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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伙伴

在80年代初出生的小孩,村里有几十个,玩的好的,也就那几个,我本家的广伟、广阔,还有明卿、光标、孟奇,村东头的孙宏伟、新庄、光根,我们几乎都是同学,算上附近村子的几个小伙伴,那时也就十几人。

广伟,比我大一岁,从小就能干活,记得在13岁时,他就跟大人一起去挖河,骑着车带着铁锨,一连几天劳作,那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十分羡慕广伟。也暗暗下决心,努力干活,我也要去挖河。挖河哪有那么轻松呢,乡里的主干河道,深5米,地面宽带至少4米,每家按人数分得一定段数,要按标准挖,不合格还是返工,我上四年级时,在路上见到过挖河的壮观场面,那是苦力差事,一次见到一个肥小伙,歇班吃饭,大口地啃着馒头咸菜,还自带干粮,自备开水,干活时,体力消耗大,不时歇会吃东西。

广伟跟我一起上学,比我早两天,我们在许朋学校是同学,之后我升入中心校,他留级,我读初中,他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记得上初中时,他跟广省玩得好,他们家的关系近,广省家经济条件好些,他就常蹭吃的,有时候,拿到苹果,有时候带个栗子,总之就喜欢占便宜,有一年,我爸爸从县里回家,带着大包小裹的零食,还有几篓子桔子,我上学时,在篮筐也放了一些,广伟远远见到我,就说,我猜你这里面有桔子,我拿出一个给他,他迅速剥皮,狼吞虎咽地吃了,吃完非但不感谢,还冷飕飕地说,这啥桔子啊,没广省家的好吃。过了几天,我拿出苹果吃,他看着直流口水,我就不给他吃,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把苹果吃完,气急败坏地说,这青蛋蛋嘚我吃过,一点不好吃。我就没理他。

广伟上小学时,写作业,总是跑神,记得我们一年级逃学,他就是主谋之一,我还心神忐忑地说,李凤荣不会打咱们吧?他说,怕啥,都跑这么多次了,肯定不会的,记得那一次,就被李凤荣抓住了,第二天早晨,晨读时,我们几个跪在讲台上,撅起屁股被老师狠狠地用扫帚揍,自此再不敢逃学了。

广伟在我大学毕业那年结婚了,跟广阔一年,他媳妇儿时吴庄的,广伟骑着车把媳妇接过来,没经过农村的大车小辆,迎来送往,大概是节省钱财吧,广伟的父亲,也就是我泽鹏叔,一辈子在农村劳作,本分踏实,也没有其他收入,有一年我见他,他还穿着经年的蓝色呢绒的中山装,这衣服早在20年前就这样。不同的是,泽鹏叔明显衰老很多,两鬓雪白,依然带着以前的鸭舌帽。

广阔是我本家的堂哥,我们的爷爷是亲兄弟,在村里是最近的关系,他的爸爸是我泽周叔,我听爸爸讲,他小时候,跟泽汉大爷、泽周叔出去轮瓦,在高庄的土窑,泽汉大爷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一起卖力的讨生活,他自己干磨轮,旋转出模型,我泽周叔提桶,就是把成型的瓦提到土窑了烧制,我爸爸负责和泥,爸爸说能和泥赚取生活费,有饭吃已经很满足了,爸爸当时打下手,因为泽汉大爷跟泽周叔是亲兄弟,人家肯定干要紧的活儿,我爸爸和泥,还有歇息时间,就做饭,这是泽汉大爷分派的活儿,小哥仨干的乐悠悠,虽然辛苦,但比在家挨饿强,他们干活歇息时,泽汉大爷骄傲地说,今年算账,赚点钱,我买条呢绒裤,我爸爸十分羡慕,也说,要是我也能买一条多好啊,我泽汉大爷不无嘲讽地说,啊,就你,你也买吗?我爸爸没作声,来年省吃俭用,硬是买了呢绒裤,可是泽汉大爷过年回家,沉溺赌博,输个精光,几年都没穿上呢绒裤。

爸爸一直感激泽汉大爷带他出去,后来泽汉大爷嗜赌成性,输光了还念念不忘,魔怔了,精神恍惚,我爸爸有很深的家族观念,就带头儿给他张罗治病,到处求医问药,还兄弟几人凑钱,爸爸出的最多,80年代就出了200元。后来,泽汉大爷还是留下了癫痫的顽疾,时常发作,好好的,突然抱住头,全身颤抖,发出呜呜的怪叫,还有时候对着墙冥想,我知道这是发病的征兆。泽汉大爷神志不清,但清醒时,比谁都亲,他见到我,很亲切,一直问我,恁爹来了哱?看得出来,他很感激我爸爸。泽汉大爷老来穷困,常在街上捡烟头吸,满头白发,眼睛浑浊,只有见到我爸爸时,我爸爸给你零钱,让他买烟,不许再捡烟头。在2008年时,泽汉大爷死了,脉管炎,下肢乌黑肿胀,广洋后来在我家说的。泽汉大爷终身未娶,无子嗣。按照家族的规矩,广阔应该过继给他奉祀。

前不久我回家,跟爸爸说起,我要写儿时农村的小说,爸爸支持鼓励我,还给我提供了很多素材,我跟爸爸聊了很久,爸爸说,也就你们有时间有精力写,我小时候,跟你泽汉大爷在高庄轮瓦累得都没时间吃饭,哪有时间写作呢,再说也不识字,根本么写作的条件。那时候,做好饭,小哥仨吃饭,泽汉大爷说,吃晚饭,你把碗洗了,爸爸一口答应,然后开始吃饭,爸爸吃了几口,就倒地而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碗筷还是昨晚的样子,当时就这么累。

广阔跟我是小学的同学,他跟广伟一起在三年级留级,我上初中时,他比我晚一届,当时爱写武林小说,初中的同学给他取的外号,皮大吼,这个名字应该是滑稽的尊号。有一年,我去寝室睡午觉,广阔心情沉重地找我,给我说,孟奇死了,我问咋回事?他给我说,村东的水井加压,他去卸零件,被水注击穿,当场死亡,他弟弟孟波还在一旁拉他。后来听我弟弟讲,他和新庄、法旺也是刚刚路过,就走了几百米,听到后面的爆炸声,简直震天响,就没在意。当时,我妈妈在村南宅基地种树呢,听到村里广播,说西头儿的小孩在家东油井崩死了,快去认领。我妈妈吓了一跳,以为是弟弟呢,把铁锨、杓桶一扔,一路狂奔,边哭边喊,抄近路赶到东头,这时,东头的村民说,兄弟家,不是恁家的小孩儿,是二大肚子的孩子。妈妈总算松了口气。孟奇也是我的小伙伴,我在一年级的同学,这家伙从小是个干活的好把式,放羊、蒿草、做饭,无所不熟,他父母懒惰,总是在寒冷的早晨赖在被窝,让他早起做饭。孟奇跟我们玩耍,也比较实在,没害人的心眼。

广阔在初中丢了2辆洋车,后来干脆退学,跟他舅舅出去打工,那时候我已经到市区高中复读初三,来年读高中,那年高三,他来到我家,还去高中找我,在我宿舍楼一直看世界地图,还说,市里的高中就是好啊,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他无限渴望在高中读书,那一年他去了天津找二姑家的孩子装空调,大约干了一年,在家里订婚了,是明焕婶子的外甥女,可惜后来又吹了。我上大学那年,广阔出国了,去了公海打渔,走前,他的未婚妻还送他,来我家看我爸,我爸爸给他500元路费,还嘱咐他,在外面务必小心,凡事留个心眼,记住坐车坐船买个保险。一连几年他都没回家,我毕业那年,他回家结婚,媳妇是陈楼的,我受老爸的委托,还去参加他婚礼,在老家办的隆重热闹。

广阔结婚后又出去一年,在家里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叫豪豪,当时在我姐医院生的,我姐给他拨通了电话,让他听听孩子的哭声,广阔感动了泣不成声。后来广阔回国,在新乡开矿做混凝土搅拌生意,应该挣了些钱,又生了一个女儿,叫叶叶。在2013年5月的时候,广阔在沧州跑运输,出车祸,不治身亡。我爸爸接到消息,立刻跟家里人一起赶到沧州处理善后。广阔以前到我弟弟房子参观,一脸的艳羡,还说一定要赚钱在城市买房子,我弟弟当时还提醒他,不着急,慢慢来,千万别做违法的事儿。

后来司法途径走下来,耗时半年,对方赔偿20余万元,泽周叔拿这钱给豪豪在城市买了房子,就在我三叔的小区,离得近,一家人好照应。

这些都是我儿时的小伙伴,随着时间流逝,我们相隔千里,各自忙着生活,但童年的点滴一直绕在我的梦里,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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