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突传来一阵刺痛，这刺痛似是深入骨髓，却还不肯罢休，不依不饶地一点一点往里钻，像是有了生命主张，要钻空她的生命。白珞宁忍不住痛得呻吟一声，她很不能相信这样细小无力如同小猫叫的声音是自己所发出的，她何时变得这样娇无力？
也就在脑子清醒的一刹那，那痛也随之如风疾去，竟是一点影踪也无了。她正不明所以，眼皮倏被强硬拉开，刺入眼里的光亮一时真让人难以忍受，她欲伸手把那拉她眼皮的手拨开，却哪里有半点力气，手拨在对方身上，也不过像是搔痒。她恨得要骂人，却听那人道：“醒了为什么不看看我？”
这声音令她心下一跳，没有哪一个时刻，它令人这般销魂，简直是魂牵梦萦。她强行把眼珠转过来，对着那个人。这时候那人已把手收了回去，映入她眼的先是一双含笑的水漾眼眸，像是墨涂出的，之后是白的脸，红的唇，编贝似的白牙齿，这样美的一张脸，不是卫鸣回又是哪个——她再躺不住，用尽力气爬了起来，本意是要给他一个耳刮子，可是因着身上没有力气，那手打在他脸上并没有半分力度，反倒似是抚mo。
卫鸣回抓住她这一只手，紧紧捏在手里，又伸另一只手要整她的头发，她却把脸一偏躲开了他的手，恨声道：“你，你骗得我好苦！”
“你这话说得教我好生糊涂，”他也不恼，强行扳过她的脸来，整弄她的头发，更自袖里掏了帕子来为她擦汗，“我何时骗你了？”
“果真是你么？”她实在不能相信他会这样突然的出现，莫非是自己在作梦么，这不能不使她猜疑了，不管不顾地伸手捏他的脸，把他的脸捏成各种古怪模样，“莫非是我在做梦？”
“怎么是梦呢，”他拉住她一只不老实的手，张口便狠狠咬了一口，疼得白珞宁一声尖叫，他却没事人一般道，“你瞧，你有感觉，这分明是现实！”
“那么你是真实的幻觉？”她还是不肯轻易相信，“我一定是中了人家的幻术！”
“就算是幻术吧，”他也不同她争辩，强行把她按回床上，“你现在病着，要好好休养！”
“我哪有休养的心思，”她挣扎一番，然对方实在力大，她挣不过，只得做罢，安份地躺在床上同他说话，“你是怎么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同那小子偷偷下山，真当我不知道么，”他叹了一叹，百转千回地，“若非我暗中指点，你们又如何能那样轻易下得山去！”
“原来，原来是你！”她直着嗓子喊出来，可是喊出来的声音却细小得可怜，难以想象，“那么，你是，故意……”
他轻点个头：“这事也算是个契机，若是我直接送你下山，倒不大方便！”
她心里咕哝“有何不便，不过是借口罢了”，却并不说出来，倒伸手把他的手一握道：“那么，下山后我遇到了一对奇怪男女，硬是要追杀我，你可知道么？”
“我虽没有见到他们，听你这样说出来，大约也能猜到是谁了。”他面上依旧四平八稳的，没有一点担心的影子，教白珞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恨得一摔他的手道：“原来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口气倒有八分像是撒娇。
“如何说我不关心你，你这话说得人心里真火辣辣的难受！”他垂着眼睛，是很感伤无奈的神气，“若我不关心你，又如何千里迢迢地跑了来？”
白珞宁把这话细想一遍，也觉得是自己把话说冒撞了，原不该这样伤人家的心。可是心里又着实窝着气，也不肯轻易示弱给他看，口气便轻飘飘地：“那么你说那对男女，是为了甚么，要追杀我呢？他们到底是何人？”
“他们是凤鸣楼的人。”他似是无关痛痒的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为她抱不平，也并无一点怨恨的口气，她听在耳里极为不舒服，然而细思去，这不舒服也实在没有来由，便把唇一撇道：“这话我不信，我与凤鸣楼没有半点瓜葛，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甚至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凤鸣楼是什么地方！”
卫鸣卫仿佛是没听见她的话，只默然一笑，又道：“戚小白一年前失踪了，却与你有莫大干系！”
“怎么个干系法？”她不由地把耳朵凑过去。
“戚小白正是为了追杀你而失踪，生死不知，一年后却见你安安稳稳地出现，你说他的手下见着了，能不杀你么？”
“不对，不对，”她脑子里有什么一恍而过，却又没能抓住，只伸手握住他的手，把思绪一点点顺过来，“若果然如你所说，我这失忆，便是皆因戚小白，是她的一路追杀，害我坠崖——后我被你所救——那么，你一定是知道戚小白的下落了！”她说到这里，自己也有些悚然，动了动身子又接道，“可是我才下山时候，遇到那两个人，他们却是不问青红皂白的要杀我，却又为了哪般，他们不该更紧张自己主子么，不应该先问问我他们主子的下落么，怎么倒如此不近人情？”
“是你想太多了吧，你问我，我也不能回答！”
“那你说，戚小白，现在在哪？”她倒存了几分迫切，“你一定知道吧！”
卫鸣回眸子就一闪，随即朝她一笑：“我真不知道！”
“当初你救我——”
“我当时只顾着救你了，哪里管得到别的，后来戚小白的突然失踪，我也是很疑惑的！”
白珞宁想想也觉得他的话并没有漏洞，可是这事情真是百般矛盾，理不清楚，她直想得头痛欲死，这痛楚忍不得，便呻吟出声来。卫鸣回见她脸色白得没有人色，猛地在她头上扎了一针，她眼睛朝他眨了两眨，似乎还有些不太明白状况，然而要问的话还未及出口，便是一阵晕沉感袭来，她再坚持不住，眼睛闭上深深睡了过去。
他这才放了心，拿帕子拭她头上的汗，一壁拭一壁叹，缠mian悱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