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独孤陀一个人去的马场,因为伽蓝累了。其实累只是托词,伽蓝只是想回去为上课准备准备。虽然马驹也很有诱惑力,但对于现在的伽蓝来说,自制力还是有的,比如,分清孰轻孰重。
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有小丫鬟上来服待着伽蓝宽衣净面,换上了细布衣服。许是头脑里环保的观念作祟,她始终还是对现在盛行的绫罗绸缎不太感冒,除了外出见人的大衣服以外,叫人用细棉布做了几套衣裙专在自己的小院儿里穿。原本底下人觉得不敬,伽蓝再三解释,她们才明白自己的主子是真喜欢这样。
再把头发放下,只用丝带松松绑着,顿感浑身轻松。八月的夏天,已有了些暑气,坐在窗前,看着院中郁郁葱葱的海棠树,心境也沉静下来:已经四个月了,看来回家已是渺茫,那自己得为现在的生活作一些打算。如果所料不错,再过不久就会迁都洛阳,然后全面汉化。虽不知道这个家庭到所处的位置,但看起来应该是鲜卑老族,且尚未汉化,若不及早绸缪怕是很快会被这个时代所湮没。这个家的第二代家主应该是自己的父亲罢,看起来似乎是在京城为官,而且已是感觉到了王朝发展的趋势,所以才会严令自己的儿子学汉文化,只是似乎少了人约束而府里长辈们也对汉文化不太重视,所以独孤陀这孩子得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是仍对这个家庭的其他人还不甚了解,但可以明确一点是——独孤陀是真心实地地爱护自己这个妹妹的,也许,今后最能庇护自己的也是这个哥哥。所以,得让他尽快地接受汉文化。而且,自己也有小私心,凭着千年的文化积淀,自己即使成不了才女,至少也得做一个这个时代的文化人吧!现在的自己已是7岁了,放在以前的时代,都该上小学了,可是现在还属于未启蒙。既然起步晚,那就得合理规划自己的学习生活,要科学化!想到这里,伽蓝自失地摇摇头,什么时候了还科学化呢!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学习的科目,待明天见到老师后再作一个学习计划罢!
正想着,却听外边有人禀报:“八小姐,阿曼求见!”那个管事娘子,她来做什么?虽是满腹疑虑,即仍吩咐道:请她进来吧!却见阿曼弯着腰走近前,垂首道:“八小姐,主人说您就要进学了,怕是身旁服侍的人不够,让老奴挑两个到上房来。”说罢顿了一顿:“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儿的,老奴怕自各儿挑了来您不满意,特来请主子示下!”自从上次把秀香撵了出去,府中的下人见到伽蓝均有些忐忑。阿曼自是深知内情,这么雷霆手段,就是大人仓促间也难下决断,更何况一个七岁的孩子,更是惊惧,对这位小小姐再不以平常孩童视之。
“府里近身伺候的丫鬟有没有成例?”如果已是有定规了,倒是不要破了才好,不论是家还是国,恃宠而骄都是大忌。
阿曼自是了然,不禁对这位小主人的细密有了些佩服,腰也更低了:“以前老姑奶奶出嫁前,身边有四个丫头近身伺候,后来当作陪嫁跟着主人去了贺兰家。”
“那哥哥们呢?”
“少爷们身边各有两个,不过四少爷都换成了小厮。”
看来这个四哥还挺有自律的嘛。伽蓝在心头对他有了点好奇。既是有定规,那就好办了:“那我这边就补两个大丫头吧。”
“那老奴先挑些个,再由小姐定夺?”
“那辛苦阿曼姑姑了。”再看经意地问了句:“府里似乎是有汉人为奴?”
“是有不少,都是老大人和大人积军功获赐的。不过按老太太的吩咐,女的都是在下人房做做浆洗、针凿的活儿,未安排到上房当差。”
看来奶奶是对汉人有抵触啊,沉吟一会,伽蓝还是决定为自己的权利争一争:“起居么,自是用自己人;至于书房伺候么,用用汉人也无妨。”
阿曼想说什么,顿了顿最终还是低头称是,退了出去。
历来就有午睡的好习惯,更遑论正是这催困的夏日。自上次在费连氏处大餐后严重腹泻,老太太也就默认了伽蓝的清淡饮食。简单地用了些清粥小菜,再指挥着月梅她们几个准备了下读书用的东西,看着她们磕磕绊绊忙乱样儿,越发觉得身边缺个揽总的人。秀香倒是有些这方面的才能,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觊觎,在未明确是敌是友前,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实非明智之举。
看伽蓝歪在春凳上微微闭目,月梅忙招呼屋里的其他人轻轻地退了出去。这位小小姐,自上回大病一场后,再不像以前那般顽劣,虽说仍是爱玩爱跳,在某些方面却保持了成人的自制与坚韧,比如午睡。
以前得又拉又哄才能把这小祖宗从外边拉回来,即使是哄着抱着上了床那也得折腾好一阵,但现在的小小姐就像个大人似的,每日午后必定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午睡,而且不许人打扰。
最开始丫环们不信,以为她是借睡觉之名,在床上自己玩。但月梅盯了这个把月,发现这孩子每次是真的睡很沉,有一回丫头不小心弄出了声响把小主子惊醒了,还发了好大通火。后来中午月梅都让其他人在外厢小憩,自己就在旁边守着。
夏日炎炎正好眠,丫头们自然乏的厉害,月梅也是斜歪着身子,手中的小罗扇有一下无一下地轻轻摇着,替小主人赶着偶尔飞来的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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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的动作确实快,伽蓝一觉醒来,她便领着人到了,一共十个,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想是来之前都被教导过了,个个都低眉顺眼地站着。只是还能看出不同来,除了穿着不同外,鲜卑的女孩子们虽不敢盯着主人,却是偷偷地打量着四周;而着汉装的,却都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由着侍女们给自己梳洗完毕,伽蓝这才在榻前坐定,叫人给阿曼搬来个小凳。阿曼本是坚辞不坐,但由不得小小姐坚持,也就坐下了。
“你们把头抬起来。”显然有所准备,各色眼光都投了过来,有热切的,有好奇的,也有故作镇静的,和伽蓝的眼神一碰,大多却又迅速垂下了眼帘。
“把手伸出来吧。”说着,伽蓝走上前去,细细地观察起来,指甲过长或不干净的,剔除;身上有味儿的,剔除;头发不清爽的,剔除。这一走过去,就只剩下了四个人,三个汉族姑娘,一个鲜卑女孩。
“说说看,你们最喜欢吃什么?”回到榻上,抿了一口茶,伽蓝慢悠悠地问道。
“鹿肉!”
“糖葫芦。”
“八宝粥。”
“冰糖燕窝。”
最后一个说出来,阿曼都有些讶异地看了过去。伽蓝有些印像,虽未长成,却也眉清目秀,进退有据,从进门起,她就未曾多看一眼多说一句,显然是有些来历的。
此时虽有些意外,却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奇。刚才看过,这丫头姆指和食指都有些硬茧,说明她从前的生活平非养尊处优。又问道:“那你们平时都怎么玩呢?”阿曼心想,不管再沉稳,这小小姐终是脱不了小孩子的天性,却觉得心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几个丫头显然没有料到是这个问题,沉默了一小会,却也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放风筝、猜石子儿等,倒是那个鲜卑孩子说是的骑马。伽蓝看她手上有条长长的伤疤,不禁好奇道:你手上的伤是骑马伤的吗?
那孩子却扭呢了一小会,似是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却似横下一条心来:不是,那是我跟人打架才弄伤的。阿曼不禁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回的话,哪个主人会喜欢这种未开化的奴才。如果传老主人那,说自己弄了个野孩子放在小姐身边,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可怎么担得起,一时间大为愤恨自各儿没有好好把关。
正胡乱想着,伽蓝这边却有了决断“就你们俩吧。”留下的却是“冰糖燕窝”和“野孩子”。
“谢小姐恩。”前者已跪伏下去,后者却犹自懵懂,直到被阿曼出声相斥,才慌乱跪了下去。
海选结束,阿曼也就此辞了出去。伽蓝给两个丫头重新起了名字,“冰糖燕窝”就叫侍书,另一个就叫抱琴,同时月梅也改成了司画,亲爱的曹雪芹老先生,请允许我借用一下您的版权,伽蓝在心底默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