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醒来面对这陌生的世界开始,她便没了选择,试想生在刘府,有宠溺她的母亲,有疼爱她的哥哥,有温文尔雅的邻居,有两位亲侄子,有姻缘早定的少年夫,有皇帝御赐的一品内命,还有此朝第一例的女爵位官袭。那年对于她来说,早已不再重要,只当自己时运不济,她并不晓得自己稀里糊涂被拐卖的事情因何而起,或许是受了多少磨难,从逃出来那一瞬间,她便感恩天地了,是感恩自己还有命,是感恩归家不再是梦。就是这般的心情,又怎么会绞尽脑汁去思索当年为什么会遭遇拐卖?
偶尔她也会想,为什么自己思念的会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或事,而不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就像是一种迷般的雾,越走进去,越看不到雾外的世界。也许她心底是相信宿命的,相信那种总也说不出的熟悉与亲近,相信这里才有她最牵挂,最惦记的一切。偶尔想到以前的家庭,每一次都会越来越淡,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亲情在渐渐退却,那种曾经相熟的味道与气息弥漫在了这个世界之中。妹妹会照顾好母亲父亲,而她在那里,在那个世界想必只是一盒骨灰一张黑白照,该庆幸的是,离开的是她,而不是母亲无法割舍倍加疼爱的妹妹,失去妹妹那样的疼痛远不可比。
一路上,刘紫婼归家心切,还要分出心来照顾两位公子,她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又有几人真正会去关心?言归正传,且提到一路之行。眼下,又多了两位小姐,此事且不论是否是郎有情女有意,如影相随便算得朝夕相处了,故是傅公子便陷得越来越深,甚至于心性也渐渐改变,就像是无形的力量将一个人的性格重新雕刻,从含蓄少言到幽默风趣,这样的转变即是这段孽缘的开始,而他们当时并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命运又是如何看待他们。
从一个城镇到一个城镇,途中再过了七八日到禾国数一数二的大都会梵石,这是一个繁华的新世界,许多艺人沿街巡演,豪华的车马源源不断,与巡演的车轮相交错,两旁行人面上喜悦,三三两两便嬉笑言说,也有姗姗来迟的人在张罗街景什么的,一路巡城的官兵面带笑容迎面而来,一切的一切融合在一起就像是属于节日该有的喧哗,怎么看都像是正在置办一个盛大的活动,这活动即将开始,或是不久之后将举行。
这般的热闹总是吸引人的,刘紫婼不禁被周围所见撩起那颗新奇的心,金三又在此时雀跃着言说若能去好好玩一场该是多好,她也算捡了一个理由去欢喜“一路赶路,也难得遇到个什么节庆之类的,捡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不赶路了,这这么热闹,就是四处逛逛,放松放松,也好。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傅公子又想到了那个身影,不禁又痴痴傻笑起来,全然未曾注意到现下有人在说什么,好个自我陶醉。却瞧戚公子,总是琢磨不透的性子,只看了一眼等待答案的刘紫婼,也未搭话。她唯有干笑,权当两位公子未曾反对便是同意了,弯腰钻了出去,与金三一并驾车,边说边笑道:“等找了休息的地方,我们一起出来四处逛逛走走,光看这条街就这么热闹,指不定有许多好玩的事,这种日子有技艺的也都会赶来吧,很热闹的。”
“恩。弟,你以前看过很多这些表演吗?”
“也不算多,被贩卖以前只见识过一次,什么人都有,挺热闹的,有表演这表演那的,吃的什么的也是多得新奇,还会组织一些民间娱乐的小活动…”
“弟,娱乐的小活动…”
“哦,失语了,就是几人或成群在一起玩,定些什么规则之类的,挺有趣的,还是等你亲自去看了,去感受了才会感受到那种特有的喜悦。”
金三眼睛都亮了,一边是雀跃欢喜,一边又是焦急抱怨街道太过拥挤,走的太慢,刘紫婼笑笑,此时的阳光正好,她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这样的好天气,能狂欢到夜里吧’勾勾脖子看看两位姑娘的马车,两侧的帘子是掀开的,看样子两位姑娘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感染,应该也是希望能参与其中的吧?她想想又挂上了笑容,周围喜悦的气氛渲染了她一直紧绷的心房,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打自由以后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人生,似乎心脏的跳动也能因此变得更有意义。
好不容易找了家较为僻静的地落下,虽说人物混杂,属大堂说笑吃酒这些,比起先前跑了许多处稍有客房的地,此家也算得是僻静的了。原是掌柜说下:这几位相当吵闹的户都是这城里的人,以往夜色将至也就走了,断吵闹不到他人,不同附近几家客栈,接了一些个远行客,白天吵闹也就罢了,夜里还不得安静。
车马行礼安置妥当后,金三便迫不及待拉着刘紫婼去看热闹,傅公子有心博得小姐好感,便也趁此相邀两位小姐一同前去,算算时间,三人比刘二人晚出门一盏茶的功夫。兴许是都觉得戚公子是不乐意也不屑同行去人潮中挤一挤的,大家也就不约而同的都未跟戚公子提起过,稍晚些戚子尘从房中出来来到了某人房中,一看空空如也的房间,又巧碰见小厮“几位爷爷奶奶早就出了门去玩耍哩。”多了嘴还问公子“公子爷怎不曾与几位爷爷奶奶一同出游?外面好不热闹,不去真是可惜。”
戚子尘眸色冰寒,唇间却反带笑意,与小厮错开,往自给房走去,走了几步小厮也跟了几步,他未回头,唇间淡淡吐出几字来“你可以滚了。”进了屋子将门一砸,显是上了脾气,闹着心。
小厮本想遇到如此穿着的宾客,指不定是能捞到赏钱的,回答了戚公子的问,却不见他的表示,便笑呵呵的又跟了几步,想着公子一回头,赏几个钱来。未料到这赏钱没图到,反到扑了一鼻子灰,心中不免骂咧几句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啊!弟,那人要下油锅啦!”喧闹的街道人挤人,各都一块地圈着一群,凭借喜好挤攘在某某杂技或艺人圈内,有的地上留个盛装钱银的器物有的则有专门的负责人挨个讨赏。在这花样繁多的表演者中,娃娃们却是占了优势,可挤到前排蹲着坐着站着算是离表演者最近的观众了。
且看此处众多娃娃中,稍有两位小公子是不同的,这般穿着打扮也算得是有些身份滴,取一般来说,富贵人家的孩子若是喜欢这些个表演,是会差遣家丁将人请去的,挤在这人蛇混杂的圈内实在不成体统。
刘紫婼凑到金三耳边小声说道:“油不过是在上面浮了一层,里面的东西做过处理的,别怕。”
余下便是两个娃娃之间小声嘀咕来嘀咕去,倒是技艺者表演期间似有似无的向着娃娃在处望了几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群的喜悦却依旧高涨,白天各种表演谢幕这又匆匆赶起了夜色的美景,整个梵石灯火通明,此景好似七夕又胜元旦,似乎举办的是灯会,却又不是,各色各样的花哨物品琳琅满集,活动不乏。刘紫婼与金三出门玩到此时还不觉得疲惫,手里也忍不住买了些小东西,不乏好吃的,一会窜到这边,一会钻到那方,有说有笑的,确实开心。只是两个娃娃未曾发觉身后总是不近不远跟着个人,细看那人便是早先出门时看到的上刀山下火海的技艺者!
“我比较喜欢二哥,大哥不行,有次差点没把我打死,哼,亏得我前面还以为最宠我最舍不得打我的就是大哥呢。性格扭曲的跟戚公子有得一拼。”
“要是让戚公子听到你又在说他…”
“怕什么,说曹操曹操到此时绝对是不会发生的。”
……
对话在继续,身后一直跟着的人,唇角渐渐扬起。‘是这孩子错不了’
……
戚子尘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他并不喜欢热闹,不喜这人潮涌涌的节庆,厌恶那些盯着他不放的眼神,但一想到某人此时不知在哪个角落玩得不亦乐乎,脸色便不由得阴沉下去,好,别让我逮到你。
冰寒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周围,搜索着那小小人影。
“公子。”
“公子?”唤了几遍又拦在他前,眼前透着丝丝冰寒的俊美少年终于停下脚步,深不见底的双眸也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这美艳女子欢喜不已“公子相信缘分么?”
谁也看不透戚子尘在想什么,女子也不例外,见他不语,含笑娇羞舞弄手中灯笼说道:“方才遇着个售灯老者,言说此灯能照出有缘人…”
见着他还是不语,着急便指了指戚子尘手中随意拎着未点火的灯笼“公子的灯笼与这灯笼做工一模一样,即是缘分。”
不料话未说完,少年便绕道离去,好似当她并不存在,一时间女僵立许久,只痴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
渐渐远离人群的喧哗,街道也由亮近暗,戚子尘抬起手中的灯笼,记忆中回想起那一句话“公子且买一个灯笼,必能为公子‘照明’想寻的那一个人儿来。”
略微细想后,唇角微扬,眸也带有几分笑意“我若是你的缘分,那你便是瞎了眼。”说罢,将灯笼扬手一扔,正巧岔口也刚走出一个人,笨拙一闪,似乎受肩上扛着的一个小人影响,动作不大。
两人的距离很短,也就这么相遇了,目光落在了一起。
公子的唇角随着对方的惊讶渐渐幅度上扬,忽为邪魅,缓缓的声中却隐藏着滔天的杀意“看来这灯果真是可‘照明’的。”
“哦,我想起来了,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