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鲁莽发错章节,真抱歉)
近三年没回来的长女突然归来,岳逢山这当父亲的固然有些疑惑,但惊喜更多,没细细追问就只顾着拉着朝欢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又怕长女饿了累了,还不到五点半就喊着开饭。
等食物都摆上饭桌,这位岳家的男主人乐颠颠地给女儿又舀汤来又添菜,自己则笑眯了眼看长女喝汤进食,把岳太太李心如郁闷得脸上都快匀不出笑意来。
这里头有个复杂的缘由。
岳家祖上也是有些根基的家族,战时才举家迁去了英国。岳逢山这位英国长大的建筑师,几十年前第一次归国,就因恋上一个女明星而舍下家族的资助,甘心留在国内独立发展。那女明星自然就是朝欢的母亲白夜女士。
说起来,岳逢山和顾同对白夜的痴情真是不相上下。
顾同为白夜所做的那些多是荒唐事,而岳逢山的痴心却都落在了实处。白夜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儿的时候,他就敢抛弃在英国的荣华富贵留在国内不走了。好不容易苦等到白夜允诺嫁给他的时候,为了让怀孕的妻子静养,岳逢山又舍弃了自己在B城前景一片大好的事业,带着妻子迁居南方。
白夜生下朝欢不到一年便去世,这位二十四孝老公立即变成二十四孝老爸,什么事都不干就天天守在家里养女儿,真是又当爹来又当娘。直到朝欢三岁能上幼儿园了,岳逢山才放心地开始搞起公司来。到了朝欢差不多六岁的时候,这位二十四孝老爸又担心女儿大了,没个年长的女性在身边指引,怕有许多不便,这才想到要续弦。现任的岳太太李心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岳逢山选中的。
那时的李心如女士,就是岳逢山打算让朝欢就读那所小学的老师。对岳逢山而言,这个女人漂亮与否,出身如何都不要紧,关键是人家学教育出身的,培养孩子有经验。
当时李心如还是个天真的姑娘,以为岳逢山这样痴情又疼惜女儿的男人靠得住。欢欢喜喜的嫁进岳家时,才发现岳逢山这样的绅士确实宽厚实在,没有亏待新太太,该尽的丈夫义务一点都没少。可这个男人的爱情都给了亡妻白夜了。爱情之外的感情呢,又全部寄托在唯一的女儿身上。
那时李心如还年轻,心里还安慰自己说,这男人重情重义啊。还自我催眠说只要多用心,对他好,对他女儿好,总会有回报的。
等她欢欢喜喜怀孕生子,以为总算苦尽甘来了吧?毕竟她一生就是个带把的,南方人很讲究这个。
可是事与愿违啊,一个岳太太加一个岳少爷,还是抵不上一个岳家长女的份量。岳逢山对长女那是如珠如宝,只差没捧上天去,对儿子却严格十分。照他的说法就是女儿生来就是要娇养的,这样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娇贵,知道自爱自珍。男孩子嘛,就是要自幼管教,不能太亲近了,要让他懂得身为男子汉的责任。
岳逢山自己这样认为也就算了,岳扬也很信这套。从小本事还没学到多少的时候,就知道跟在姐姐身后转悠,端茶递水的,好像比他年长六岁的长姐娇滴滴的连拿个杯子都没力气。
丈夫如此,儿子如此,呜呼哀哉,岳太太怎能不怨?
就拿吃饭这样的小事来说吧。
岳逢山是讲究绅士风度,也很讲究礼仪的。可是以前朝欢还在国内生活时,岳逢山从来舍不得拘着女儿一星半点,又最喜欢女儿精灵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兴“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朝欢留洋后,家里就岳扬一个孩子,筷子勺子碰到碗边弄个什么声响的,岳逢山都要训斥儿子毛躁。
现在长女一回来,这位大家长就把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礼仪都抛去了天边,动作优雅地给女儿装饭盛汤,唠唠叨叨的像个婆娘。那股亲热劲啊,岳太太看得好不闹心。还有她的儿子,对他那异母长姐的柔顺小样,真是让她百感交集——对她这个当妈的都没那么好呢!
岳太太不由心中恨恨,不愧是狐狸精影后生的女儿,只要是男人的心窍都能迷。
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碍眼的继女挤去美国那么多年,这几年好不容易得了丈夫器重,难道这个继女又准备回来搅局?
李心如女士一面郁闷不满,一面暗暗猜测继女这次回来的目的。莫非是因为顾家那边提的事,可是几天前儿子岳扬给继女打过电话后,继女并没有致电来询问细节,那个联系过她的杨先生并没有透口风过来啊?
那边父慈女孝的画面虽然让她不舒服,她还是按捺着小心观察继女的神色,那笑眯眯的样子,实在瞧不出底细。回想好几年前这个继女回国时还是一脸单纯,心事都摆在脸上的样子,现在的模样比起来,却是难以看透了。
被继母持续偷偷地打量着,朝欢并非毫无察觉,心里只是暗乐。前头继母看见她时那张白白的脸,她还记得清楚得很呢。她知道继母现在心里一定不爽快,可她心里已没有了以前对这个继母抱持的同情。
爸爸对她的母亲念念不忘,对继母多有忽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哪个做女儿没点私心?哪个女儿不希望爸爸只爱妈妈一个?何况小时候她从爸爸嘴里听过的都是关于妈妈的好话,理所当然觉得妈妈就是爸爸心中唯一的女神,当然不会劝爸爸和继母亲近。
不过她也不是心胸狭隘的孩子,对继母虽然没法当亲妈一样亲近,却是一直很守礼尊敬,和弟弟岳扬的感情更是好得很。所以以前继母算计她,甚至在她第一次回国时明着暗着激她走,她也不在乎。
不过现在她已经看明白了,别人一旦认为你欠着她的,不管你怎么地一味退让,也并会记着你的好。这次继母帮着外人来算计她,欺瞒爸爸利用弟弟,已经触及她的逆鳞。她虽然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可爸爸不知道啊。爸爸一直把她当做心肝宝贝,只要爸爸认她一天,她就还是岳家长女,容不得谁在暗地里耍小手段!
看身旁的爸爸和弟弟都已经吃得差不多,朝欢放下碗筷,抬眼冲对面的继母抿嘴一笑,关心地问:“咦,李姨怎么吃那么少点,胃口不好?我看今天这牛蒡汤不错,李姨多喝点。”
又含笑侧了头吩咐岳扬:“扬扬,舀汤。”
岳扬最听姐姐的话,手上动作着,口上像小时一样抱怨:“姐,你早答应过不喊我小名了。”
朝欢嘿嘿笑了二声,假装迷糊地问:“有吗?什么时候?”
岳扬将汤水递给母亲,闷闷地瞪向姐姐:“我六岁生日的时候!”
朝欢摸摸前额,摇头:“时间太长,不记得了。大概是好久没回来了,就觉得扬扬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啊——爸,您说是不是?”
她瞥了继母一眼,转向岳逢山时满面堆笑,一脸娇憨。岳逢山向来是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会反驳的,只知道乐。
李心如却被这二眼一笑搞得有点毛毛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爸爸,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呀。”见父亲已经放下汤匙,朝欢笑眯眯地蹭在父亲身侧,神秘地挤挤眼睛。
岳逢山见女儿这样撒娇乖觉的样子,还没听见什么好消息就已被逗得笑出声来。不料女儿给他甩了个小炸弹:
“爸,我订婚了。当当,瞧,订婚戒指,大不大?”偷偷在台下戴上订婚戒指,朝欢扬起手来在父亲面前晃荡,硕大的钻戒熠熠生辉。
岳逢山先是错愕,转眼又变为苦笑:“订婚了。然后才通知爸爸?”话语里没有恼怒,倒有几分无奈。
朝欢心里也是惊讶,爸爸对她的爱和纵容真是开明到了无原则的地步咧。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问:“爸,您怎么都不问问我和什么人订婚啦?”
岳逢山心想,女儿在美国居住十年,现在都二十六了大人,要没点感情上的事也不正常。还好订婚不是结婚,他还能淡定。便继续苦笑问:“是哪个碧眼金毛的鬼子?”
视线扫过呆滞中的继母和愕然的弟弟,朝欢俏皮一笑,轻快地说:“什么鬼子呀,是个正儿八经黑发黑眼的东方人。那家爸爸也是认识的,就是B城那个顾家的,顾同的长子顾朝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