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管摇晃着手中的金竹棒,指指点点,这批南疆奴里面名字是需要忘记的,只消记得自给的序号,房号在前序号结尾便是他们的称呼了。刘紫婼在五组加上序号,五七,她对这新名字总是不顺耳,但一听见小管点到三组的八号时,又觉得多少心底平衡些。
小管交代一番,末了只道:“好了,祝你们好运。”此时天还未见明,五个组都分别在女官带领下有序离开。
金三排在刘紫婼前面,一脸困意,一整夜没睡稳又在长身体的年纪,更难以抗拒困乏的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幸好没被前面引路的女官听到。
刘紫婼听见哈欠声,也觉得脊梁上爬啊爬来一些个瞌睡虫,偷偷在队伍后面伸了个懒腰,此时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前面可是领南疆奴的女官?”眨眨眼睛歪过脖子向后看去,只瞧见个老妇穿着显得有身份,快步走来。
女官喊停,快步迎上,施礼,道:“嬷嬷,宫人正是领南疆奴的女官。”
老妇目光在众奴面前来回扫,说道:“戚公子房缺奴人两名,你选两出来。”
女官点点头,回眸在奴人前来回扫,目光十分复杂,众人都低垂眸子怯怯模样她不免有些怜惜,最后来到刘紫婼面前时,见五七不同于其他人,大眼反倒打量着自己,女官眸间闪过一丝光泽,手指一点“五七出列。”
这一声刚落,金三就猛地抬起头看向刘紫婼,一脸惊慌失措步子先迈了出去,生怕女官点不着他“女官大人,还有一个名额给俺吧。”
老妇屑鼻一笑“这差事还有奴人抢,当真稀奇了。”目光在金三脸上来回扫,咂咂嘴“可惜了好皮囊。”
女官赔笑“嬷嬷,这两人可行?”
“还有一个呢?怎么还未站出来?”
刘紫婼听这口气,又捕捉到两人的眼神,心中对所谓的去戚公子房生出一种不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不安,听到老妇开口,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前跨了一步,金三似是为她鼓气一般,对她笑了笑,月牙般微笑的眸子早已将昨夜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老妇眉头一皱“怎么一个比一个小?”
女官眼神一乱,开口刚要圆场,老妇又摇摇头说道:“好了,就这俩兄弟,你们两,跟上来。”断了女官的话。
金三拉着刘紫婼的手,笑着跟了上去。
老妇步子很快,两个娃娃需要小跑才能跟上,辗转左右左许久来到一个大别院前,房前有个石碑洋洋洒洒写着两个大字‘风苑’,老妇步子此时慢了下来,她转过身又打量了两人一遍才开口道:“风苑里有五位公子,各居一房,待会进了戚公子房,切忌,少说一句话便有可能救你一命。”这话却是冲着金三说的,她转向刘紫婼接着交代“身为南疆奴,便该有个奴人的样子,凡是比你有身份的人儿在场,谨记低头管好那双不听话的眼睛,免得被人挖了去。”
金三听到嬷嬷那句‘管好那双不听话的眼睛’,悄悄抬眼看向刘三,果真瞧见刘三直勾勾的与嬷嬷对视,急得差点脚一软,也不知哪里抽出来的力气,拽了拽刘三的手,不停打眼色摇头。
两人各有所思应了是,嬷嬷又继续领路。
一路上紧跟着嬷嬷的脚步,盯着她后脚跟前行,都没敢将那些话当耳旁风,脑袋压得低低的,金三拽着刘紫婼的手不断的冒着虚汗,紧张得嗓子眼都是火烧一般,烧的似有种无法从嗓子眼里再蹦出半个音节的错觉在蔓延,越是这样,他握紧刘三的手越发用力了。
嬷嬷此时停下脚步“宫嬷见过玉公子。”
刘紫婼继续垂着脑袋,不敢再大咧咧观看,细心听着动静。
“戚公子果真受宠。”只听见一声似笑非笑的男音“又调来两个宫奴?”
嬷嬷道:“玉公子,这两个是南疆奴,最下等的奴隶,还不是宫奴。”
一声轻笑“我还以为戚公子与我们这些公子区别甚大呢,原道是同我们一般,使唤的也都是一些南疆奴啊。嬷嬷,既然是南疆奴,我便不忌讳了,开口问嬷嬷要一个如何?”
“玉公子既然提起,宫嬷将两奴送过去便精心为玉公子也挑选两。”
声音中透露的笑意更深了“嬷嬷是想拐着弯子告诉我,戚公子就是同我不一样,得先排了他的,才轮到我这里对不?”
“玉公子多虑了,宫嬷也是遵从郡王的意思,给公子们定下的奴人额万不可少,昨夜戚公子房又去了两个奴人,这不得先去戚公子那一趟。”
又是一声轻笑“我也不让嬷嬷为难,两个奴人嬷嬷随手分我一个便是。我看这俩,个头也小,想必也做不了什么粗活,去戚公子房还是搭配个骨骼壮的才合适,嬷嬷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头在两人面前端详一番,金三(五六)脑袋似乎都要往地里钻去,反观刘三(五七),仅仅略微低首,心下稍作打算,两个娃娃当中还是属女官点出来的五七合适,毕竟这娃娃从一开始便未多言过一句。她拍了一下金三的肩膀“你以后便在玉公子房做事吧。”
金三急了,紧紧抓住刘三,看来又忘了忌口的事“嬷嬷大人,他是俺弟,俺还要照顾俺弟,求求您了。”
嬷嬷眼眸一寒,刘三也在这时掐了金三一下,对着嬷嬷一礼,话却是对着金三说的“身为南疆奴,嬷嬷说的话,需时刻听从谨记,金三哥放心去吧。”合着说话的时候,她偷偷看了一眼说话的玉公子,心想应该不会错的。其实她也说不上来为何有这样的感觉,会觉得听着对方的声音中隐隐的在叹息,甚至她有种莫名的感觉,这样的叹息是在同情她与金三要被安排到戚公子房。她想,若是需要奴隶使唤,那也当选有力气有个头的,难不成做不了几个事的娃娃还能被人争来争去?他们又不是从小培养的新秀,听嬷嬷那句最下等的奴隶,她也算完全明白处境了,试问这般命贱连普通宫奴都比不上的身份,还指望什么好待遇?
前面嬷嬷谈到昨夜又去了两个奴人,她若没猜错,这个去,便是指死了!还是加了又字的‘去’!
虽说金三从小就受着委屈,骨子里刻着奴隶两字,但刻得并不深,难免不小心惹上杀身之祸,试想金三能为了她将嬷嬷的交代抛之脑后,还天真以为求求便能得到同情了,在一个经常死奴隶的地方,还是别去的好。
玉公子笑笑“嬷嬷这俩奴我瞧着都喜欢,这可怎么是好。”
嬷嬷一礼,婉转回绝“戚公子房还在等着宫嬷,这便带着剩下的南疆奴先行告辞,稍后定细心挑选一位给玉公子补上。”话锋一转对刘三喝令“五六跟上,莫要迟了连累嬷嬷受罚!”
玉公子含笑,也晓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嬷嬷与刘三快步离去后,玉公子才对怯怕的金三说道:“以后跟着我,只管做好份内的事,至于你的兄弟,那只能看他的命如何了。”
嬷嬷带她进了戚公子房,找管事领了腰牌,腰牌是‘去了’的奴隶留下的,回收利用在此做得很好,牌子上除了着金边的‘戚’黑字里写着啥,她以后便叫啥。
腰牌也当是她的新身份,唯独那个菊字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纠结再纠结。这有哪个爷们叫小菊,大菊,阿菊的?
领了腰牌,管事大笔一挥,在名册簿里点了点,寒冰面孔淡淡吐出“看你年纪还小,就安置到厨房打下手,用心做事,兴许死前能晋升为宫奴。除了厨房你最好什么地方都别去,多做事少开口,省得到时去了阴间埋怨我未曾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