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们经内官的筛选,分为三组:亲贵(百人),进贵(百人),从贵(百人)。分别安插在东宫东亲院,南宫南进院,北宫北从院,专为秀女所设。赵国内官筛选出的秀女们律属选女,无品级,充其量好似选美展品。若三年一满,一:未晋级,二:未面见圣颜,两项具备皆可离宫。
秀女初选,年纪最低十四,龄深十六,出生所占其下任何一项皆不入名额:商贾(现今赵国当政情况而言,商贾这一项其实乃空谈,甚有捐着巨财洗出生的例子。所见,此限制只存于家底不够浑厚的商贾世家们),巫医(注:此为双项,巫,医。),庶贫。
在东宫东亲院的这些个女娃子们,一个个神采奕奕,不少骄傲如彩鸟斗争艳丽,心底都有些成就感,似乎接下来能得帝君宠爱的非她莫属。这样明着争来争去的,在深宫中也成不了什么,此话便是感慨了,是有原因:帝君对美人的态度,诚如帝后所言,只图个龙子,再无其它。往前历史推一推,再没有任何一代赵帝冷宫如此热闹的了,也如刘三进宫时的感想,如今冷宫确实是说进就进的。
东亲院除了那些个明着斗的,自然也少不了心机颇深的。
且说赵雪凝也在亲贵之中,每日里贴身丫鬟陪着,绣绣花,游园吟诗,见着姑娘们也没有一丝毫架子,清雅得闲。
几个姑娘在园中吵闹了起来,丫鬟掐着腰杆代替主子说话,争得脸色见红,声也渐大。原是为了争执赏花的位置,这也可笑了,几个姑娘挪个位置赏花也照样赏得,偏偏为了一个步子的事情争执不休,说着说着便扯到了家世地位,自然,她们争的是所谓的显贵。
雪凝停下步子,调转了方向便要离开,偏偏这时人群中的沐皖云见着了她,开口招呼“雪凝姐姐。”此女她是晓得的,进宫以前亦有过往来。
她含笑转身,见着沐姑娘已经等不及冲她小跑过来,刚一到跟前,一把就拉住她的手,嘟着嘴巴,脸颊绯红,一双大眼睛泪水盈眶却又有着几分倔强,年纪也就比她小个半岁,一开口声半带哭“雪凝姐姐,替皖云妹妹做主,她们一个个欺人太甚了。”身边的丫鬟也拼命点头,加重了自给主子受委屈的事实。
“哎呦呦,这话怎么说得?”在几位簇拥下,姑娘龄有十六,已是出脱得形,有几分仙子绝色,确是嘴巴不饶人“众位姐妹本是好生相处,沐皖云啊沐皖云,是你太过清高,这东亲院你还当是你家里不成。雪凝妹妹,你可要站在沐皖云那边?莫忘了,她爹爹如今深陷何处。(沐皖云的父亲曾是两朝宰相,也是历代中最为年轻的要员高官,其性忠却刚烈,时常得罪帝王,先帝能忍耐能赏识,不见得现任帝君能如是。于是他从当朝宰相连续被贬至五品从官,依旧不改行事之风,近日又再触怒圣颜,此次官贬三级,九品扶正。性子太过刚烈,为贬官之事又触怒圣颜,被扣押在刑部,帝君的意思,先关押一久磨磨他的性子再赦罪。)”
“丝姐姐言重了。”雪凝含笑欠身“众位姐姐妹妹们雪凝都待一家人那般,怎会站在哪边呢。雪凝代皖云妹妹给姐姐们道个不是,丝姐姐消消气。”说罢她从发梢中拔出一支名贵宝钗“这支钗子是兄长偶然得之,雪凝一直觉着太过名贵,丝姐姐与雪凝如此相好,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也只有配上丝姐姐天仙的美貌,这宝钗才得光华普耀。”
她含笑嘴上说是不用,手却不停,接过后爱不释手。
沐皖云见赵雪凝如此捧着对方,心中的委屈化为愤怒,转身就跑。
几人好似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相互聊了几句,众女才道别离去。
雪凝身边的丫鬟这才小声说道:“这些人真是贪心,不知收了多少小姐的好处,转个身就忘了。”
她神情未变,只问道:“方才皖云是向哪边去的?”
“回小姐的话,奴婢未看错,皖云小姐她奔着东亲院外去了。”
“她的性子…莫非是…”眸间闪烁一丝复杂“糟,快去把她追回来。”想想又觉得不妥,自己便小跑也追了过去……
沐皖云一边哭,一边跑,也不晓得自己跑到了哪,好似想冲出这深宫一般,发了力气的,不停地跑着,还抽泣着“爹爹,爹爹……”也难为这孩子了,心中对父亲的担忧,在陌生暗斗的深宫,除了迷茫与无助,能苦撑这些日子,真是不易。
她一边拭泪,一边跑,好似迷头转向的小鹿,一头栽进了迎面而来之人怀中,若不是被那人拉了一把,已栽回地面摔个后仰了。
来人俊逸,身着显贵,正是帝君。身边只跟着赵大总管,赵大总管也未开口喝斥来人莽撞,一双眼睛将皖云打量个遍,已然晓得此女是谁了。他静观其变。
帝君问“你是东亲院里头的?”
皖云吸着鼻子,哽咽着“是。”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脚尖,不敢抬眼。
许久再无声音,她壮着胆子一双哭肿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在凝视着她,那一瞬间的震撼,使得她忘记了一切。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仿佛他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孤傲不羁好似一道闪电,冲破她心弦【初相见,心沦陷。----取自冷宫绝笔录】
……
“皖云,皖云。”碎着步子,雪凝眉头紧皱,不知早已寻错路线,在陌生的东宫之中来回奔走。刚转了弯,便远远瞧见正面宫奴簇拥走来两人,一高一矮身着显贵为男,她立即跪拜,虽没来得及瞧见两人模样,单凭身高服样,心想其中七岁孩童便是帝君的龙子,真王了,另一人的身高同哥哥嘱咐过一般,在此处遇见,应该是帝君了。
只一会,小真王便发觉了对面跪拜的人儿,虽是素装,衣着辅料却样样显贵,一眼便能瞧出非宫女,刚准了平身,还不待人起来,他便急着问道:“你是东亲院的?怎么跑这来了?”
她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光泽抬起头来,莞尔一笑“真王慧眼,雪凝是东亲院的。对东宫不熟悉,便迷了路,走错了方向。”
这一笑如惑都城之色,不单小真王愣住了,就连一旁的几人也愣住了,此女素雅打扮,发间更是无饰品点缀,却在莞尔一笑间顿现的魅惑之色堪称耀眼。这一瞬间她倒与兄长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眸子轻扫过贵服高个的人,虽也样貌俊逸得落,却略显轻浮,仅一眼,她便晓得此人不是帝君,神态轻转再改,众人只觉得她又显清贵,淡雅得体,却还深陷方才的惊鸿之处久久回味。
欠了欠身“雪凝告退。”如清荷出泥,两种形态更加鲜明生活在几人心底,目送着素裳离去消失在拐角,高个贵服惊叹“若能娶得这家小姐,我便了无遗憾了。”一时间竟忘了自给身在何处了。
“她真像宝儿(注:他最宠爱的一只雪狐,帝君曾言玩物丧志,帝后便令人将雪狐宝儿杀之,为此他伤心不止掉了许多泪珠)啊!”小真王也感叹。
两人是同时说话的,刚一落下,相对回望,还是小真王先开了口“陆子彻,你竟然敢打东亲院里头的主意?早就听闻母后提起,说你胆大妄为迷恋女色…”
陆子彻一震“真王说笑了,子彻怎敢。”虽是这么说,他心底却当真动摇了。如此女子在深宫中太是可惜,当今帝上情薄,多少人儿进了冷宫再无天日。倒不如……找帝后探探话儿?(陆子彻与帝后的关系,可谓是娘家亲了,帝后的亲姐姐便是他陆子彻的生母。)
孩子心性向来不定,这不小真王便转了话题“知了知了,快走吧,带本王去看看你说的那只雪狐,要是不像宝儿,本王便凑给母后,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