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累得要死不活,可是枕着这不甚舒服的干草,白珞宁却死活的睡不着。倒也不是她娇气,她若是娇气成这样,也就不跟吴小丘下山了,更何况先前与吴小丘在山上也过了一晚,她还不是睡得有如死猪一般,所以这时候的失眠,才教人费尽思量。她想过来想过去,唯一的一个原因便是卫鸣回,她挂念着他,可是这可能么,她有什么挂念他的理由,相处的那近一月,他虽未对她虐待,也相去不远矣。
她摇头长叹,眼看是睡不成了,索性爬了起来,望那天上月亮圆的没有道理,心里跟着一阵堵,眼泪流了一脸。
这眼泪也教人莫明其妙!她恨得一跺脚,伸手去推吴小丘。吴小丘是练武之人,原本就睡得极轻,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了他,更何况是白珞宁这大力的一推。他身子顺势一滚,爬起来抽出长剑警惕地四下打量,像只受惊吓的小兽。
白珞宁看他这番样子,忍不住要笑,却又怕他生气,憋笑憋得就要内伤。吴小丘这才回过神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气得道:“白姐,这也是玩儿的,要是万一我不慎伤着了你,那可如何是好!”
白珞宁毫不在乎的盘腿一坐,对他招招手道:“小丘啊,姐姐一直睡不着,不如咱们说说话儿!”
吴小丘困得哈欠连天地,这时候只恨不能一头扎下去,睡他个昏天黑地,哪有心情与她聊天解闷。眼看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白珞宁自地上摸起一把土使力掷在他脸上:“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么,为了你,我已是无家可归了!”
她一搬出来这个话,吴小丘便无可奈何了,到底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痛也只好忍着,慢悠悠地坐了过去:“那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就是!”
“你真的没听过凤于归么?”
“果真没有听过,听过的话,我又何苦骗白姐你,犯不着啊!”
白珞宁想他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自己帮了他那样大一个忙,没有理由他对她离心离德。更何况这事对她还有几分重要,对他实在无足轻重。
“哎——”她幽幽一叹,“江湖这么大,要怎么去找那个凤于归呢?”
“你也别太悲观,船到桥头自然直,”吴小丘跟着又是一个哈欠,“也或者那个凤于什么归的,也在找你也未可知!”
白珞宁点了点头,突又想起了什么,一抓吴小丘胳膊道:“小丘,你看那对要杀我的男女是什么人?”
“这我哪里知道!”
“你看那女人的武功路子呢,难道看不出来?”
吴小丘已然半躺下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嗯,这个么,不,不太好说,我一直只关注自身修为,哪有,哪有工夫,研究别的武功!”
白珞宁听得气闷,又恨恨地踢了他一脚,看他痛得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坐坐好,方才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不睡,我一个小女子都没你这样贪睡!”
吴小丘想说那是因为在山上你睡过了,更何况这一路来受罪的都是我,你是一点儿力也没出过,怎么能相提并论。可是这话他不好说,人家到底是个女孩子,更是帮了他大忙的女孩子,总要给她留几分薄面。
他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解下腰间的一只葫芦,拔开塞子便是一阵酒气。白珞宁不由地皱鼻子,她这一辈子最闻不得酒味儿,不由看着他瞪眼睛。对方却嘻嘻哈哈地把酒葫芦送上来道:“白姐,你喝些吧,这是师父特叫我下山沽的酒,是秘酿,酒劲儿大得很,一小杯能撂倒一匹骡子,你来一口!”
白珞宁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指着他叫:“你,你这什么意思,你把我当骡子!”
吴小丘急得分辩:“白姐,你千万别误会,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打个比方——咱们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养足精神,明儿个好赶路,你这时候这样闹,误了赶路倒没有什么,我就怕那对男女会追上来!”
白珞宁听他说的句句在理,也不好再耍浑,然而让她喝酒,倒底又些下不了口:“没有别的法子么,比如你点了我睡穴!”
“我也想过,可是点了穴道,对身体却是不好,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好!”
白珞宁无话可说,勉强地接过酒葫芦放到唇边,却还不放心地道:“哎,这葫芦嘴还有谁碰过,男人碰过我可是不碰的!”
吴小丘忙道:“你请放心喝,这葫芦连我师父也没有嘴对嘴的喝过!”
这样一说白珞宁再不喝的话,倒显得自己矫情了,咬一咬牙,一手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喝了一大口,咽下去是一种入心入肺的辣。她把舌头直伸出来叫:“要不得,要不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个东西了!”说着把酒葫芦递给吴小丘。
吴小丘收了酒葫芦,招手叫她坐,说酒劲儿一会儿就上来了,万一摔到地上便不好了。也不知道是他这话的心理暗示还是这酒真正酒力惊人,她果然感觉脑子有些晕,脸也跟着热起来,热得像要着火。
她身子晃了晃,眼看要倒下去,吴小丘机灵地跳起来扶了她一把,才免了她摔倒的窘迫。他将她直扶到草堆上躺下,看她两颊泛红,须臾已是呼呼大睡,自己反而睡不着了。
他坐到自己那堆干草上,思量这两日的“奇遇”,果然算是奇遇了,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大麻烦,能不算是奇遇么。当然他丢开手走人也不是不可以,他给了她钱,又在那对要杀她的男女手底下救了她,再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然他个性天生拧巴,说白了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定要说到做到,一诺千金,先前既已说出来要把她亲手交在凤于归手里,无论如何要办到!
只是那个凤于归到底是什么人,又在哪里呢?真正无从着手。
他想着这些事,真想得发烦,拿起酒葫芦便喝,突然想到这酒是白珞宁喝过的,嘴对着嘴,脸不由地一阵发热,慢慢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