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黎明时分，突然受到惊吓的旺财慌忙叫了起来。
“智平叔，智平叔，开门啊……”
紧接着，凄厉地哭喊伴随急促地拍门惊醒了高、景两家人。
“谁？”高进警觉地问。
“我是虎子。”门外的人带着哭腔答。
高进听出来了，是大哥的战友殷虎。
“快把门打开。”弄清了来人身份，高智平赶紧对高进说。
高进刚抽掉门闩，趴在门上的虎子就倒了进来。见虎子浑身是血，高智平急忙让高进去找景传志来；自己和王月仙则合力将虎子架起来坐到了椅子上。高进走到门口，披着衣服的景传志已快步走了过来：“谁在敲门？”
“李家屯的殷虎。”高进答，“叔，你快来看看吧，他流了好多血！”
“怎么回事？”景传志加快了脚步问。
高进答：“我还没来得及问。爹和娘在照顾他。”
“去把我的药箱拿来。”景传志说。
高进答应着，走向了隔壁的景家。
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高进的目光在屋内搜索着药箱。听到声响，景飞从景颜的房间走出来，问：“谁在喊？”
“我哥的朋友殷虎。他受伤了。”高进答，“我来取药箱。”
景飞指着角落里的木箱，说：“那儿呢。”
高进走过去拎起木箱，问：“你去看看吗？”
“小妹一个人在家害怕。我等天亮了再去。”景飞答。
高进向景颜的房间看了看——煤油灯发出的飘浮不定的昏暗灯光，从心上人的闺房中温暖地荡漾出来。
“景颜妹妹还没睡吗？”高进问。
“惊醒了。”景飞答。
高进“噢”了一声，说：“我先过去了，叔还等着我呢。”
景飞点了点头。
景传志用剪刀把黏在殷虎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军装剪下，用毛巾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渍；高进拿来药箱，他连忙接过从中取出一包打开，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末，敷在了殷虎的伤口上。
“不碍事；有五处刀伤，好在伤口不深。这种药粉是我自制的，消炎、止血，敷上几日就好了。”景传志说。
“那就好，那就好。”高智平说，“孩子，谁对你下得这般狠手？”
殷虎抽泣着，半晌才吐出了四个字：“高松没了！”
“这孩子，说啥话呢？”稀里糊涂的王月仙随口问了一句。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怔怔地看着殷虎问：“你说啥？”
殷虎看着一脸错愕的众人，定了定神说：“昨晚东瀛兵的炮弹打进了我们营区，我们还以为是误炸，以为他们是在演习；没多大一会儿，他们就冲了进来，见人就杀！兄弟们这才知道不是演习。”
“有多少东瀛兵？双方伤亡如何？你说高松没了，是啥意思？”高智平急切地问。
“上峰不许我们抵抗。东瀛兵冲进营区时，很多兄弟没有反击，有的被捅死在被窝里，有的像活靶子一样被射杀；高排长忍无可忍，徒手杀了两个围住他的东瀛兵。杀红了眼的东瀛兵见状，七八个人端着刺刀一拥而上，刺死了高排长。”殷虎哭着说。
王月仙一听儿子被杀，“哇”地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惊呆了的高智平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呆若木鸡。
“娘。”高进哭泣着去扶母亲。
王月仙的哭喊惊动了隔壁的景飞和景颜，兄妹俩互相看了看，赶紧跑了过来；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景颜搀扶着刚被高进抱起来的王月仙回了卧室。
“老百姓出钱出力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当兵的在国家有难、人民有难时挺身而出；你们倒好，东瀛兵打到跟前了都不还手。你们对得起同胞，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景传志像是对殷虎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下好了，东瀛兵先打当兵的，当兵的不抵抗，接下来就该拿我们老百姓开刀了。你们都是残杀同胞的侵略者的帮凶，都是民族的罪人！”
惊闻爱子噩耗，呆坐在椅子上的高智平一字一顿地说：“张大帅一代枭雄，怎么就生出小六子那么个废物？虎父犬子，烂泥糊不上墙。”
“爹，”高进哭着说，“眼下要紧的是把大哥带回来，让他入土为安。”
“嗯。”景传志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去找他。”高进说完，看着父亲，等待决定。
高智平将烟斗插入烟袋中填满烟丝，点燃“吧唧吧唧”地猛抽了几口。刺眼的烟雾围绕着他愁眉不展的面容；看上去，他苍老了好多！
景传志说：“进儿说得对，是该把松儿带回来；但一个人去不行，让景飞和你一道去。”
景飞点了点头。
高智平看了看景飞，又看了看高进，神情凝重地吐出了几个字：“把枪带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景飞答。
卷缩在床角哭泣、念叨着的王月仙，着实让人心疼！景颜想劝劝，转念又想：哭出来，也许姨的心里会好受点儿。
在景颜的印象中，高松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性情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长得虎背熊腰的他入伍仅一年就被提拔成了排长……
这时，景颜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哥景腾，那个心思缜密、胆识过人、从小就给予她无微不至关怀的亲大哥；从戎后非常受上峰的赏识，很快做了连长，去关内时已经是副营长了。自从他去了关内，就和家人断了联系，不知现在的他过得好不好？
希望大哥一切都好！景颜无数次的在心里祈祷。
突然，床上的王月仙一翻身坐了起来，没等景颜反应过来，已经跳下床跑到了外间。
景颜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你还我儿来！当初我不让松儿当兵，你非让他去；都怪你，你把他还给我。”王月仙揪着黯然伤神的高智平拼命地摇晃着说。
尽管高智平性格火爆，但面对平时本就泼辣、此刻又痛失爱子的王月仙，也只能沉默应对。
坐在一旁的景传志站起身，走到王月仙的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轻声安慰道：“嫂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高大哥心里也难受，他还不是和你一样心里憋屈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先安排好孩子的后事吧；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高进和景飞去找松儿的尸身了，我让他们带了新衣服去给孩子换上，让他干干净净地走。我的意思是，等松儿回来，你们不要看了。我能安排好。”
“不，我们要看。”高智平坚定地说。
殷虎说高松是被七八个东瀛兵围住刺死的，景传志想他死得一定很惨！他不让高智平夫妇看儿子的惨状，是不想他们因此更加难过。但高智平和王月仙为人父母，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也在情理之中。
景传志见高智平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走到景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景颜抬头看父亲，父亲对她使了个眼色。景颜明白了，她挽着王月仙的胳膊，说：“姨，我陪您进去休息吧。”
王月仙魂不守舍地看了看景颜，慢慢走向卧室。
清晨，阳光还没来得及撒开的林间小道上，高进和景飞警觉地走着。
“东瀛兵会不会还在北大营？那我们去就危险了。”景飞问。
高进加快了脚步，答：“不会。他们进攻北大营是消灭那儿的驻军，打垮驻军就会去攻打下一个目标；他们的目标是占领东北，不会在那儿停留。”
还没散尽的硝烟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被炮弹击毁的残垣断壁上；本来整洁庄严的北大营此刻已经变得凌乱不堪，地上仰着的、趴着的、坐着的东北军将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映入了高进和景飞的眼睛。
高进想：昨天夜里，不是我国守军抵抗东瀛侵略者的战争，而是东瀛侵略者对我国士兵惨无人道的屠杀！
按照来时殷虎给的描述，高进在一处院墙的角落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哥哥——仰着的身躯依旧高大，血气方刚的脸上多了两道鲜红的血印，瞪着的眼睛恶狠狠地望向天空，紧紧攥住的拳头仿佛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高进蹲下来，拂下了哥哥的眼帘：“哥，你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爹娘；安排好你的后事，我会去当兵，我要多杀东瀛兵为你报仇。”
高进俯身抱起哥哥向营区内的水井走去。
景飞走到井边，帮他把怀里的高松放了下来。
高进泪眼凝视着哥哥，回想起成长的岁月，一起爬树、掏鸟窝、追击野猪、做错事一起被爹娘打……他们吃一个人的**、睡一个被窝长大，如今却已是阴阳两隔了！
高进解开哥哥被刺刀扎得破烂不堪的衣服，景飞用水桶打上井水；待高松的衣服全部褪去，身上的伤口也随即呈现在两人的面前——全身除了手臂上的几处刀伤，胸部和腹部还有十几个血窟窿！
高进拿起哥哥身上褪下来的衣服，在水桶里洗去血渍，轻轻擦拭他身上的血污……
景飞擦去眼泪，看了看四周，走向了存放粮草的地方；在离粮仓不远的地方，他找到了一架还算完好的平板车。粮食连同存放它们的房子已经在昨晚被人为的付之一炬了，还在冒着黑烟的热灰里飘出阵阵焦糊小麦的味道。
高进和景飞把换上干净衣服的高松放在平板车上拉出营区时，昨夜被打散的北大营士兵已经垂头丧气地陆续返回清理牺牲战友的尸体了；得知消息的附近老百姓，也焦急地前来寻找活着或已死去的亲人。
高进拖着板车缓缓地走在夏日的林间小路上，两旁葳蕤的树木的臃肿叶子完全遮挡住了想要照射到小路的阳光，让他们免遭烈日的暴晒之苦；像波浪般的阵阵清风从树干边缘流淌过来，使他们的身体凉飕飕的。失去亲人的痛楚，也让他们的心理“凉飕飕”的！
“汪，汪。”
两声狂吠，旺财从路旁的树林中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
“旺财的腿瘸了！”景飞摸着旺财的腿说。
高进看着伸出舌头、使劲摇着尾巴的旺财。虽然他对它是有感情的，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一条狗了。
旺财“哈哧哈哧”地喘息着，围着板车转了一圈，跳了上去。或许是熟悉的面孔，或许是熟悉的味道，它认出了平板车上的人；它对着高松的脸亲昵地叫唤了几声，静静地趴在了他的身边。
高进记得哥哥说过，有一次他带旺财去山里打猎，遇到了一头向他发起攻击的凶猛野猪；那时他的猎枪里刚好没有子弹，要不是旺财竖起脊毛和龇牙咧嘴的野猪对峙为他赢得填充火药的时间，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自从哥哥当兵，离开家，旺财已经很少和他在一起了。如今在一起了，哥哥却再也看不到它了！
高进拉着板车，思绪万千地走着；直到回到家中，凌乱的场景才让他从如烟的往事中回过神来——放在门口的大水缸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碎片周围是被水浸透的一大片湿地；水缸边的洗脸盆架子和洗脸盆都翻落在了地上；拴在树上的晾衣绳和晾晒的衣服也全都掉在了地上。
一定是心情不好的娘又发脾气了！高进想。
“叔，你的脸咋了？”景飞问。
景飞的话，引起了高进的注意；他回过头，见父亲淤青的左脸上还有几道像是手指留下的印迹。
“爹？”高进怔怔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高智平走到平板车前说，“把你哥抱屋里吧。”
王月仙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儿子被带回来了，六神无主地朝外走去；到了门槛边，竟然忘记了抬脚，差一点儿就拌倒在了地上。红着脸的景颜见状，赶忙从卧室跑出来搀扶着她。
感觉哪里不对的景飞拉过妹妹，小声地问：“小妹，发生什么事了？”
景颜心有余悸地答：“刚才来了几个东瀛兵，把虎子哥抓走了。他们……还打了智平叔。”
“啊！”景飞小声的惊叫一声，警觉地环顾过四周问：“东瀛兵呢？咋没看见咱爹？”
景颜压低了声音答：“东瀛兵走了。爹去彩蝶姐家了，还没回来。”
“爹去那儿干吗？”景飞问。
“爹说彩蝶姐家有口棺材，去买来……”景颜说着，指了指平板车。
景飞明白过来，高松事发的突然，来不及做棺材，爹去把彩蝶爹留给自己的棺材买来给高松用。
看着平板车上的儿子，高智平夫妇不禁老泪纵横！从孩子哇哇落地，到学会爬、会走，叫第一声爹、第一声娘……他们见证了他全部的成长！血浓于水的亲情，世间能有什么比得了？！
“儿呀，”王月仙全身颤抖，抚摸着高松已经冰冷的脸说，“你走了，可让娘咋活呀？你这个不孝的孩子，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还想让你给我养老送终，你……”
突然，“啪”的一声，王月仙一巴掌打在了高松的脸上。
“娘，”高进见状，慌忙抱住了母亲，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我知道您心里难受。要打，您就打我吧。”
“姨。”景颜叫了一声，也紧紧地抱住了王月仙。
大家心里明白，王月仙并不是真的是责怪高松；打，恰恰说明她对儿子舐犊之情的爱！因为以后，她不会再有机会打他了。
和王月仙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高智平更能体会这一点，他默默地伏下身子抱起儿子向屋里走去。旺财也从平板车上跳了下来，跟着，走到门口，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
二
远远地见景传志走来，李成林快步迎了上去；还没走到跟前，就迫不及待地嚷嚷开了：“大兄弟啊，这可咋整？”
“咋的了？一惊一乍的！”景传志疑惑地问。
“我早上去田里看玉米，还没出屯，就被十几个端着枪的东瀛兵赶了回来；他们在屯里挨家挨户地搜查，看着像当兵的就抓走。有几个还想祸害女人，我偷偷地跑回来把彩蝶藏了起来，他们走了我也没敢把孩子放出来。这可咋办？”李成林皱着眉，一筹莫展地说。
“你把彩蝶藏哪儿了？”景传志问。
“地窖里呢。”李成林答。
景传志“哎呀”了一声，说：“快让孩子出来吧，别憋坏了。”不待李成林回答，景传志拉着他一路小跑回了屋：“地窖在哪儿呢？”
李成林指着厨房里的一堆粮食，答：“下面呢。”
李成林的老婆黄瑾菊在堂屋听见外面的对话，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和景传志打着招呼：“大兄弟，来了。”
“来了。”景传志彬彬有礼地答，“嫂子，快让孩子出来吧。”
景传志和李成林将压在地窖上的十几袋粮食一包包地挪到一边，打开了地窖盖。李成林蹲下对乌漆麻黑的地窖里叫了两声，听不到回答，三个人都紧张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呼喊着。
“爹，娘，我没事。能出去了吗？”彩蝶问。
“出来吧，出来吧。”黄瑾菊松了一口气答。
睡眼惺忪的彩蝶从地窖里顺着梯子爬上来，略带羞涩地对景传志说：“叔来了。”
景传志点了点头。
李成林问：“叫你咋不理呢？”
彩蝶轻咬着嘴唇，答：“我……睡着了。”
“这孩子，心可真大！啥时候了，还睡着了？”黄瑾菊又爱又怜地说，“走，跟娘做饭去。你叔中午在这儿吃饭。”
“杀只鸡，我和传志老弟喝两口。”李成林说。
“别铺张了，随便吃点就行；李大哥，我找你有事。”景传志说。
李成林说：“啥事也得喝完酒再说呀！”
景传志一脸不自在地说：“没心情呀，下次吧。”
李成林察觉到了景传志的心事重重，也就不再勉强；他对黄瑾菊说：“既然传志老弟有事，你就随便做点；景飞前几日拿来的野猪肉还有吗？炖了吧。”
“知道了。”黄瑾菊笑着答。
景传志说明了来意，李成林在为高松惋惜的同时，也开始担心起自己及家人的命运。
当孱弱多疾的国土遭遇穷凶极恶的钢铁洪流，它到底能承受住多少次的碾压？
“什么时候走？”
“明儿一早。”
“这么急？”
“世道不太平。高进和景飞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年青，就怕他们因为高松的事惹出祸来；我本不打算带景飞走的，现在看来留下他是不行了。”
“我懂了。那你把彩蝶也一块儿带走吧。”李成林沉默了一会说。
景传志想了想，说：“那等下彩蝶就要跟我走。先去我家住一晚，明早动身。”
“吃完饭，我送你们吧；棺材挺沉的，一个人也不好拉。”
“也好。”
眼角泛起泪光的李成林做这个决定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他四十几岁才娶了身有残疾、讨饭到这儿的黄瑾菊，过得艰辛自不用说。生下彩蝶，两口子都乐坏了，不光是他们老来得女，而且彩蝶自落地就有吹弹既破的娇嫩皮肤，不像别的婴儿在羊水里泡得皱巴巴的，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长大后，彩蝶更是出落成瓜子脸、枊叶眉、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嘴且身材适中的美人胚子！难怪景传志出诊，第一眼见到就动了让她做儿媳妇的心思；托王月仙差不多把李家的门槛踩平了，才让李成林夫妇同意了彩蝶和景飞的亲事。
李成林将决定告诉了黄瑾菊母女；黄瑾菊母女俱已哭成了泪人！此刻的她们都明白，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
三
依照父亲的要求，高进在屯子里请来几位叔叔辈的乡亲在后山的松林里挖了一个长2.5米、宽1米、深3米的坑；之后，他带着几位乡亲回到了家中。景颜见他们回来，招呼大家洗手，吃饭。触景生情，大家伙都只胡乱地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强颜欢笑的高智平领着乡亲们来到屋前的大树下，给每人填了一锅烟丝，一起抽了起来。
就在他们吞云吐雾之际，一路交替拉着棺材的景传志和李成林气喘吁吁地走来了。拿着行李的彩蝶跟在后面。
乡亲们合力将棺材抬了下来。
彩蝶来，景飞颇感意外；他接下她的行李，问：“你咋来了？”
“爹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淞沪。”彩蝶答。
“跟我们一起去？爹没让我去啊？”景飞不解地说。
“叔改主意了，说让你去的。”彩蝶说。
尽管充满了疑虑，但碍于大家都在忙碌高松的事，景飞也不便过多地追问。
将高松装殓，几位乡亲抬起灵柩向后山走去。走在灵柩前面的高进提着马灯，景飞挥洒火纸。景传志，李成林，李彩蝶和景颜走在灵柩的后面。
高智平夫妇在大家的一再劝说下，终于不再坚持去埋葬儿子的地方。
黄昏时的松林，视线变得朦胧；附在树上的蝉，撕开喉咙歇斯底里地吼叫。声音嘶哑，很是凄凉！
待灵柩落入坑底，高进跪在地上向坑内慢慢撒着黄土；拿着铁锹的几位乡亲面面相觑的不知所措，直到景飞取过一位乡亲的铁锹填土，众乡亲才跟着动了起来。
景颜走到强忍悲痛的高进身边，弯下腰在他的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把他拉了起来。
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哥哥灵柩，高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泪水，望向灰暗的天空，放声大哭起来！
