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宁与吴小丘赶了将两个时辰的路,日头愈是毒辣,路两旁的树叶子也被晒得无精打彩,绿得不是那样朝气勃然了。白珞宁是个顶吃不得苦的人,难勉抱怨,这时候更是尖叫了:“小丘弟弟,我就累散架了,咱们歇歇吧!”
吴小丘这时候也确有些累了,再加上她三催四催,催得他实在烦,便点头道:“好,到前面一里处歇歇,那里有个茶摊子!”
白珞宁听说有茶摊子,方才勉强打起精神。又驰了一里有余,果然见前面树上一块布幌子随风招展,写着“闲云野鹤”四个字,树荫里有两张方桌和四条长凳,一位有六十来岁的老婆婆正在那里抹桌子。
他们把马在路边树上拴了,坐到其中一张桌子上,要了一壶凉茶,一口入喉,真有种再生为人的感概。白珞宁一壁拿手当扇不停扇风,一壁忍不住好奇问道:“小丘,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茶摊的?”
“自打十岁我便开始跑江湖了,这五湖四海,十停也跑过了八停,这里是极熟的,当然知道!”
“那么,”她眸子一转,又道,“你说咱们该从何处着手找那凤于归!”虽然名义上“凤于归”是她的未婚夫,然而每当把这三个字咬在嘴里,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分明陌生的很,却又莫名其妙的有些期待。
吴小丘其实也很迫切地想甩掉她这个大麻烦,沉吟一阵道:“我想咱们到前面岔路向南去新城,那一对男女也不定能追得上,到时候只好找新城的江湖朋友们帮着打听了!”
“原来你江湖上到处是朋友?”白珞宁有些吃味儿地,“是些什么样的朋友?”
“酒肉朋友罢了,说不上多要好——”他一语带过,不愿多谈,“若说眼目广,还要首推巨鲲帮!”
“巨鲲帮?”她听得来了兴头,“这名字起得有意思,一定是在水上讨生活的!”
“那倒也不尽然,”吴小丘把茶喝尽,虽说这茶实在难吃,除了苦味外别无一丝香气,然而出门在外,也不好讲究这些,他提了那只暗青色的瓷壶又倒了一杯,慢慢啜着,“五十年前巨鲲帮的创派祖师的确是水上的一把好手,那时候建帮,也确是为了方便大家在水上讨生活,然而渐渐都荒疏了,现在帮众多在路上奔走,帮人四处打探消息!”
“原来如此,”白珞宁点头,倒听得格外来劲儿,央吴小丘再讲些别的江湖传闻,“像什么少年英侠,英俊神武非凡,如神人一般,江湖中是不是有?”
“哪里会没有,不过——”他抬眼皮瞧她,看她这一脸兴致勃勃,倒不好打击她这兴头,只摇头道,“等以后有机会,你自然会见到的!”
“就是这个话了,”白珞宁一脸向往之色,“怕以后见着了不识得,那才真正丢人,所以让你现在先给我讲讲!”
吴小丘才要接话,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一道碧蓝的人影子陡自不远处树后转出来,如脱兔一般行到了他们桌前,向他二人抱拳道:“哎呀呀,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白珞宁一听这个声音,下巴险些要惊掉下来,扭脸瞧那人,果然便是吴竹,她不敢置信地:“吴,吴公子,你的脚程也恁得快些了!”
“非是我的脚程快,”吴竹嘻嘻一笑,不请自坐了,根本不看吴小丘那一脸不善之色,“咱们是抄近路来的!”
“原来如此,”白珞宁往他身后瞧了瞧,却是一无所见,不由疑惑道,“那位小姑娘呢,怎不见她,你们不是一起么?”
吴竹脸红了红道:“哎,她去方便了,过会子便来!”
他话音才落,果见自一侧林子里走出个红衫小姑娘,一蹦一跳地向他们跑了过来。这小姑娘是个自来熟,一见了吴小丘就要往上扑,哥哥长哥哥短地好一通巴结,倒不怎么理会白珞宁。
白珞宁看得颇不是磁味,却强装欢快地说了句:“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吴竹不置可否地一笑:“还未请教姑娘大名?”他顿了顿,望了吴小丘一眼,“还有这位公子大名?”
“什么大名不大名的,我姓白,白珞宁,这是舍弟吴小丘!”
吴竹疑道:“怎么你姐弟二人却不同姓?”
吴小丘恨白珞宁道出了他名字,更恨她自作主张编他们是姐弟的关系,哼了一声,径自把脸一偏,不去理她。白珞宁尴尬一笑道:“这有什么的,我随娘姓,他随爹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竹一拉那红衫小姑娘,一脸笑眯眯,“想白姑娘你还不知道,这位小姑娘姓红,单名一个衫字,真正人如其名啊!”
几人这一阵搁置,便是两刻的工夫,吴小丘当先不耐烦了,猛地站起身来道:“白姐,咱们该走了!”
“是是是,”白珞宁哪敢不应,也学着吴竹的样子抱一抱拳,“吴公子,红姑娘,我们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红衫却不依,伸手紧拉住吴小衫衣摆道:“哥哥,你带衫儿一道走吧!”
“这可不大方便,”不等吴小丘发话,白珞宁便忙地接过话来,一来是怕吴小丘得罪人,二来也是有些看这小姑娘不惯,“咱们还有大事要办,不好带你一道走,再者说,你一个小姑娘家不好在外瞎跑,还是赶紧回家去为是,你爹娘不知急成了什么样子了!”
红衫一听这个话,恨恨地拿目光剜她一眼道:“看姐姐年纪比衫儿也未大几岁,怎么就能在外面瞎跑?”
白珞宁被她顶得脸通红的,却又实在不好与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真吵了起来,倒让人笑话了,只得强颜欢笑道:“瞧你说的,姐姐到底是长了你几岁,等你像姐姐这般大的时候,自然也能在江湖上跑了!”
红衫冷笑一声,不肯再与她啰嗦,只一喂向吴小丘哀求。吴竹便趁机道:“二位要去哪里,可是去新城?”
吴小丘听得脸色一变:“你如何得知?”
“我是瞎猜的瞎猜的,”他一笑带过,“正好我要也到新城,去那里会一个朋友,何妨结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