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进入轨道
长安城有八条主要的街道，横门大道就是其中之一，在道东和道西各有一个商业区，东边的叫东市，有三个坊的规模，西边的自然就是西市了，这西市的规模却是东市的二倍。正是因为有了这东、西二市，城东虽然只是老百姓的居所，却也不显平庸。
从王家老宅出来的王莽，如今就行走这这条横门大道上，适才在家中，王莽把一切情况都跟王氏说了个清楚，王氏虽然有些不能理解儿子的所作所为，可长久以来建立的信任让她再次默认了王莽的行为。
这次出来购买家仆，王氏也没有的特别嘱咐，只是又让贾大多带了些银钱，以备万一，如此信任的感觉，让王莽有些汗颜，如此慈爱的母亲，他又怎能不知恩图报。
在贾大熟门熟路的指引下，王莽很快来到了东市买卖畜类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马市，王莽一皱眉头，诧异的问道：“贾大，这地方不是马市吗？”
贾大轻笑道：“少爷所言极是，那些奴隶就在这马市！”
王莽先是一呆，随即释然的摇了摇头，嘴里说道：“恩，你继续前行带路。”
贾大长揖一礼，应诺之后快步走到了王莽身前。
没多久的功夫，王莽就见到了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几十个被麻绳捆到一起的男女老少，蜷卧在马市当中那污秽的街面上，这些人的目光呆滞，只有那偶尔转动的眼珠子在无声的说明着——他们还活着。
王莽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着这群可怜的人，贾大见王莽一声不吭，也不敢贸然开口，于是一行主仆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马市的一角。
“少爷，要挑一个吗？”一个肥头大耳的奴隶贩子走了过来。
王莽闻言望去，这是一张平坦的好像被马车碾过的面饼似的脸，一双眼睛已经小的几乎让人看不见，只留下两道细细的缝隙在那里。他的鼻子更是独特，好似在一块面饼上戳出的两个洞，顺着两个洞往下看，王莽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假如他肯张开嘴巴哈哈大笑，王莽毫不犹豫的相信，他的嘴巴绝对可以咧到耳朵根上。
“恩，我看看”王莽虽然看的投入，可还是没忘记搭腔。
那人似乎对王莽注视的目光毫不在意，一听到王莽有购买的意向，他微微一笑，嘴巴咧开一半：“少爷，您可真是好眼光，这几十人可都是好货色！”
王莽微微一晒，示意贾大开口，贾大点了点头，趾高气扬的走到奴隶贩子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嘴喷道：“这还是好货色？别以为咱家少爷不懂行情，我可是经常来这条街的！”
贾大的意思是：别看我家少爷面生，以为好骗，爷我可是老油子，是经常来买的老主顾，什么事儿都骗不到我！
那奴隶贩子一打量贾大，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这不是侯府的贾大哥嘛！小弟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贾大拍了拍这厮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既然认识咱这招牌，咱也就不玩虚的了，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你给咱家少爷透个底儿！”
王莽轻笑着点了点头。
那胖子一拍大腿，委屈的说道：“贾大哥，这你可就真冤枉我了，实话跟你讲，这几十个人都是获罪的官奴，有几个甚至是读过书识过字的！”
贾大不屑的看向那几十个人，仔细看去，在其中几人的脸上，倒也能看出几分不凡，可大多数人都被这惨无人道的日子给毁掉了。
贾大探寻的向王莽看去，王莽点了点头，贾大心中有底，虽然已经相信了这胖子的几分话，可言语间还是咄咄逼人：“读书识字有个屁用？还不是被卖到这里？”
那胖子连连称是，在偷偷的瞥了王莽一眼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你家少爷，要买哪种？壮年的？少年的？幼童？少女我这儿倒是没有，可女童还是有几个的！”
贾大唾沫四溅的喷到：“你以为我家少爷是个小孩啊！要那女童做什么？玩泥巴？”
胖子心中骂道，可不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怎不会是买女人玩吧？心中诽谤不已，脸上却是连连受教的神色。
等到贾大这一波喷累了，那胖子方才说道：“那要何人，还请你家少爷自己选吧！”
贾大点了点头，谄媚的跑到了王莽身前，嘴里说道：“少爷请！”
王莽双眉一挑，“嗯”了一声之后自顾自的走到了那群人跟前。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到来，有几个奴隶微微睁了睁眼睛，淡淡的瞥了王莽一眼，可大多数人都是那副呆滞的样子，双目无光。
王莽皱眉，他怀疑这群人买回去，有几个还能用！他唤来贾大，口中说道：“跟他们说，读过书的往前动一步。”
贾大应诺喊道：“少爷有令！读过书的前行一步！”
喊是喊了，音量也十足，可令贾大难堪，王莽感到好笑的是，没有一个奴隶理会贾大，一群人该干啥干啥，不动如山。
倒是那胖子精明，他见场面冷场，生怕跑了这难得的主顾，不知从何处掏来一只马鞭，远远的打了个响，走到那群奴隶跟前，恶狠狠的说道：“老爷我也不差你们吃，不差你们住，几个老东西我也没把他们饿死！若你们再不识好歹，搅了我的生意，看爷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一个少年不屑的说道：“脑满肠肥的狗东西！”
胖子大怒，狠狠的一鞭子抽了过去，那少年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醒目的鞭痕，虽然挨了打，可少年依然紧盯着胖子。
胖子叫道：“还以为你们是官家少爷？是官家小姐？是当朝权贵？若不是我还有几分善心，你那个妹子，我早卖到了青楼！”胖子右手指着这个少年，然后又指向了藏在人群之中的一个娇小的女孩。
那少年面色大变，显然，他极为疼爱他的那个妹子。
见到威吓起到了效果，胖子又道：“刚才没听到贾大爷说话？读过书的前行一步！”
这一次，那少年首先走了出来，一个老人也颤颤巍巍的走出了行列，一见少年走了出去，人群躁动了一番，没多久，又有两个少年走了出来。
那个女孩本来也想跟着她的哥哥走出去，可周围的人拦住了她，没让她出去。
贾大看着走出行列的这四个人，不明白他的少爷想做什么，可嘴里还是补充道：“还有吗？”
胖子点头哈腰的说道：“四个识字的已经不少了，贾大哥，你们少爷都要？”
王莽这时开了口：“价钱？”
胖子眼珠转了转，圆滑的说道：“贾大哥清楚行情，大奴两万钱，小奴一万五千钱。”
王莽摇头不语，胖子在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正待开口，贾大又说道：“那是单个的行情，况且都必须身强体壮，才值得那个价钱！”
胖子有些无奈的说道：“那少爷能给多少钱？”
王莽微微颌首，向贾大一指：“听他的。”
贾大眉开眼笑的行了一礼，咧着嘴巴笑道：“咱也不说虚的了，你这儿剩下的都是老幼体弱之人，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没人要的，你说是不是？”
胖子额头直冒汗，可贾大所说句句属实，他不知王莽底细，不敢随意扯谎，只好低头不语。
哪知道脸上挨了一鞭的少年这时开口说道：“若买我，须得买下我的妹妹！”
贾大嗤之以鼻，手指少年，喝斥的话还没说出口，王莽已经饶有兴致的说道：“喔？我为什么要买下你妹妹？”
贾大闭口不语，那少年顿了一顿，方才开口说道：“如今我家只剩下我和我妹子两个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好我妹子。”
王莽颌首说道：“买下你妹子，倒也不难，可你又能给我什么？”
那少年俯首叹道：“若恩公买下我兄妹二人，刘淇必为恩公效死力！”
王莽微微点头道：“也罢，今日我就应了你！”
那少年连连叩首，口呼：“多谢恩公！”
王莽对此不置可否，他看着面前的这一群人，嘴中问道：“这群人与你有何关系？”
少年回道：“都是小人家中的仆役、书童。”
王莽“喔”了一声之后，左手一指人群，开口说道：“若我买下全部，这价钱，你又当如何？”
那胖子面现红光，狭小的眼中放出炽热的火焰，硕大的嘴唇抖动着：“四十万钱，少爷你就可以全部带走！”
贾大清算了一下在场的奴隶：两个老人、十多岁的少年二十人、未成年的幼女十人，若是按照市场行情，四十万钱，倒也不算贵，可贾大还想显示一番手段，不然岂不是显示不出他的作用，只见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轻轻的说道：“那两个老的没什么用处，若是少爷不买，肯定不会有人要，而且这种一锤子的买卖，你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一个？也就是我家少爷！再说说看，多少钱？”
胖子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他一拍大腿，口中说道：“罢了，三十九万钱！那两个老的，就算我是倒贴过去的，不算钱！”
贾大一喜，还待多言，王莽却开口说道：“如此，大善！贾大，你带这些人先去老宅，顺便把银钱付了，我随后就到。”
贾大应了一声，带着乐悠悠的胖子，还有一群不知道路在何方的孩童，外加胖子的几个护卫，赶往了王家老宅。
王莽在人群走后，又在这横门大道上兜了几圈，方才往家中行去。
等到王莽回家的时候，王氏已经吩咐诸人洗刷完毕，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之后，王莽又吩咐贾大把这群人带到城外的那处庄院。
期间，王氏留下了两个灵巧的丫头，还有两个个壮实的少年，这处老宅，毕竟还是要待一段时间的。
有了人，王莽也就开始实施他的计划，幸好这几日刘骜休学，不需要再进宫侍读，要不然，王莽还真没有多余的功夫。
每日里，王莽除了传授这帮孩童读书识字，就是找来庄院外头的那群佃户，从里面选出木匠和铁匠，在庄园里头嘭嘭嘭的鼓捣着一些东西，幸而这里地处郊外，民风又朴实，再加上王莽授人恩惠，这佃户倒也尽心尽力。
王莽是在倒腾什么？自然是从齐民要术中摘录下来的一些民用之物，那群买来的孩童在读书之后，其余的时间也在王莽的吩咐下，七手八脚的帮忙干活。
几日过去之后，常来帮忙的赵计找到了王莽，一见面，他就俯首道：“还望少爷开恩，能让我等乡邻前来聆听教诲！”
原来这几日从院中传来的阵阵读书声引得院外的少年心痒难耐，赵计在他们的鼓动下，在家人的期盼下，找到了王莽，希望王莽能够允许他们来读书。
读书，这是寒门子弟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们期望读圣贤书，卖与帝王家。
王莽其实早有招收寒门子弟做学生的想法，可自己提出的效果，哪有别人主动说出来的妙？
看着跪伏在地的赵计，王莽有意的顿了顿，片刻之后他说道：“也罢，明日你等即可前来。”
赵计自然大喜，心中对王莽的感激更是加深了几分。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那些买来的孩童也都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王莽决定酿酒。
他找来了那个名唤刘淇的少年，吩咐道：“我有意在院中酿酒，院中少年随你吩咐，你可选那健壮守密之人，午后到这后院，到时，我自有吩咐。”
刘淇虽然心有疑问，可王莽近日那学识渊博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他应诺之后也就迅速离去，没有多言语。
这后院是王莽一直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入的所在，在这里，有着成型的曲辕耕犁，有着王莽闲暇所画的一些图纸，可以这样说，这里就是王莽的设计中心，实验中心。
午后很快就到了，刘淇带着一群少年来到了后院，他们在王莽的吩咐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酿酒的各个步骤。
王莽心中一喜，看来这一个多月的纪律训练、体能训练没有白费！如此，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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