向梁皓,梁皓立即应道:“下官一回去立即差人将柳氏送来!”
萧璟尚未说话,秦清抢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见到柳倩!谁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耍什么花样!”
萧璟轻轻皱眉:“清……”秦清拉着他,拖长声音恳求:“殿下……”
萧璟为难的看看梁皓,梁皓了然笑道:“下官立即派人去将柳氏接来。”
谁知秦清依旧不依不饶:“不要,我要梁公子亲自去接!”梁皓闻言一怔,面上闪过一丝疑色,秦清见状,立即嚷道:“人家柳妹妹好好的被他糟蹋了,现在随便派人去接过来就行了么?当然得他亲自去将人家请来!”
梁超面现怒色,几乎要拍案而起,被梁皓狠狠的瞪住。梁皓的目光在萧璟和秦清面上转来转去,心内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